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老师点了点头，不料正欲穿过马路的时候，红灯却不合时宜地亮起了，我只好立在斑马线前，等待通行许可的信号再次发出。
老师似乎有些气馁，把举起的手搭在了车窗上，和我一起进行等待。
嘿，虽然没有车辆经过，但红绿灯先生还是会恪尽职守的嘛。
路灯的白色亮光如水一般随意泼洒在马路上，将宽敞的十字路口照得明亮，山里常见的夜枭躲在阴影中不时发出阵阵怪叫。
我随意望了望，除了老师的车子外仍然有一两辆车停靠在路口两侧，大概是来接学生回家的家长吧，不过这个点还没接到学生还真是少见。
不过老师今天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么？居然等到这个时候。
绿灯亮起，我穿过马路，无意间撇了一眼老师的车，结果发现这家伙竟然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漂亮的下巴抵在指尖上，面上挂着似是而非的微笑，像冬日长街上的积雪所反射出的日光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真像是能够洞察人心的目光啊。摸了摸鼻子，我赶紧走到车窗前。
“怎么了？”我问。
“上车吧，送你回去。”老师转过头，左手攀在了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启动了引擎。
我顿了顿，随即绕到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在副驾驶座上坐好。
“喂，安全带给我系好！”
“喔。”坐别人的车就是不习惯啊，把这茬给忘了，我连忙系上了安全带，车子这才缓缓开动起来。
“家住哪里？”
“城东。”
“好嘞。”
我撇了一眼老师，今天她穿了一件纯白色T恤，底下是深蓝色牛仔短裙，右手手腕上戴了个玉镯子，与晶莹的小臂相映成趣。一头黑发也不同于往日地披散了下来，脸上虽然没化妆但是依然是十足的美人。
居家型的打扮啊。
不敢看老师的腿，两个人距离这么近，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太容易被发现了，会被杀掉的。
“今天没有去学校，所以就没有穿正装。”老师像是看穿了我心中的疑惑似地，突然说道。
“很少见啊。”我把手肘抵在了车窗上，手背柱着脑袋目视前方。
“嘿嘿，还不错吧？”
如果没有那大叔般的笑声的话就更好了。我的嘴角抖了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
此后便是好一阵的沉默，我们俩都没有开口说话，老师专专心心地开着车，我则随意看着窗外飞速穿梭着的树影和电线杆。
车子开进了市区，周围的车辆和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所以我转而开始观察周围的过路人。
“怎么样？”
“唔？”
“那小姑娘。可别给我说今天你没去啊。”
“去了。”
“怎么样了？”从窗玻璃上反射的影子可以看到老师转过头正看着我。
“还好吧。”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是么？”老师轻轻笑了一下，“不想谈论她的话那么就说说你自己吧，这个总可以吧？”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和雨接触感觉怎么样？”
“你指的是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么？完全没有。”
后脑勺吃了一个爆栗。
“喂，你做什么，很痛的诶！”我揉了揉脑袋，向老师抱怨道。
老师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仍然气定神闲地开着车，“你这家伙少给我扯皮。”
我撇了撇嘴，把胳膊垫在脑后，“有。”
“有？”
“发病。这不就是你想问的么？”
老师没有做声，似乎是让我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持续时间不算太久，一会儿的功夫就恢复正常了。“
“具体是什么感觉？”
“对于每个人都不大一样的吧，大概。对雨那家伙的话....”我摸了摸下巴，“耐心突然被一把烈火燃烧殆尽了的感觉。一下子就失去耐心然后变得烦躁起来，很烦躁。”
“.......有没有什么冲动？比如揍人什么的？”
“无论哪种情绪，只要走到了尽头大多都会走向毁灭吧？”我苦笑道，“只不过这次还能够接受，什么也没做。”
“我可是最看不起打女孩子的男人的哦。”
“放心吧，”我没好气地看了老师一眼，“控制不住的时候我会赶紧离开的。再说了，我可不像某人，成天动手动脚的。”
“这样就好，”老师点了点头，“喂，最后那句话你再说一遍试试？”
“.........”
“你这种病，你把它称作病吧？再多聊聊可以？”
“不可以。”我一口回绝。
“聊一聊又不会掉块肉，就聊点以前的.....比如初中？初中的时候你应该就已经有过发病的情况了吧？”
“不记得了。”
“呀呀～一个人开车好无聊的，就当是陪老师杀杀时间嘛，亏人家好心送你回去～”
都这个年纪了还撒娇什么的，老师你不害臊么？
我叹了口气，毕竟老师现在也算得上是我的治疗者，随便说一说也无所谓吧，至少我也不反感就是。况且再拒绝下去的话就显得太不识趣了。
我把身子往椅子里缩了缩，尽量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双手伸进口袋里，目光投向窗外，心不在焉地说道：
“初三的时候有一个家伙。坐在我右边的家伙，记得好像是班长还是副班长什么的，总之人品还算不错，挺热心的一个人。”
“上课打瞌睡的时候会把我拍醒，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会压低声音告诉我答案，忘带饭卡的时候也总是把饭卡借给我。”
“女生？”
“男的。”
“噢。”
“后来把他狠狠揍了一顿，进医院到里去了。我也吃了处分。”
“为什么？”
“因为这儿，”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已经忍受不了了，不是他坏要掉就是我要坏掉。”
“唔。”
我自嘲地笑笑，“还真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总是真诚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被反咬了一口。”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轻易地接受他人的好意的，至少我就不能。”我叹了口气。
驶到一个繁华地段，车子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很快地就并入到了钢铁长龙的队伍当中。一旁的商业广场上人来人往，霓虹灯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在半空中闪烁跃动。情侣们手挽着手，大人们让小孩骑在自己的肩上，说着笑着走着。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问道：“很无聊吧？这种事情。”
“没有，很有参考价值。”
“到头来还是为了做参考啊。”我挠了挠头。
“喂，”老师没理会我的反应，转过头看向我，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对我呢，对我有什么产生过什么情绪或是感受么？”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无语，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说过不讨厌你么？我又不是什么人民公敌，不至于讨厌所有的人，只是不知道具体会讨厌谁不讨厌谁罢了。”
“所以就一直避着别人咯？”
“怕麻烦嘛。”
“你这小子。”
...........................
“挺热闹的地方嘛。”老师望了眼正舞动着逝去青春的大爷大妈们。
“老房子了，这一片住得满满当当的。”
“我觉得还不错，怪冷清的倒不好。”
“总之谢谢老师了，送我回来。”
“小意思。”
“那我就.....”我正欲起身，
“我没有吃晚饭噢。”老师眨了眨眼睛。
我撇了她一眼，嘿嘿一笑说道：“好巧啊我也没有。”
“那么.....”
“但是我更加没有留某个人下来一起吃饭的打算。”
“......哦呵呵，是么？”老师的声音瞬间降到了零下几度，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虽然是晚上，但是感觉额头上的青筋却越来越明显了啊！
“菜都已经买好了，难道你要浪费么？”老师指了指后座上的几个塑料袋，“浪费食物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