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嘛……那还这是不容易啊。」
我看了看他，回想起了曾经那个只有C级魔法亲和力，并且穷尽了自己潜能的我。
那种感觉，很痛苦，非常痛苦。太多故事把「天赋」描述地太简单了。在现实里，「天赋」的限制不是「瓶颈」，而是「天堑」，是一道不可能逾越的鸿沟——除非你完成了真正不可能的事，否则，再多的努力，也如用短暂的生命向无底的深渊投掷石块企图把它填平一样。
而在我的眼前，就在火堆的对面，坐着这样一位完成了「不可能」之事的人——不，说到底……他到底是不是还是「人」……都说不准了。
「我挺好奇你付出的『代价』的，当然，你不说我也不会追问，毕竟……这也是相当秘密的东西了。」
其实不仅仅是出于好奇，物以稀为贵，这样的稀少例子本身就是具有相当的研究价值的，况且如果能研究出些头绪，或许会有可能找到打破「天赋」限制的一般方法？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一个机遇，加上一个两厢情愿的交换。」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那是一个自称魔鬼的家伙——也确实和魔鬼一般，他问我想不想交换力量。那时的我时刻渴望着走出那片永夜的国度——我好想看看传说中的阳光、好想看看这片狭小的世界外还有什么。
你知道么，但凡S级以下的施法者，只要跨过永夜的边界，来到另一侧，不过一小时就会失去意识，等到醒来的时候，这一切都会仿佛没有发生过，来到你做出踏过永夜边界的最终决定的那一刻，此外，你会忘记所有的事情，除了自己踏出过那条边界——仿佛是个诅咒，连时间都包括在内的诅咒。」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厌倦了永夜的一切，至少我自以为如此，所以我选择了交换。而作为交换的代价——」
他指了指自己，无奈而释然地说：
「这个人，现在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人，当他死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忘记他，所有曾经有关他的一切都会被改写，改写成他从未出现过时的样子，世界上所有关于他的痕迹都会被抹除，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说完这些，他放下手指，抱着后脑勺躺下，抬头看着天空。
「嘛……但是我并不后悔，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我还可以看看这些我一直渴望的东西，以及，虽然等我死去之后就会消失，但我还是想为我的家人、朋友做些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他最后说了一句：
「唔，谁知道呢，我不是还有十几年吗？奇迹能发生一次，为什么就不能发生第二次呢？」
「啪嗒——」
火星跳跃着，在火堆中翻滚，带起一点声响，在之后的沉寂的氛围中清晰可闻。
「你也知道的，不可能的吧。」
我说道。
「就算有可能——你那什么去交换呢？等价交换，这是世界的原则——至少我看过的书上、以及我的导师，都是这么说的，在多年的生活中，我对此也深信不疑——至少现在如此。」
「嘛……那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的我并不后悔。就算之后会有后悔——至少当初的我没有后悔，未来的我是没有资格去制止曾经的我的，因为这就是那时的我的选择。」
听完这些，我沉默了一会儿。确实，谁都没有改变别人选择的权利，就算是未来与过去的自己。
「你的思考很有意思。」
我说道。
「毕竟人在面临无法对抗的危机，比如死亡的时候，思路都会变得相当清晰啊……嘛，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确实是在夸你。」
看这有些渐渐微弱的火焰，我又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
「我面临这样的选择时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犹豫，毕竟当下怎么都比死后的事情实在——但是到了你现在这个时候，收获的喜悦渐渐淡去，而每天承受这样一个消息的折磨……我会后悔。」
「噼啪——」
新加入的柴火被点燃，残余有水分的木料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好了，你去睡吧。」
过了一会儿，逐夜开口道。
「我习惯在夜晚活动了。」
「哦，那你保重。」
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
「注意身体，时间宝贵，但身体搞坏了折了寿就亏了。」
说完，我向身后的帐篷走去。
不用守夜？这是好事啊，完全没有拒绝的必要嘛。我也不是什么烂好人，这样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啪嗒——」
火星又从火堆里蹦了出来，溅到了地上的草上。不愧是常年接受凌冽的风的洗礼的植物，非常强韧，也非常耐烧，只是出现了一个很小的焦点。
「喂，你看到了吧。」
等确定我走进帐篷后，逐夜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
「嗯，那两个穿着大衣的人吧？我看到了。你想说什么？」
从逐夜的口中又发出了另一个声音——虽然音色相同，但语气和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你有什么感想么？」
逐夜的声音问。
「感想？哦，确实有感想，我很惊讶，没想到能看到这种力量。」
另一个声音说道。
「是嘛……一名双S级的空间与毁灭施法者，和一名拥有未知的魔法，等级无法判断的施法者，果然就算是你，看到这样的人也是会惊讶的啊。」
逐夜的声音有些戏谑地说。
「嗯？哦，不，你理解错了。我没有惊讶空间与毁灭双S级的魔力拥有着，也没有惊讶虚无天冠的宿主——尽管后者我没法处理，但我不会惊讶。我惊讶的是另一个东西，在那两个身上有一种气息。」
另一个声音冷淡地说。
「气息？我没有感觉到啊？」
逐夜皱了周眉头。
「你当然感觉不到，那是和我一类的那种家伙的气息。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更不知道他的本尊在哪里、他的图腾是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
「甚至不止一种。」
「你的同类？不止一种？」
逐夜的眉头几乎锁成了一个井字。
「但是你放心，没有任何东西能解开你和我的交易，就算是巡礼者也不行，因为维护『等价交换』本身就是巡礼者的工作之一。等你死后，你存在的资格就是我的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
「切，走着——」
逐夜回复道，没等他说到一半，一个人影从帐篷里甩了出来。
「啪——」
这是我落地的声音。
可恶……被踢出来了。刚才我走到了我和萝维诺带的帐篷——别问我为什么只带了一个，我忘……好吧，我确实是有些故意的，万一……是吧，万一——我站在那里斟酌了半天，终于决定在她旁边的地上躺下。
结果……你也看到了，被一脚踢出来了……
「咳咳，我还是来陪你吧。」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再次坐到了火堆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