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忒弥斯在雨中等待着。自从遇到白之后,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忐忑不安,这样的心神不宁。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孩子,那个纯洁的就像生命之湖中一泓清水般的少女,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自己的心此时此刻就像刀割一样的痛,这样的痛楚在她离开自己身边之后就没有减缓的趋势。自从这个本应是无可挑剔的决定脱口而出之后,她发现自己有种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
那个惹人怜爱的少女没有名字,没有记忆,没有过往,对她来说自己有着独特的意义,而她也是这样觉得的。
婚约,那是基于精灵王族的一种传统。它有一定的约束力,但不是像教义那般的绝对。真正吸引她的是那名少女的某种特质,如同大自然般的亲和,如同根源之水般的纯粹,还有在精灵中也算得上美貌的容貌,这些都让她产生了拐走她的欲望。
是的,这是欲望,但不是爱。或者说直到不久之前她对于名为白的少女,她的态度更像是在对待珍爱的娃娃,一名会动会笑会索求的娃娃。
细心呵护,贴心照料,这些她都能为那个少女去做,但绝不意味着平等的对待,也不意味着对方有着更加重要的地位。
能做出让这名少女孤身前往沼泽腹地这种决定,这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漫天的毒雾?尽可能降低对队伍的损耗?保存战斗力的考虑?不管出自何种理由,这都是放弃那个少女的做法,哪怕给予了重重的保障,哪怕知道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身为一名母亲,身为一个丈夫,至少阿尔忒弥斯是这样认为的。这样一个身份会让自己的最珍贵的她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某种无力感充斥着着阿尔忒弥斯的身体,还有她的心。她知道自己无法在那样的毒雾中保证正常的状态,这点除了那个发生变化的少女之外连布洛陀·火锤这个锻魂者的神圣战士都无能为力。
然而这就是将一份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交给那个少女的理由吗?那可是危机四伏的地方啊!那可是经验和阅历只有自己零头的少女啊!她为了所谓的顾全大局,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了那个少女身上,那么这么做的她算什么?
领袖?这样的领袖她宁愿不当!
那么她呢?她到底是如何看待那名渴望待在自己身边的少女的?随时随地抓起来就能亲热的娃娃?一个关键时刻好用的工具?还是名不符其实的婚约的束缚者?
这些真的是她说追求的东西吗?
一声声的质问,一句句的苛责,它们让这份痛楚无法消弭,它们让她的心发生着变化。正因为它们都指向着那个少女,只有她才会让阿尔忒弥斯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这样的情况在她快要过百的人生经历中屈指可数,而且仅有的几次经历都和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有关。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白看作是亲人和族人一个层面的地位,这样的存在对于一名精灵来说是除了自己之外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亲情,友情,它们的关系正在逐渐酝酿着,变化着,随着她和白每一天的互动相互交融,积蓄着等待爆发的那一刻,而先前发生的它让其中的能量开始变得活跃。
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其中的宝贵。对于阿尔忒弥斯来说,只有白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她才明白这名少女早已不再是那个只停留在人偶身份的没有名字的她。
曾经的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能印刻在记忆的表面,都能产生让她心灵震动的力量。
阿尔忒弥斯发现,现在的她需要正视这份感情。这已经不是喜欢的层面了,白在她的心中有了更加重要的地位。也许它并不是爱,因为这是需要相互深层次理解才能奠定的一份责任,但它绝对不是随意就能轻言放弃的感情。
想法和意念让阿尔忒弥斯心神恍惚,虽然确认了自己的心情,她的脑子是乱的,她的心是杂的。脚步声在雨中发出清晰地声线,踏踏踏,踏踏踏,这样的声音她很熟悉,白总是会这样小跑着过来索求着自己的爱抚,每次都会露出像是小动物一样贴心的笑容,它也总能融化自己的心。
在雨中显现出身形的是那个自己熟悉的身影,她露出温暖人心的笑颜向着自己奔跑而来,向着她伸着自己的双手,这样渴望被拥抱的样子真的很符合她的性格。
虽然理智告诉着阿尔忒弥斯这是某种阴谋,她已经不想再拒绝这样快要喷涌而出的情感。她想要拥抱这样的“少女”,拥抱只属于她的这份珍贵之物。
不自觉地张开了双手,露出了毫无防备的胸怀,阿尔忒弥斯双眼注视着眼前的“白”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这样的笑容她同样很熟悉,那些宿敌们总是会这样笑着,然后用涂满毒液的刀刃带给自己的族人死亡的威胁。
哐当,这是盾牌和刀刃碰撞的声响。剧烈的金属撞击声让阿尔忒弥斯宛若梦醒,她看到的是身上挂着两道带着腐败气味的伤口,还有矮人牧师布洛陀·火锤战意十足然而面带一丝虚弱的样子。
“没想到我会有主动出手救下一名精灵的一天,这种感觉很微妙。”
抡起战锤将保持着“白”姿态的敌人击退,身上带着毒素的伤口削弱着矮人牧师的体质还有力量,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勇武。
“。。。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矮人不怕麻烦,怕的是不去解决麻烦。”
手握双剑的阿尔忒弥斯多看了一眼有着少女身段和面貌的自己仇敌,那种想要手刃对方的仇恨和对少女的浓郁情感交叠在一起,变得有些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刀刃不会手下留情。
潜伏着的黑手终于伸了出来,而且这个时机抓的还挺好。小队成员没有一个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心理上的戒备之意本来就没有那么重,周围昏暗的环境也适合下手。
出手的自然是黑暗精灵们。他们没有立刻现身,而是游走于黑暗和视野的死角,用带着剧毒的刀刃和弩矢发动着一次次阴险的突袭。
这样的骚扰效果显著,在这群专精于下黑手的敌人面前他们临时组建的这支队伍,到最后完全没有受伤的只有阿尔忒弥斯,还有就是妮娜了,这里也能看出半身人少女过人的战斗天赋。
黑暗精灵的毒很猛,不仅毒性强烈,还带有属性上的削弱。况且他们手中的武器都带着毒,碰一下身体就会迅速毒发,在这样的局面下解毒药剂和中和毒素的神术效果并没有那么好。
有着白身形的黑暗精灵带着和少女性格和气质截然不同的阴险笑容,时不时还用舌尖舔着嘴唇。虽然最开始带给阿尔忒弥斯的是一种反差萌,甚至她还感到了某种禁忌般的甜美,心中还生起了以后让少女这样做给她的欲望。等到意识到这是那些万恶的黑皮变化而来之后,剩下的只有满腔的杀意。
“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手中的双剑和对方一长一短两柄带毒的刀刃相互碰撞,双方的脸对视着,眼中的意志也在互相交锋着。
“白皮肤的垃圾,你们死有余辜!”
最后一齐出现的黑暗精灵一共有8名,除了变化成白的那名之外,他们都带着面具,头领以外的也没有出声,因而无法辨别究竟是男是女。
那名头领还有其余的2名精英将阿尔忒弥斯和布洛陀·火锤团团围住,他们有别于剩下的5名黑暗精灵,无论是装备还是技巧都显得娴熟。然而不管是哪种等级的他们,所有的攻击动作都脱不了刁钻阴毒,而且是真的带着毒。
这些黑暗精灵均身着黑色不反光的精致锁甲,短剑和长剑是全员一致的配置,手弩偶尔也会射出出其不意的毒芒。他们的移动速度快,攻击频率高,往往不会过多进行近身接触,这点和阿尔忒弥斯的攻击方式以及节奏很接近。
莉雅夫妻和帕斯坦·锐克保护着提瑞姆·锐克已经是竭尽全力,而这名有经验的人类学者倒是展现出来了一名法系单位的睿智和敏锐。闪光尘,舞光术,昼明术,像这类会对这种常年生活在地底种族产生负面效果的法术他事先准备了很多卷轴,这会儿倒是给他们好好洗了下眼睛,而各种防护系的法术也为战斗力不算太高的夫妻二人和年轻的家族希望提供了最坚实的后盾。
黑暗精灵的战斗力比小队成员要高出一个档次,到最后基本全员带毒,更是一度面临逆境。力量和体质均被毒削弱,布洛陀·火锤和阿尔忒弥斯无法分心帮助处于劣势的队友们,她们自己都有些自顾不暇,靠着成堆的神术和过人的技巧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更不用说做到反击了。
全场唯一做到反击以及反杀的倒是一直身为厨娘的妮娜。半身人少女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这些袭来的黑皮们重视,实在是因为太不起眼,而且气息弱的不像话,等到发觉的时候已经损失了一名成员。
被伏击的那名黑暗精灵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不点会如此的难缠,手段会如此的干净利落,而如果当他知道给她造成困扰甚至致命威胁的少女在这之前还只是生活在平静秘境中,想必会更加困扰吧。
所以说有些存在是无法想象的,和他们比较只会凸显出自己的无能和命运的不公。
淅淅沥沥的雨势中他们的体力正在逐渐耗尽,而他们的敌人们却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战斗力。逐渐地握着的剑不再有力,持着的盾牌开始护不住全身,伤口的毒素蔓延到了全身,虚弱占据了上风。
他们听到了嘲讽的笑声,他们的敌人相当欣赏这样用技巧和毒素折磨敌人的手段,并引以为傲。一根突然钻出的藤蔓让这样的笑声戛然而止,它捆住了其中一名黑暗精灵将要挥舞下的利刃,这样的状况在整个战场接连出现着,手脚肢体都没有逃过被捆绑的命运,和这些坚韧的植物枝条出现的是让阿尔忒弥斯的心得到慰藉的脚步声。
这次的她,是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