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洛斯在日本停留了一个礼拜,在石田家的款待下舒舒服服地享受了温泉和美食。
这之后他没有从东京直接返回相海,而是乘着航班一路飞到了中国内陆。
花了好几天的时间长途跋涉,老校长才总算是到了喜马拉雅山。
而他的目标,还在更高的地方,比珠穆朗玛峰的峰顶还要更高。
青铜天宫。
卡尔洛斯其实是可以让直升机直接把自己送上去的,但他没有,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珠峰了,但每次他都是一个人,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曾经去过青铜天宫。
每年,都会有很多人花费几十万人民币的开销来满足自己的登山乐趣、挑战极限的心或是他们的虚荣。
他们带着二十多公斤的物资,氧气瓶和向导,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想要登上峰顶,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轻视这座世界第一的高峰。
因为它冰冷的风雪,掩埋过太多人。
但这些对卡尔洛斯来说似乎毫无意义,年已七十的老人穿着一身棕色的西装,他唯一的准备就是把自己的Berluti的皮鞋换成了一双在路上买的耐克运动鞋。
仅此而已。
不能走登山客们常过的路,毕竟老校长这一身行头如果让人看见了会被当成鬼怪的。
但这么多年下来,卡尔洛斯自有一条自己常走的路径可以登顶。
谈不上轻松写意,但也说不上艰难困苦,雪花被高山的风吹起,粘在他的须发上,老人不时地要拍拍身上的雪,否则等他到了青铜天宫,他的衣服可能会硬的像铠甲一样。
毕竟青铜天宫也没有空调,卡尔洛斯也不喜欢裸奔。
攀登珠峰,即便是专业的登山人员也需要几个星期,但对卡尔洛斯来说,几十公里的路程他如履平地。
运气很好,在登顶的时候没有遇见别的登山者,有一年卡尔洛斯来看他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伙从尼泊尔方向上来的登山队,在珠峰顶上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当时窝在角落里的卡尔洛斯差点就被发现了。
站在世界之巅的珠峰顶上,卡尔洛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怀,他握着的唐刀带着鞘在雪地上轻轻叩了一下,一股深沉的灵力便弥漫了出来。
老校长抬起头,一座望不到边际的巍然巨城,就这么安静地悬浮在珠峰上空百米左右的地方。
只有在里世界的叠层里,才能看到这壮观的一幕,通体覆盖着青绿色金属的悬浮巨城即便放到如今的里世界来说,依旧是一项堪称宏伟的工程,虽然青铜天宫并不能像相海一样飞来飞去,它的核心炼金法阵只能允许它悬浮在珠峰的上空,但别忘了,相海是炼金术与现代科技的结晶,而青铜天宫,它的诞生还要追溯到快两千年前。
所有人都知道,相海被制造出来的初衷,是作为末世的诺亚方舟,是一座飞行在云端上的堡垒。
而青铜天宫,它矗立起来的那个时代,被称作黑暗时代,那些岁月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末日啊。
卡尔洛斯抬头看着青铜巨城上那些斑驳的伤痕,无数的先行者曾经在这里和那些怪物们血战,从千疮百孔的天宫墙面上,似乎还能看见他们搏杀的身影。
但是一想到住在这里的人,卡尔洛斯却无奈地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膝盖微屈,卡尔洛斯看着头顶的巨城,他要跳上去。
浑厚的灵力灌注在他的双腿中,数百米的距离,老人一跃而至!
古老的青铜门扉像是感应到了卡尔洛斯的到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它抖簌着积雪,轰然洞开。
跳上来的卡尔洛斯就站在门口,他看着幽深的通道里渐递亮起了烛火,老人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
一座两千年前的遗城,卡尔洛斯还记得当年发现它的时候,他和佐昂兴奋地在里面乱窜,当时被誉为里世界最强天才的两个人,像是找到心仪玩具的孩子一样。
六大要塞?历届最强的人间行者?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呀……
熟门熟路地穿梭在繁复的通道中,卡尔洛斯在住宿区的一间普通房间面前停下了脚步,这个房间是整个青铜天宫里唯一一个亮着灯的地方。
没有打招呼,老人伸手推开了房门,石质的小屋里很是素净,墙壁上亮着一盏油灯,石床上只铺着一床薄薄的被褥,卡尔洛斯看着皱了皱眉。
“下次我给你带套床褥过来吧,你的年纪也大了。”卡尔洛斯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哥哥。”
那是一个和卡尔洛斯有七分相像的面孔,只不过比起悍勇的相海校长,他看起来要更显苍老一些,雪白的须发不像卡尔洛斯一样修剪的很得体,他只会在影响到自己做事的时候才想起来剪一剪这些毛发。
穿着的衣物也有些破损了,那些洗到泛白的地方已经断线了,不用多久之后又会是一个破洞。
把这些综合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很邋遢的老人才对,但事实上恰恰相反,他坐在椅子上看向卡尔洛斯,眉眼温润,那种溢散出来的气质,像是贵族,又像书生。
被称作哥哥的老人见到卡尔洛斯,似乎也很高兴,他张了张嘴,但发出的却是一个囫囵不清的音节。
四十多年了,他说的话太少,每一次卡尔洛斯来看他,他都要练习一会儿,才能正常地交流。
卡尔洛斯也明白,所以并没有急着开始话题,他走上前,看了看老人面前的石桌,桌子上摆着一册书简,古老的竹页上刻着篆书小字,这种汉朝的古文字谈不上难认,但是如果这种古文字书写的还是古代的炼金术,那能看懂的人就真的不多了。
卡尔洛斯是里世界著名的勇士,但对于炼金术,他的造诣委实谈不上高。
老校长啧啧叹道:“你要是在相海,光是炼金术的造诣就足够评一个首席专家了。”
老人淡淡一笑,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去。”
卡尔洛斯撇撇嘴,把视线从石桌上收了回来,他环视着这个小屋:“怎么又换屋子了,之前不是住在东区那边的吗?”
“灯,没油。”
卡尔洛斯在石床的边上坐了下来:“今年,没有招人吗?”
“没有。”老人的语言能力似乎渐渐恢复了:“没必要了。”
卡尔洛斯一笑:“怎么,身在这种地方,你也能知道我在做些什么吗?”
老人笑了笑:“你猜。”
卡尔洛斯当然不会去猜,他空着的手轻轻摩挲着石床的边沿,坚硬、粗糙、冰冷,他就是在这种地方,呆了四十多年。
“想出去吗?”
老人摇了摇头:“会死的。”
话题似乎一下沉重了起来,卡尔洛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张赴死还活着,你知道吗?”
“刚知道。”老人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当年招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所以他能活下来,这不奇怪。”
“很有意思?”卡尔洛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说?”
“我看上你了,而你也愿意入我青铜天宫,那么你来珠峰,天宫就在你头顶,只要你能上的来,那我就收你,就这么简单。”
卡尔洛斯一笑:“可是天宫的炼金矩阵是‘戒律’,以他们的水平,没法在这里使用灵力。”
“是这样的。”老人点了点头:“很多人选择带着炼金设备或者找人帮忙,我甚至见过有被人从‘戒律’以外的地方扔上来的,但张赴死很有意思,他在表世界避过了‘戒律’,用灵力跳到足够高的地方之后,一头撞进了叠层结界。”
卡尔洛斯一愣:“他就不怕越界之后发现自己卡在青铜天宫的墙壁里吗?”
“胆大心细。”老人说:“而且不怕死。”
“啧啧。”老校长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你这几年里招的最好的一个了吧。”
老人摇了摇头:“不,最好的,是夏渔。”
“夏渔?她是怎么上来的?”
“她没有上来。”老人眯着眼睛回想起那一天:“她站在珠峰顶上,让我下去。”
“……”卡尔洛斯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你选中她的理由吗?”
“我选中?”老人看着卡尔洛斯笑了出来:“不是你选中的吗?”
卡尔洛斯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审视:“你真是一个好棋手啊哥哥。”
“可你不是,你是个疯子。”老人看着卡尔洛斯笑道:“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还以教育家自称。”
卡尔洛斯从床上站了起来:“我是疯子,你以为你就不是吗?”
老人笑着,彼此的交谈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老校长叹了口气,他看向老人:“本来我最少也应该给你一个拥抱的,佐昂哥哥。”
佐昂看着他:“那来啊,抱我啊。”
“可我的手里拿着刀。”
佐昂嘲弄地看着他:“把刀放下不就好了。”
卡尔洛斯看着他的兄长,佐昂老了,但眼睛里的灼灼光华却还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卡尔洛斯时常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那么自己兄弟两个人是不是早就已经踏平了深渊呢。
摇了摇头,卡尔洛斯把之前佐昂的一句话重复了一遍。
“会死的。”
会死的,佐昂如果敢离开青铜天宫,迎接他的就将是卡尔洛斯的唐刀“醉卧”。
而卡尔洛斯,他如果敢在青铜天宫放下自己的刀,那他的哥哥佐昂,一样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
“被褥。”卡尔洛斯说:“下次我给你带两床过来,床单和被套会多一些,你可以换洗着用。”
“嗯。”佐昂点了点头。
——————————
短小是不可能短小的。
然后就是大家看完了别忘了点一下收藏点赞还有评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