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 It's predestined 命中注定
从那一刻起,秘密便开始兑现。
男孩每天趁仆人和总管们不注意的时候,翻窗进入女孩的家,然后默契的牵起她的手奔向那片只属于他们的红玫瑰之海。
每个午后都有美好的时光,阳光洒在这片花海中,为迷离的红色镀上金色的微光。他们常常在花间捉迷藏,有时候你找不到我,我找不到你,但是最终都是男孩先被女孩发现——原因是因为他的樱粉短发在红色里太显眼了。而女孩经常穿着水红睡裙,所以不易被男孩发现。
玩累了,他们就躺在花丛里仰望蔚蓝的天空。男孩常常聊起一些平凡而有趣的话题:比如说,某厨子的饭菜又烧糊了,某女仆一不小心打碎了若干个盘子,某果农在摘果子时结果却失手将一筐果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
但是聊起最多的是,关于他的“梦想”。
小孩子能有什么梦想呢?可是他却偏偏想成为像他老爸一样伟大的园艺师。因为他的老爸总会培育出新品种颜色各异的花,即使培育一种花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但是他还会毫无怨言的做着。因为听老爸说,他喜欢看到他种出的花向他微笑。
「我以后一定要培育出比上次你过生日时看到的那朵红玫瑰更大更漂亮的红玫瑰!」他跳起来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道,「那样的话,我就更厉害了,是不是?」
「嗯,我相信你。等你培育出更大的红玫瑰,我们也就长大了。到时候我就有资格封你为最最棒的园艺师了!你的梦想就实现了,对不对?」
他们相视而笑。从此之后,红色成为了她最喜欢的颜色。因为她要等待,他种出红色的玫瑰。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十年已过。那一对曾经天真烂漫的男孩和女孩,也早已慢慢长大。男孩成为了玉树临风的少年。女孩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是的,一对青梅竹马,到了情窦初开的花季。
十年之中,少女由于经常和他一起奔跑穿行,一起放声欢笑,原来羸弱的身子慢慢变得好了起来。她也不经常生病了,性格越来越活泼,越来越爱笑。她还向希尔博特学做了草莓蛋糕,给她的老父亲和家人们品尝。她健康的逐渐恢复,使她的老父亲亚尔柏塔家族族长很是欣慰。但是每每看到她如花的笑颜,心中却泛起一丝无奈的悲哀。
越是德高权重的家族里的女子,最终的命运,只能是成为一个华而不实的政治花瓶,以一段政治联姻结束终老。即使她自己并不愿意,并不幸福,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感叹命运的不公。这也是没办法忤逆的事情,家族为了稳坐自己在政界的地位,只能选择地位比这个家族更高的家族进行联姻,以确保地位的提升。而女子往往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而下一个牺牲品,就是早已长大成熟的伊莎贝拉。
那一天是伊莎贝拉十六岁生日,她满怀期待地换上新的红色连衣裙,戴上新的鹿角发卡。这一定是我最奇葩的打扮了,不知道希尔会怎么想呢?他一定会目瞪口呆吧?她心里偷偷乐着,迫不及待地准备奔向树林中的红玫瑰花海,给他瞧瞧她的新形象。
她兴高采烈地踏出门外,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正是她的老父亲——帝国财政大臣,亚尔柏塔家族的族长。族长端庄严肃的神色,令她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出什么事了,亲爱的父亲大人?」先开口的人,是心里充斥着疑惑与不安的伊莎贝拉。
老亚尔柏塔严肃地正视着她的双眼,一本正经一字一句道,「下个月上旬,你就要出嫁了,即将成为你丈夫的人,是当今帝国国王——科伦·斯科瑞德!」
「什么……?父亲……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她诧异的睁大双眼盯着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敬爱的父亲,话语间微微带着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这对于刚满十六岁的伊莎贝拉而言,简直是一个晴空霹雳!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
「 我可没有心思说笑话!」老亚尔柏塔拧起眉头,严肃的眼神中夹杂着些许怒意,「现在你知道政界的险恶吗?其他几大家族已经垂涎我们的地位很久了!我们亚尔柏塔家族作为帝国建国初期就一直存在,存在了将近一千年了!一千年来,我们家族尽心尽力地辅佐着王室,管理着帝国上下的财政支出与收入。但是一块肥肉是不可能存在长久,因为肥肉存在久了,早晚会引来饿狼的惦记!现在家族的辉煌可远远不及当年,一千年来家族的声望早已被时间消磨干净!越来越多的政客们开始对我们家族的地位提出弹劾。一旦令他们的阴谋诡计成功,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你知道吗?我的女儿!」
伊莎贝拉被父亲的一番言词吓得不知所措。她受到惊吓并不是因为言辞内容的沉重,而是被父亲凶神恶煞的表情所震撼。十六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做出如此举动!只听老亚尔柏塔放缓语气摇头道,
「目前局势越来越危急,家族地位不保,搞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丢了命也说不定!现在家族的情况,其实就是一个外表华丽内部空乏的精致盒子,随时都有可能有被戳穿的危险,而偏偏这时,曾经先王与我们家族定下的婚约起到了关键性作用!」说到这儿,老亚尔柏塔的眼中焕发出希望的光,好像一个即将跌落悬崖的人紧紧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好用来结束这场惊悚的危险,从而延续自己的生命。「只要我们亚尔柏塔家族与王室联姻,政界地位得到提升,那些狂妄的政客们就会立刻闭嘴。到时候,家族的繁荣与富贵能再延续百年也说不定!所以……所以呢,我亲爱的女儿……」
——你不得不接受这场政治联姻!
「可是……可是您怎能让我嫁给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不喜欢的一个人呢!!!」伊莎贝拉极力反抗道,「纵然他是当今帝国的国王,我也不喜欢他!」
「你不喜欢,那有什么办法!你有理由拒绝吗?难道你想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首先提出婚约的不是我们家族,而是早已逝去已久的先王陛下!你胆敢违抗王室的命令吗!如果我们现在提出退婚,那无疑是给王室狠狠抽了一耳光!暂且不说我们亚尔柏塔家族,你让王室的面子往哪儿搁?伴君如伴虎,惹怒了国王陛下,你是知道后果的!」
伊莎贝拉无助地抽泣着……狠狠用手拍打着桌面……「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老亚尔柏塔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因为,我也想让你多快乐一些年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唯一最喜爱的女儿……我知道,你是喜欢那个经常与你外出的少年对不对?」
「嗯?您都知道了……?」
「家族里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呢?可是……他偏偏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园丁的儿子……即使万千荣耀如王冠般戴在他的头上,他也褪不了骨子里的那种卑贱——一个园丁的儿子!」
「父亲,不许你这样说他!你不懂……你不懂的!」
「我怎么不懂?跟你说实话吧,我刚刚已经辞退他父亲了,现在他就要和他父亲收拾东西走人!这也是为了让你不惦念他!」
「什么……您怎么可以这样做……您怎么可以毁了他的梦想!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要生在亚尔柏塔家族,为什么我偏偏是一个尊贵的‘大小姐’,而不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那一天,她哭了,哭了整天整夜,泪雨滂沱。
家族的兴衰,全部肩负在她一个少女的肩上。红色蝴蝶的翅膀被狂风骤雨所折断,无助的飘零在血红的深海……蝶恋花,注定以悲剧落幕。花落花开,花开花落,蝴蝶与樱色的花,注定错过那一个盛开的花期,因为蝴蝶断了翼,不能再自由飞翔,飞向那朵她深爱着的花。
她不知道,那一幕,被躲在天窗之后的少年所目睹。
在那一刻,他果断摒弃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
「抱歉,伊莎,我不想再成为园艺师了……」他垂下头,脸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阴云,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因为我要守护你……我们从小说好的……」
因为那朵樱色的花有一个神圣的使命——守护着他的红色蝴蝶,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从那天起,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充满爱与荆棘的庄园。
也命中注定,永远不再回到,那片记忆深处的——血玫瑰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