第六章 新家

作者:云鹤79 更新时间:2025/12/30 16:30:45 字数:6055

第二天,叶梓在酒店的床上醒来。

清晨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几乎是立刻就感到了不同:身体依然轻盈,胸口传来陌生的、轻微的胀痛感,以及那头披散在枕上的长发,触感柔滑得不像自己的。

她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低头看去。睡衣下的曲线虽然依旧青涩,但确实比昨天……明显了一点点。

“不会吧?!”

一种混合着荒谬、尴尬和深层焦虑的情绪攥住了她。她快步冲到浴室的镜子前。

镜中人毫无疑问仍是“叶琳”。五官似乎比最初剧变后更柔和了些,皮肤在晨光中透着一种羊脂玉一般的透白,却有种奇异的细腻。

最让她心烦意乱的是胸口那点微妙的变化,以及脖颈、肩膀线条越发清晰的女性化特征。

“不仅没变回去,怎么还在变,这......难道自己以后还得束胸?”叶梓烦躁地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插进那缕银发里,直到把那头漂亮的长发揉成了扫帚,这才发泄式地叹口气,回房间换衣服。

简单就着昨晚在楼下超市买的面包对付了几口,她翻出手机查看消息,还好,“叶梓”的请假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至少暂时如此。

上午九点,她必须出门了。去见陈奶奶,去看那个可能成为“安全屋”的房子。

但当她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时,镜中少女的一头银发太过显眼,让她微微皱眉。

她翻出昨天顺手买的便宜黑色染发剂,挤在手上,刺鼻的化学气味让她皱眉。

“要是这头发能变成普通颜色就好了……”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眉心刹那间撩动了一缕几乎微不可察的暖意,紧接着这股极其细微的力量快速流向发梢。

镜中,她那头引人注目的银发,从发根开始,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渲染,先是迅速而均匀地变成了耀眼的金色,紧接着颜色变深转变为深栗色,最后彻底转为了最普通的黑色,带着自然的光泽。

只是,那头长发丰盈柔滑的质地并未改变,乌黑的发丝如缎子般流淌,均匀地披散在她肩后。

叶梓惊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想了想刚才的感觉,集中精神尝试“想着”变回银色。暖流再次微微涌动,黑色逐渐褪去,银光重现。

多做了几次尝试后,她饶有兴致地停了下来。“需要消耗很微弱的精神力,维持一整天不算什么大问题。”她总结。

略微思考了下,她尝试全力集中精神力调用体内的生命能量。

果然,如她所料,当她试图调用更多那种“暖流”时,发色会不受控制地变回那种纯净的、宛如晨雾凝结珍珠般的银白,散发着极淡的微光,那似乎是某种能力“全开”状态。

把这一点记在笔记本上后,她将发色维持在黑色,戴上帽子,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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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路17号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楼房多是四五层层的红砖建筑。这种建于九十年代左右的小区,除了地理位置不错外,也就只有清幽的特点了,不过也算是正合了叶梓的想法。

两边房屋的墙上爬着经年的藤蔓,像是一片绿色的瀑布,透过瀑布的间隙,能够瞥见墙上岁月的痕迹。

位于最里面的17号4单元显得格外安静。

叶梓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爬上四楼,找到了陈奶奶的屋子,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402的门很快开了,陈奶奶还是昨天那身朴素的衣裳,看到叶梓,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来了?比我想的早。进来吧。”

房子不大,是那种老式两室一厅的格局,家具都是上了年头的款式,但擦拭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

阳光从朝南的阳台洒进来,暖融融地铺在有些磨损却干净的木地板上,空气里有淡淡的、阳光晒过织物的味道,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陈年檀香。通往阁楼的木楼梯在客厅一角,漆面斑驳,却结结实实。

“阁楼你自己看看,以前堆杂物,我简单收拾过,能住人。”陈奶奶领她上去,一边絮絮叨叨地介绍,“卫生间和厨房你用下面的,小心点,那边那个灶台不太好打,修了几次也没修好过。这边是主卧,位置很好,当初我就是看中了这个卧室向阳,才买下来的,一晃就是快四十多年啦。等我下个礼拜搬走,你就搬到这个主卧里来吧,反正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还得找人交水电物业费,你住着,也算是帮我看看家。”

陈奶奶说着,又领着叶梓来到阁楼:“这段时间,就只能先委屈你住在阁楼,你要是要租的话,我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被褥和床单,才换洗的,先将就一下,”

阁楼空间不大,斜屋顶,但有一扇不小的天窗,光线很好。干净的木地板,一张简易床垫,一张旧书桌,一个空衣柜。对此刻的叶梓而言,这小小的、私密的、充满旧日生活气息的空间,简直像是暴风雨中偶然瞥见的港湾。

“我租。”叶梓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陈奶奶转身去拿协议。

她签了一份简单到只有两行字的“协议”,预付了租金。陈奶奶没要身份证复印件,只是看了看她写的假名“叶琳”,点点头。

“还有啊,”陈奶奶送她到门口,指着公园的方向,“我那几盆月季,特别是花坛里那几株,我总放心不下。我这一走,没人浇水,夏天又干……你要是方便,偶尔下去看看,给浇点水。它们命苦,但也是条命。”

叶梓心头一动,想起昨夜指尖流出的暖流和那朵骤然绽放的红。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陈奶奶。”

陈奶奶显然因为家里难得来了人,显得格外高兴,话也多了起来,像是个忽然有了玩伴的老小孩,兴致勃勃地张罗着要留叶梓吃饭,尝尝她的手艺。

叶梓拗不过老人的热情,只得苦笑着应下,心里却悄然漫过一丝久违的暖意。

趁着帮陈奶奶收拾厨房的间隙,叶梓指尖微动,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生命能量悄然渡入老人体内。那能量温和如春日溪流,了无痕迹。

“哎呀!”陈奶奶忽然一拍手,正暗自做完“小动作”的叶梓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被察觉了。

“瞧我这记性,”陈奶奶笑道,“冰箱里都没什么菜了。小琳啊,你是客人,就别跟着我忙活了。赶紧回去把行李搬过来是正经,酒店住着多不划算。正好,我也得出去买点菜,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你喜欢吃什么?”

叶梓松了口气,连忙表示自己不挑食,什么都好。陈奶奶便乐呵呵地记下,催她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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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梓的搬家过程简单得近乎潦草。全部行李不过一个半旧的背包,以及一个塞得不太满的小型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款式简单、毫无装饰的换洗衣物(还是最近刚买的),就没什么了。

就连这些仅有的贴身衣物,也因为过去两天身体那令人尴尬的发育速度,而显得有些紧绷不合身,布料在不该被强调的地方勾勒出细微的、让叶梓本人坐立不安的弧度。

陈奶奶看着她打开行李,将那些少得可怜又略显局促的物品拿出来,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老人的目光在叶梓身上那件明显不合尺寸的上衣停顿了一下,又扫过她手中几件同样窘迫的内衣,眼神里原本的几分了然,迅速被更浓重的怜惜所覆盖。

这丫头,出来得恐怕不只是“匆忙”,更像是毫无准备。

“丫头,”陈奶奶走近,很自然地伸手帮叶梓抚平外套上一处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褶皱,动作轻柔。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家常闲聊般的随意,却有种不容回避的温和。

“从家里出来,就带了这点东西?有些姑娘家该知道、该预备的事情……家里头,是不是也没人仔细跟你说道过?”

叶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顺着这份“误解”,沉默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目前最能掩饰她种种“非常识”与尴尬处境的理由。

陈奶奶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问任何可能触及难处的话。她只是抬起手,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略显粗糙却安稳的掌心,很轻地抚了抚叶梓的头顶。

当晚,陈奶奶果然做了一桌子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家常菜肴:红烧排骨油亮诱人,清炒时蔬碧绿脆嫩,番茄鸡蛋汤飘着热气,还有一碟自家腌的爽口小菜。分量实在,香气扑鼻,带着一种家常灶火特有的温暖气息。

叶梓尝了一口,惊讶地抬起头。味道确实极好,火候到位,调味妥帖,是那种能熨帖肠胃的家常味道。

陈奶奶看她表情,呵呵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味道还行吧?我年轻那会儿,刚进城,第一份活儿就是在建筑工地给人做大锅饭。几十号人的饭菜,可得掂量好了,不然工友们干活都没力气。”说起往事,老人眼里有光,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后来条件好了,给家里人做,给孙女做,这手艺倒是没丢。”

她一边给叶梓夹菜,一边自然地聊起天:“我孙女啊,比你小两三岁,也在外地上学。她就馋我做的这口红烧肉,每次打电话都念叨。”老人的声音里满是慈爱,“你们这些孩子,在外面不容易。能吃上口家里的味道,心里就踏实点。”

叶梓安静地听着,嘴里是热腾腾的饭菜,耳边是老人絮絮的、充满生活气息的话语。这一刻,在这间老旧却温馨的房子里,在这桌朴实却用心的饭菜前,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平静。那些关于身体异变、未来迷茫的焦虑,似乎暂时被这温暖的烟火气隔开了些许。她轻轻“嗯”了一声,低头扒饭,掩去了眼底微微泛起的复杂情绪。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以一种既紧凑又充满奇异平静的节奏流逝。叶梓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将小阁楼打造成她的“安全屋”。她测量了天窗尺寸,买来遮光性极好的厚实窗帘;在门后安装了牢固的插销和阻门器;在旧书桌上整齐地摆放好新买的笔记本,一本用于记录日益明显的“身体变化日志”,另一本则试图以相对科学的方法记录“能力测试笔记”

身体的变化并未停歇,胸前的胀感从隐约变成了明确的、带着轻微刺痛的生长感,腰臀的曲线在旧睡衣下也前一天更加清晰,这些迹象让她即使在独处的私密空间里,也常对着镜子陷入短暂的无言与无奈。

与此同时,陈奶奶的关照与“常识补充”也在无声无息地编织进她这两天的生活里。老人似乎彻底将她定位为缺乏照顾、初涉世事的女孩,那些教导来得自然而然,又让人难以推拒。

一次去附近集市采购日用品时,经过内衣摊位,陈奶奶很自然地停下,以过来人的笃定语气低声说:“丫头,贴身穿的,料子最关键,得是透气的纯棉。尺寸也要合适,紧了勒着难受,松了不贴服,反而容易磨。”她仔细看了看叶梓的肩宽和大致轮廓,干脆利落地挑了两件基础款两件花纹款,递给满脸通红、恨不得缩进地缝的叶梓,“试试这个尺码,不合适再去换。这是为你自己舒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到了晚上洗漱时,陈奶奶会走进来,递过一个白色小瓷瓶:“年轻归年轻,洗完脸也得顾着点。这润肤膏我自己用着挺好,一直在用着,不油腻,你晚上抹一点,不然这空调房里待着,皮肤容易干。”

最让叶梓心神剧震的,是陈奶奶拿出一个印着淡雅花纹的布制收纳袋,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几种不同规格的卫生巾。

老人的语气平静得像在交代油盐酱醋的位置:“这些你收在自己抽屉里,看你那样子,还没来过,估计也快了,这些东西总有用到的时候。每种大概怎么用,袋子里面有张小纸条写了。女孩家,这些事迟早要知道,提前备着,心里不慌。”

叶梓接过那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布袋时,手指控制不住地微颤,不仅因为当下性别的错位尴尬,更源于对那具身体未来可能彻底循着女性生理规律运转的、深层的恐惧与抗拒。

陈奶奶还从自己珍藏的旧衣箱里,找出几件半新的衬衫和及膝裙,料子多是棉质或柔软的混纺,款式简洁大方。“这些我年轻时穿的,现在腰身不合适了。你个子和我当年差不多,我改改就能穿。”老人拿着软尺在叶梓身上比划,记下尺寸时还略带惊讶地嘀咕了一句,“哟,长得还挺快……”听得叶梓耳根发热。

“女孩子出门在外,总得有一两身见得了人、自己也觉得体面的衣裳,老是穿你那些黑啊白的大裤子大袖子衣服,能有什么好看的。这些料子穿着舒服,先应付着,过一段时间啊,去商场买几件时尚一点的。”说着,陈奶奶拿上衣服,准备给叶梓改成宽松舒适的居家服。

这些点滴的教导与穿插在吃饭、闲聊、一起收拾屋子的间隙,构成了叶梓在这老房子里最初两天的生活底色。一边是她在阁楼上仔细地构筑防线、记录异常,试图理解并控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剧变;另一边,则在楼下充满烟火气的空间里,被一位善良的老人,以最朴实的方式,引导着学习如何成为“叶琳”。两种节奏交织,让她在焦虑与温暖、抗拒与接受之间反复摇摆。

第三天的傍晚,叶梓刚在阁楼上补完一份即将截止的课程作业下楼,就被等在客厅的陈奶奶笑眯眯地拉住了。

老人变戏法似的从衣柜里取出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件浅蓝色的棉质衬衫,一条米白色的及踝半身裙,还有一件鹅黄色的针织开衫,款式简约清新,料子看起来柔软舒适。“这是去年给我孙女买的,结果那丫头嫌样式太素,不肯穿,尺码又确实买大了一点。”陈奶奶一边说,一边拿着衣服在叶梓身上比划,眼里透着满意,“我看这尺寸,你穿正合适。放着也是放着,你试试。”

“不……真的不用了,陈奶奶。”叶梓连忙摆手,这几天受到的照顾已经让她既感激又不安,“您帮我太多太多了,这些新的我不能要。”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份毫无保留的善意。

“傻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陈奶奶嗔怪地看她一眼,随即又换上那副让叶梓无可奈何的“老顽童”神情,“我一个老太婆,马上要出远门了,临走前就想看看你穿上漂亮衣裳的样子,这都不行呀?你就当是……满足我这个老人家一点点小愿望,好不好?”

这两天的“交锋”让叶梓明白,当陈奶奶用这种带着点撒娇和期盼的语气说话时,自己基本没有招架之力。

她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接过了衣服。

在老人温和而坚定的“指挥”下,叶梓第一次被如此细致地打理装扮。她换上那套衣裙,米白色的长裙垂顺,浅蓝色的衬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鹅黄色的开衫松松搭在肩头,增添了一抹柔和色彩。陈奶奶亲手帮她调整:衬衫的袖口挽起一道,露出纤细的手腕;裙子的腰线被一根同色的细腰带轻轻勾勒,那已然显形的腰身弧度被含蓄地强调出来;最后,老人解开她为了方便而随意扎起的黑色长发,用一把木梳细细梳理通顺,没有过多修饰,只是让柔顺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后。

“来,抿一下。”陈奶奶递过来一支无色润唇膏。叶梓依言照做,微凉的膏体让唇瓣泛起自然的水润光泽。

“好了,来看看。”陈奶奶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客厅那面边框有些斑驳的老旧穿衣镜前。

叶梓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望向镜中。

下一秒,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镜子里站着一位她几乎认不出的少女。简约的衣裙色彩干净,恰到好处地衬托出那份正在褪去青涩、逐渐展露的清新之美。柔顺的长发垂落,柔和了面部线条,也让她惯常微蹙的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忧虑,化为了某种沉静清冷的、略带疏离的气质。润泽的唇瓣和明亮的眼眸是脸上唯一的亮色,在偏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醒目。

衣物妥帖地包裹着身躯,清晰地映照出属于年轻女孩的、纤细而柔和的肩、腰、臀曲线轮廓,每一处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变化的发生。

这不是记忆里那个穿着宽松T恤和运动裤的“叶梓”,甚至也与前几日仓皇不安的“叶琳”有所不同。这是一个被合体的衣物、被悉心打理的外表、被他人温暖的期待,共同映照和勾勒出来的、具体而鲜活的“少女”形象。沉静,陌生,带着一种初绽般的、不容忽视的清澈美感。

强烈的眩晕感和认知的撕裂感瞬间袭来。叶梓感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急切地否认,但视觉却牢牢锁定了镜中那陌生而令人心惊的映像。

“多乖的姑娘。”陈奶奶站在她身侧,端详着镜中的身影,目光慈爱又带着些许感慨,“早就该这样了。丫头,记着,把自己收拾得利落体面,不是为了谁的眼,是自己心里的一份底气。穿着合身舒服的衣裳,走在哪儿,脊背都能挺直些。”

叶梓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凝视着镜中的倒影,仿佛看到一层柔和却坚韧的壳,正沿着这身衣裙的轮廓加速凝固。

而那个属于“叶梓”的内在自我,在这美丽外壳的映衬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孤独与逼仄。

傍晚时分,陈奶奶出门去和几位老邻居道别。叶梓需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明天的食物。她在阁楼上独自待了许久,对着镜子,几次伸手想换回旧衣服,最终却还是作罢。

她只是加了件更不起眼的深灰色薄外套,深吸一口气,走下楼梯,踏入了被夕阳余晖浸染得一片橘红的老旧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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