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郊外某处。
原本漆黑一片的旷野,突然出现一道发光的缝隙。这缝隙在虚空中树立,没有依附在任何物体上,仿佛空间自己裂开。
随着阵阵空间波纹荡漾,裂缝越来越大,扩大到足以通过一个人的宽度。接着,一名浑身被火焰包裹的人形生物从里面掉出来,一头栽在地上,就此不动。
裂缝随即开始缩小,很快变回一条发着白光的细线,最后消失,只余下几缕空间波纹在荡漾。
这个人形生物身上的火焰渐渐变弱。过了半个小时,最后一缕火焰在夜晚的凉风中熄灭。
接着,这个人形生物的手指动弹了一下。
喀拉……喀拉……
它开始慢慢地蠕动,艰难地撑起身体。这个过程中,它体表被烧焦的碳化外层不断脱落,露出里面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
“呵呵……我过来了……我终于成功了……”
动听无比的女性声音从它的喉咙中发出。接着,它面部的碳层掉落,露出了一角白皙无暇的面孔。
“……隔了千年,我将代神重新行走于这片大地上,接受羔羊们的膜拜。所有人都有着原罪,所有人都得受到审判。那些不敬神的,不信神的,信邪神的异端,等待你们的,将是我们七大天使的审判!哦呵呵呵……啊啧啧啧啧好痛。”
笑得太夸张,牵拉到了身上的伤,让她痛得龇牙咧嘴。缓过一口气,她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体,碳层纷纷掉落,露出了光洁的身体。
接着,她抬起头,舒展腰肢。一袭白袍浮现,遮拢了完美无瑕的身体,头顶出现光环,背后浮现羽翼,她慢慢升上半空,向着远处的城市眺望。
“就从这座城市开始,让神的威严重新笼罩这片大地吧。”
☆☆☆
第二天傍晚时分,赓州市第十一中学的校门打开,学生们鱼贯而出,有说有笑地踏上归家的道路。
“兰雅,一起走吗?”一名眼角带着泪痣的女同学小跑着追上欧兰雅,微微喘着气,问道。
“不了,有人等我,你们走吧。”欧兰雅摇摇头,齐腰的黑色长发在身后摇晃。
“谁?”泪痣女同学八卦之心顿时熊熊燃起。
这时,一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青年骑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前。他远远向欧兰雅挥手,欧兰雅也笑着挥手回应。
“他?”泪痣女同学大吃一惊,“他不是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杜丁吗?你们……天啊你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胡说什么呢,”欧兰雅笑着弹了一下泪痣女同学的额头,“他是我爸。”
接着,她轻盈地迈步,朝着骑车的男青年走去。
泪痣女同学摸了摸额头,接着大吃一惊:
“啊?这么年轻的爸?!”
欧兰雅坐到后座上,伸手搂住男青年的腰。男青年长腿一蹬,车子便动了起来,走在了归家的道路上。
“哎,今天累死了。”欧兰雅靠在男青年的背上,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前方吹拂的凉风。一头青丝在她身后摇曳飘舞,十分的赏心悦目。
“喂喂,你这样被我们级的学生看到,会有麻烦的。”男青年苦笑。
“让他们说去呗,我们确实是父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欧兰雅得意地哼了一声,搂得更紧了。
男青年有点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踏着自行车,沿着自行车道前进。
他叫杜丁,是赓州第十二中学高一级的语文老师。虽然看起来,他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但身份证上的信息,却无可辩驳地证明他快要四十岁了。不少同事请教他保养的秘诀,他总是笑着说自己只是长了张娃娃脸,所以才不显老,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搞得一堆人都想打他。
于是,“杜丁的逆生长”就成了学校里最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三件事之一。
顺带一提,另外两件事中还有一件是与他有关的,就是“杜丁的女儿是欧兰雅”。
欧兰雅今年十六岁,在十一中就读。她除了学习成绩拔尖,长期排在年级前三,还出落得亭亭玉立,被誉为高一的级花。
齐腰的一袭长发,精致姣好的面容,高挑窈窕的身段,温文尔雅的谈吐……她是如此的夺目,如此的耀眼,其他女学生在她面前,大多黯然失色。
不仅如此,她人缘还非常的好。前来请教的同学,她都会给予耐心的指导。前来求助的同学,她也会尽可能地帮助。整个高一级,几乎没人不知道欧兰雅的名字,其名声甚至传到其他年级。高一级学生会选举,她毫无悬念被推举为会长。
然后,这样一名无论智力、外貌、交际都堪称完美的少女,竟然是杜丁的女儿!
自然的,同事们又免不了向他取育儿经。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往往笑着说“天生天养,都是她自己的努力。”于是同事们更想打他了。
当然了,虽然外人看来他们家简直是受上天眷顾,但有些难言之隐,只有他自己知道。
比如说,欧兰雅虽然学校是个乖乖女,但其实热衷于法式踢腿术。谁能想到温文尔雅的学生会会长,居然是个热爱格斗技的暴力少女。他总是提心吊胆,害怕哪天她压抑不住,跑出去打一架。丢脸事小,受伤了可怎么办?
又比如说,这个女儿虽然心智早熟,却一直有点粘人。放学她从不和同学一起走,坚持坐他的自行车回家。按照她的说法,“在学校辛苦了一天,放学坐在爸驾驶的自行车上吹风,是最大的享受。”
想到以后女儿毕竟要嫁人,还能粘着自己多少时间呢?他心一软,便一直送到了现在。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了家门前。他们的家是一座复式楼房,有独立院子,虽然占地不大,却很有安全舒适的感觉。
他们停好车,用钥匙打开房门,接着默契地开始分头做饭。杜丁去淘米,欧兰雅去洗菜。接着,杜丁又开始煮汤,而欧兰雅则负责腌肉。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弄出了三菜一汤,和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
“起筷咯~”
“爸你洗手没有?”
“废话,早洗了。倒是你呢?”
“我可是完美主义者,怎么可能忘记呢。来,爸,多吃点菜。”
杜丁惯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一边看新闻一边吃饭。他刚扒了两口,一则新闻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现在插播一则消息。在五分钟前,小湘镇附近的三家火力发电站发生了爆炸,全镇陷入大停电中。根据一些市民反映,前不久他们曾目睹天空中出现头顶光环背生双翼的女性身影,与传说中的‘天使’形象类似。这已经是继禄步镇、笋围镇之后第三次出现大规模的发电站破坏事件,第一次爆炸距今不足半小时。政府以确认是恐怖分子所为,赓州市已经进入紧急戒严状态……”
“爸,这……”欧兰雅皱眉,夹菜的筷子停下。
杜丁看了屏幕一会,笑了笑:
“没事,我们这里是居民区,只有一个变电站,离发电站远着呢,恐怖分子不会过来的。”
“嗯……”欧兰雅虽然带着疑虑,还是点了点头。
……
晚上九点,欧兰雅上二楼浴室洗澡,杜丁则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楼上传来花洒出水的声音,他才拿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
“喂,老铁,看了新闻吗?”
“看了,”手机里传出一把声线稚嫩,但语气老成的萝莉音,“你是说赓州西面三个镇的恐怖袭击吗?”
“恐怖袭击个屁。”杜丁不屑地笑笑,“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那毫无疑问就是‘降神’。”
“当然看出来了!”手机里的萝莉有些恼火,“怎样?你打算怎么办?”
“我都退休了,能怎么办呀,交给下面那伙年轻人吧。”杜丁失笑,“我打电话给你,主要是支会一声。那个到处搞事的家伙如果去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它如果来到我这边,我就不客气了。不让女儿陷入危险,是我的底线,你应该清楚吧?”
“好。”手机中的萝莉一口答应,“不过,如非得已,你最好留它一命。降神对于人类文明来说,既是危机,又是机遇。”
“我尽量吧。”杜丁耸耸肩。
“对了——”
电话那头的萝莉还没说完,客厅的灯突然熄灭。接着“砰砰砰砰……”玻璃窗一道接一道碎裂,气流疯狂地灌进屋内!
“兰雅!”
杜丁第一时间想到楼上的兰雅,立刻从沙发上弹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他一把推开浴室的门,看到了倒在墙角花容失色的欧兰雅。她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浴巾,肌肤上沾满了未来得及拭去的水珠,秀发湿漉漉地在滴水,部分缠绕在肢体上,显得有些狼狈。
“你没事吧?”杜丁一步跨上去,将她拦腰抱起。
“爸……”
欧兰雅在昏暗的浴室里听到杜丁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抓紧他的手。
杜丁看到她似乎没什么事,松了口气。他正想说什么,却透过破裂的磨砂玻璃窗看到了外面的情形。
他看到了,一个头顶光环,背生羽翼的少女,正悬浮在半空,俯瞰着这条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