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所有人的记忆、所有的时空、所有已发生和未发生的事件中彻底地消失么？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这样的事情，其实对我而言，本来就是相当熟悉的呢……
我呆呆地看着火堆，火焰一丝一丝跳动着，构成了一个整体。然而看似只是摇晃着的火焰，却是无数丝的焰火诞生又毁灭，循环往复直到再没有木柴去支持新火的诞生，随后化为灰烬。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虚无对你自身的影响，我只是来提醒你的。」
我回想起了那晚梦中，萝维诺的父亲，也就是那位自称「云」的「圣王」，他跟我说的。从开始到结束，从未存在过的，这是真正的「虚无」。
我……会被它同化……么？
如果真是那样……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了一身。
什么嘛，那样的话，我和逐夜的境遇，其实相似得惊人啊。
我不知道，说「一定会没事的」这样的话，无疑是在骗自己吧。说到底，萝维诺的父亲也说过，这种不可能属于人类的力量，作为使用者的人类的我，会被同化的——不是可能，而是直接的、毫无悬念的因果关系，就像「人被杀就会死」那样毫无疑问。
而且并没有什么「等你死后」这样明确的时限来警告我，也许那一刻还很久远，也许就是下一次我动用「虚无」的时候，我不知道。
想到这里，整个人犹如失重一般，像是悬浮在半空中，触摸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任何支持，空荡荡的地感觉。惆怅、犹豫、悲伤、恐惧，交杂的心绪涌上心头。
我可能会在任何时候彻底消失，成为不曾存在过的「虚无」的一部分。
但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放弃这份力量么？不，事到如今……我已经非得有这份力量不可了。即便是自身的安危、对力量的渴望，这些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把萝维诺从诅咒中解救出来，必然是需要这份力量的——至少我现在找不到替代品……去感化黑龙么？别闹了，这可不是青春恋爱小说……嘴炮不可能能解决这种事情。
——等等，说起来，萝维诺的父亲好像说过……
「云——？」
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是他留给我的名字，他说过，呼唤这个名字，也许「他」会听到——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但总归——
「呜——呜——」
忽然，似是悲鸣、似是哀叹的声音传过，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眼看向四周，寻找这声音的来源。逐夜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四周环顾着。
凌冽的风依旧刮着，撞击着空间屏障。
「大概是风的声音吧。」
我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猜测道。
「不，不是。」
逐夜说道。
「不是？那是……」
「是那个家伙——」
逐夜似乎突然转变了一个语气，看向峡谷中的某个地方，说道。
「那个家伙？哪个家伙？」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去去就回。」
逐夜没有回答我，直接留下了这句话，轻易地穿透了我的空间屏障，向远处窜去。
这只是普通的空间屏障，S级的家伙能穿透也不是什么怪事。反正穿透了也没什么关系，花点魔力修一下就好了，倒是这家伙的去向，让我很在意……
不过在意归在意，萝维诺和杰克都还在这里，我不能这么追上去——虽然杰克我是没什么所谓的，但是好歹收了钱，要有职业道德……
「切，真是的，装神弄鬼……」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拨弄着火堆。
「不会是要偷跑到哪个地方去睡觉了吧。」
我半开玩笑地猜测。
悲鸣般的「风声」还在继续，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
*****
黎明回归了这片峡谷，哀鸣似的「风声」早已消失，不过我大概记住了它源头的方向。
「哟，你醒了？」
看着从帐篷里走出来，睡眼朦胧的萝维诺，我问道。
「昨晚睡得还好吗？」
「哈——唔……呜姆……不好，一点都不好，地面好硬，垫了三层被子都还是好硬。」
萝维诺打了个哈欠，疲倦慵懒的声音说到。
好家伙，我说昨晚怎么找不到自己的床铺，还以为忘记买了，不然还能在外面打个地铺，感情是背这一位征用了。
说起来，那这一床铺盖岂不是……
「咕。」
想到这里，我咽了口口水。
我决定了，这卷铺盖我要用一辈子，到死都不换，除非……除非哪天我能抱着萝维诺睡了，咳咳，那这床铺盖就没有价值了。
「唔……笨蛋，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萝维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瞪了我一眼。
「咦，还有一个人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守夜么？说起来你怎么一整晚都……」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被你踢出来的么……」
我带着些幽怨说到。
「至于逐夜，朝那个方向去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指向他离开的方向。
「咦？什么东西。说起来我昨晚好像作了一个梦，梦到了一头灰色的大狼，好像在很哀伤地嚎叫什么……」
萝维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回忆道。
「哀嚎？灰狼？」
我愣了愣。
「昨晚确实有类似哀嚎的风声，你不会……听错了吧？」
「我睡觉的时候布下隔音结界的，应该不会是那个。加上你说的这些东西……」
她眨了眨眼睛，换成了她自认为有些恐怖阴森的语气，伸出两只手，做成爪子状，放到肩膀前，说到：
「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们哦——」
「啊呜啊——啊——好——可——怕——」
我拉长着声音，刻意地说道，随后放下表情，无奈的说：
「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了，怎么可能被你这么吓到……」
不过虽然不可怕，但是这样子的她好可爱啊……
「所以说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他？丢下他启程？还是去找他？」
「当然是去找他啊，感觉会很好玩的样子……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狼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只在召唤我们，我好想看一看啊，好可爱……」
她一脸好奇宝宝地说道。
「行吧，不过，这个商人怎么办……」
我转过头，看向杰克的帐篷，里面隐隐约约传出几段呼噜声。
「带去咯。有免费的剧场看还不好吗——大不了，到时候把他扔进独立空间，反正死不了，会有些难受就是了……」
萝维诺眨了眨眼睛，曾经看向我的看待小白鼠一般的眼神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哦……好。」
我应了一声，在心中为杰克默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