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士丁尼惨案的真正凶手,东部王国叛乱的幕后黑手,掳掠幼女无恶不作的恋童变态,邪恶正躲藏在黑暗中逍遥法外,而我们却还在对其熟视无睹。”
“万千受害者家庭仍在悲泣,我们怎能容忍恶行累累的罪犯依旧惬意生活。”
“正义永远都不会迟到,条顿家族的继承人,阿尔文阁下在此诚招冒险者,讨伐瓦沙克魔域,结束瓦沙克魔王的罪恶一生。来吧,加入讨伐队,为世界的安宁献上属于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西奈城内一如往日充满了平静,褐黄沙土铺成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到处可见身着浅色布衣的平民为生活的琐事而奔波。如果要问变化的话,不知什么时候,街道两边的墙壁上贴满了讨伐队的宣传海报。顺便一提,这种海报手感相当不错,撕起来的声音也十分悦耳。
“沙克大人,请不要做这种事情,已经有守卫开始注意我们了”
纳福冷淡的声音自我背后传来,熙攘的街道上,人群簇拥而过,却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墙壁上的宣传海报莫名少了一张。
借助着斗篷的掩护,海报化为纸片从我手中散落,然后在其落到地面之前便凭空消失。
“放心放心,我会注意的”
点头回应纳福的警告,我将目光沿着墙壁继续右移。
这张海报看起来挺新啊,上面的油墨以及胶水还没完全变干,目测应该是不久前贴上的,撕起来肯定会更加舒服。
“请不要再做这些幼稚的行为了,沙克大人”
然而还不待我进一步行动,纳福就已经按住了我刚要抬起的右臂,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加掩饰,甚至在那身和我同款的灰色斗篷下隐隐还露出一块锐利如匕的尖石。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这笔账以后再算”
察觉到斗篷下的尖石有蠢蠢欲动的态势,我赶忙将右臂收了回来,死死藏在斗篷之内不再冒头。
不过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现在只是周围人太多很多能力都不好施展,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让那些帖海报的人切身体会下本魔王的手段。对于这些满是污蔑之语的纸张,我绝对不会让它们残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虽然里面的内容确实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是真实情况。
“沙克大人,这边已经没有情报可收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等等诺拉,然后我们去破晓军驻地打听情况,顺便想办法混进讨伐队里面,在站东发生之前,我们试试能不能从内部瓦解他们”
昨天,在突然收到勇者在西奈城集结军队的消息后,经历了最初的慌乱而理智上线的我不由陷入了深思:按照这几年来兢兢业业宛如魔王楷模的表现来看,除开最近绑架公主和弄掉了个天空堡垒这两件事不谈,我怎么也都不应该在破晓军的讨伐序列上。那么,也许西奈城的那个勇者只是路过,他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我,只是恰巧在这边招人习而已。
于是,为了验明真正情况,更是抱着最后的侥幸心理,我像着平时那样带着纳福出发了,当然诺拉也一并跟了上来。然而等我们真正来到城中,还不用特意去收集情报,街上的海报就将我心中的侥幸击碎的一干二净。
至于原本应该跟着的诺拉,也许是一直作为公主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从未亲身感受过普通人热闹日常的缘故吧,在进城看到熙攘的人群的一刹那,她就已经兴奋冲了进去,完全抛下还在海报前暗自悲伤的我,流连在各式的小摊前,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不过,考虑到她那恐怖的搏斗能力,应该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可怜虫会去招惹他吧。
默默摸着脑门上昨天诺拉留给我的馈赠,不由的,我心底突然迫切的希望看到另一个可怜虫去招惹那个暴力公主,然后在她手底下哀嚎求饶的样子,我这边可以友情提供当日同款铁椅。
白色的纱布在加上斗篷的包裹,等待的过程,憋闷感让我脱下了兜帽,然后,被我的帅气吸引,路上的行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聚集到我脸上。
没办法,平常人可看不到白顶大脑袋外星人这种超未来主义的潮流时尚秀。
就在我还沉浸在这聚光灯下的注视,犹豫要不要重新把兜帽戴上时,远处的人群突然传来阵阵骚动。
“就在那”
隔着老远,我都能清晰分辨出其中诺拉的声线。随后,一股几近百人规模的团体橫插入人流之中,由诺拉在前方指引,浩浩荡荡向我冲来。
或高举铁架或橫抱木棍,诺拉身后的百人团体每个人手中至少拿着一件物品,可以瞬间化为凶器的物品。
熟悉的场面场面让我回忆起过往岁月,条件反射般,我的双手快速盖上兜帽,脑袋微低挡住脸庞,双目趁机暗自巡视,寻找逃生的突破口。
“瓦,额不对,沙克大人,你要去哪里?”
可惜,就在我刚要踏出一步混入人流离开之际,眼疾手快的诺拉便已经抢先一步,拉住我的手臂,逃跑计划随之流产。
“你们想干什么?”
看着紧随其后手持凶器把我围的严严实实的人墙,我眼神戒备的盯着诺拉,手指扣着斗篷领口,全身紧绷,随时准备突围亦或者打滚求饶。
“别那么紧张,这只是我买的烧烤套件,等回去我们在室外开烧烤宴会时用的”
诺拉带着和善的笑意,为人墙手里的凶器解释着其用途,然而,从人群中散发并积蓄在空气中的那熟悉气息告诉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尤其是在说话的过程中,诺拉禁锢我手臂的力道愈加强劲,并且,那些人手里拿着可不只有铁架、木炭之类的单纯烧烤套件,还有,各种锦袋石雕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后呢?把我围住干什么”
“我忘记带钱了”
诺拉毫不犹豫将原因诉诸于口,没有停顿没有脸红似是天经地义,而我亦因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导致情绪极度紧绷。
果然是来讨债的,我就知道,那种阴冷间透露着贪欲的眼神,除了讨债人外绝无其他可能。不过问题是,我身上根本没钱啊,自己喜欢的系列出新片都舍不得买,零花钱还是纳福按月给我结的,怎么可能有闲钱去支付这一大堆东西,想当年天杀老赖这个称号可不是白叫的,你要求助也应该去找我旁边的纳福才对,我这边只能给你提供赖账心得。
考虑到当着一众债主面传授赖账心得十有八九会引起公愤,天打雷劈这种不一定会出现的老天惩罚不说,一顿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人为刑罚应该是少不了的,于是,我只能将求助的目光向着身侧偏移,望向已经完美融入人墙之中手里还抱着个竹篮的纳福。
然后,在其神色不变中将竹篮换成石块后,明白纳福意思的我只能悲怆转头,对着诺拉问道:
“能退货吗?”
“不能,这位小姐已经尝过商品了,请立刻付钱,5若米比”
这次,还不等诺拉开口,其身后一个拿着牙印缺口糖葫芦的大叔便越众而出,直直冲到我面前。
摸了摸口袋里残存的几枚硬币,一个糖葫芦的钱还是勉强能够付得起的,然而问题是如果付了钱的话,接下来那些商品该怎么应对,根据多年积累的赖账经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开头。
“我身上没钱”
毫不犹豫将自身情况袒露而出,随后,人墙之中便激起轩然大波,其中最典型的便是我眼前那个葫芦大叔。只见他紧握葫芦签,然后悄悄把签头对准了我,蠢蠢欲动。
感受着周围愈加汹涌的民愤以及无数隐忍待发的各门凶器,为了安全着想亦或者只是单纯想要推迟自己死亡时间,我下意识的施展了祸水东引之策,直直指着人墙中的纳福,说道:
“但是那边是我的家人,我钱在她身上”
不敢正视纳福的双眼,话音刚落我便赶紧躲到诺拉身后,默念着临时编造的祷词,虔诚的强迫自己立刻信仰某个能够将我救离险境的逆天之神。
“重复、未拆封还有明显高于市价的物品,这几类东西我是不会付钱的”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取代我成为人墙合拢中心的纳福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先将我人道主义毁灭,反而正视着众人,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回复道。
“怎么这样”“这可是那位小姐说有人在这里帮她结账我们才辛辛苦苦搬过来的”
只不过那股冰冷的眼神显然吓不到逐利而来的商人们,眼看将要到手的钱即将飞走,起哄吵嚷声在人群中轰然爆发,商人们群情激愤,更有甚者已经挽起了袖口,大有一副谈不拢就动手的意思。
“当然,过错的主要责任在我们这方,不过考虑到当事人涉世未深,我可不认为交易过程没有存在诱导与欺诈行为”
完全无视了人群中那些不善的眼神,自始至终纳福都只是在单方面的叙述自己的观点,即使在谈到可能的诱导与欺诈行为时,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正是因为这股冷静到极致的表现,包括我在内的在场众人无一例外心底都泛起一阵寒意,不自觉的收敛了各自的气势。
没错,就是这样,纳福,继续保持这股寒意,吓退他们。
“但是诱导与欺诈本就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所以,作为过错方,我们会展示出应有的道歉诚意”
然而,就在我还在心底为纳福表现加油鼓气之时,纳福却突然话锋一转,开始让步。语毕,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纳福微微侧头,与我的眼神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不好,有杀气。
久经磨炼之下,我的反应无疑十分迅速,在眼神对碰的瞬间我的身体便已经条件反射的开始转身冲刺。可惜,由于时间太过紧促,我没有注意到到诺拉此时还拉着我的手臂,冲刺动作因此一顿,逃生的机会完全错失。
人群中的纳福瞬间消失,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出现在我的正上方,并且她的手里还拿着之前那块石头。最后的记忆画面中,我只能看到直直高举的手臂,以及当头落下的石块。
“我现在已经惩罚了过错方,不知这样是否能够展现出我们道歉的诚意?”
碎石堆埋下,我趴在地上,等来了纳福迟到的解释。
喂,这是打错人了吧,又不是我买的东西。
听到纳福的解释,悲愤不由在我心中开始蔓延,但残存的理智警告着我,此时还不能出声,想要安稳活过今天就只能好好的闭眼装死人。
与此同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没见过这场面的商人们全都无一例外的愣住了,吵杂声顷刻停止,寂静笼罩大地。然后,见许久无人回应,纳福轻轻挪移脚步,在我身旁发出恶魔的低语:
“苦肉计的程度还是不够吗”
等下,住手,我很确信他们只是愣住了而已,好歹给他们些反应的时间啊。
心中的悲鸣无人理会,大地再次响彻巨石撞击声。
“等下,别打了,这生意我不做了”
可能是场面太过残忍,终于,人群中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商人连话都没说完便拿着商品原路返回,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做生意要讲究坑蒙拐骗攥取利益,但是呢,这有个大前提,无论如何坑蒙拐骗都不能做得太过,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个和气生财的样子,至少绝对不能和人命扯上关系。于是,在有了第一个放弃离场之人后,其他商人瞬间反应过来,开始跟随前人,满脸晦气的直接离开,其中就包括最初那个卖糖葫芦的大叔,不过,他走之前还是相当有良心的把那个被啃了一口的糖葫芦送给诺拉,算是赠礼。
商人们很快便已经走完,一个不剩,甚至连在旁边围观的路人都害怕波及到自己,随着商人离开而一哄而散,周围转眼便空旷了许多,只剩下在碎石中呻吟的我,神色如常的纳福,以及满脸兴奋的诺拉。
“这就是砍价吗,好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这只能算是物尽其用,榨取废弃物最后一丝价值”
诺拉眼中闪烁的光辉与纳福眼底潜藏的冷淡交织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肯俯身扶下解决事件最大功臣,而是自顾自的交流着各自的感想,把我遗忘在碎石角落。
对比着诺拉和纳福此时所表现的冷漠,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了曾经那道温暖身影:平整的侍者服,柔顺的浅蓝长发,恩,还有似大海般深邃的波涛,果然,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于是,看透身边女人恶魔本质的我毅然挣扎的向着那处理想之地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