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乡有一种花,盛开的时候,一条条透明的花丝夹杂在洁白柔软的花瓣间,很漂亮。
它的香味淡淡的,但是在一里外都能闻到,是有些类似于玉兰的香味。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花,它的名字叫「月光」。
一整片植株中只有一株会开花。一株「月光」开时,其他的植株都会枯萎,而这株「月光」几年都不会凋谢,直到风携来仿佛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伴侣的消息。
很少有人能摘下一株「月光」。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任何触碰到它的人都会本能地缩回手。它是永远孤独的。
我躺在新宿舍的床上,双手垫在脑袋后面,回忆着。
我终于回忆起了这种味道。
不久前,当这味道的主人握着我的手,注视着我的眼睛,问我「你有什么梦想」时,我像是中了邪一般的,作出了令在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的回答:
「我想要一直守护着你。」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解释着。
——好了,我知道了。
听到了我几乎等于告白的回答,她松开了那只手,转过身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似乎看到了她白瓷般精致的脸颊上多了一些红晕。
——奥里,这附近还有空着的宿舍么。
她向一旁的院长询问。
——没有了,藏书塔周围的宿舍都是最抢手的。不过,茶木园里的其他屋子倒是一直空着。
奥里院长回答。
——诶?茶木园不是——
一旁的藏书塔管理员,兰诺接话道。
——兰兰。
萝维诺打断了她的话,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带他去茶木园挑一间屋子吧。
她对兰诺说。
——……嗯。
沉默了片刻,兰诺回答。
之后兰诺就带着我来到了这里,告诉我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宿舍了。
「由于维维拥有着高达『S级』的毁灭魔法亲和力,她的身上时刻有着可怕的毁灭魔法的气息,触碰到她的事物都会本能产生无法抵制的畏惧感,甚至会受到意识层面的创伤。
这样的创伤任何生物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她也不愿意伤害到别人,所以,自从这件事被发现以后,她就再也没和任何人触碰过了,一百多年来都是这样。
虽然语言交流没有受到阻碍,但是这样的体质如同一层隔膜一般将她和大多数人隔离开来——畏惧、排异,或是其他什么。
时至今日,她已经承受了比普通人的一生还要长久的孤独了。」
这是在茶木园中兰诺对我说的。
「你对她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么。」
她看向我,锐利而严肃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不知道。」
我只能给予这样一个回答。
「你不像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愣。
「不管是从眼神,还是其他。这点维维和院长应该也都能看出来。从一开始我就奇怪,为什么我潜意识里是把你当成一个平等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尚且幼稚的少年。不然,对你的那句话我们也不会如此认真。」
我不知如何接话,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请尽快找到你自己的答案吧。」
兰诺继续说,
「她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也是个很脆弱的孩子。我不管你有着怎么样的遭遇和过往,总之,如果你敢伤害到她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了。」
我模棱两可地回答。
之后她就离开了,在离开前补充了这样一句话:
「对了,茶木园就是维维自己的住所,所以一直以来这里都是不允许别人入住的。她让你居住在这里,说明维维对你是有一定认同的。」
认同么?我不知道。
……
我的心很乱,思绪就像一大团揉搓在一起的头发。
我的梦想?不应该是「回到原来那个世界」、「复仇」之类的么?
我不知道。
我一直不认为我是那种会被一时的冲动支配头脑的人,但现在我似乎要重新评定自己了。
我和萝维诺只相识了半天,不,是不到几个小时,交流也不过是简短的几句话而已。
但是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她了。
那只柔软、温和,却在微微颤抖的手。它能轻易挥出扫平山岳的强大魔法,却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害怕什么。
那双灰蓝色的精致眼睛,温柔的目光深处,能看到长久沉淀的忧郁和孤独。它却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很美。整座学院的风景和她比起来都黯然失色。
她和故乡的那种名为「月光」的,我最喜欢的花是如此地相似,以至于「它」和「她」的样子在我渐渐朦胧的意识里缓缓地重叠在了一起。
带着杂乱的思绪和发热的头脑,我渐渐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中。
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我的梦呐,告诉我我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