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治公国到枯萎之地的路途很长,比从红莲王城到乔治公国的路途、或是红莲王城到梦魇森林的路途都要长。
又是一次长途的旅行,说起来,本来打算到犹大公国去看看,现在因为这次行程,这个计划又要取消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在心中比较在意,也就是逐夜说的,「并没有交流生」什么的。
那么,如果逐夜说的是真的,渡鸦又是什么身份呢?
联想到一些近期看到的细节,我回忆道,在灰狼的记忆中,我看到了那些东西,他们刻画在石壁上——灰烬中的不死之鸟、永恒的长生之月、追逐夜晚的长蛇……等等,以及……永远说着谎话的黑色渡鸦。
其实除了这些外还有很多的壁画,只不过我没有注意。至于为什么注意到这些,因为我似乎找到了它们大概能对应的东西——灰烬中的不死鸟:罗伊德的圣王;永恒的长生之月:圣王的妻子;追逐夜晚的长蛇:逐夜;还有最后那个……永远说着谎话的黑色渡鸦,如果没错的话,它对应的就是渡鸦了。
永远说着谎话……这让我非常在意。
——至于我是如何从壁画中看出「永远说着谎话」这样的内容的,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确定这是事实。
「并没有交流生」加上「永远说着谎话」这两样信息加载一起,是在难以不让我怀疑起渡鸦来。
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直来直去、有点愣头青的少年的形象,但如果这一切都是「谎言」的话……
想到这里,一滴冷汗不知觉从我额头冒出。
算了,还没确认,不要瞎猜测。
我甩了甩脑袋,把这个思绪扔出脑海。
说实话,最近我的心中有一份紧张感在逐渐积累——我见到了太多不曾见到、超乎我想想的东西了,与他们比起来,我的能力,似乎确实只是稀疏平常……我不禁把自己和他们比较起来——我还有什么可以当做「资本」的东西呢?
没有,一样都没有,我没有他们伟大、没有他们强大、没有他们智慧、没有他们的阅历,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诶……真是令人苦恼。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站到顶点了——虽然只是归功于占据了这副身体的运气而已。
说起来,经历了这么多,我甚至开始怀疑这副身体是不是有点问题了。
他原来的主人是不是没有真正死去?这具如此特殊的身体是不是某位高高在上的家伙埋下的一个计划?这世上还有没有其他与我一样幸运的家伙?
我不知道。
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
如果我突然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拿回怎么样?说到底,除了我自己的灵魂——哪怕是我自己的灵魂,真的真正属于我自己么?
还有……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萝维诺。
如果哪天,我彻底失去了这个家伙……
我会彻底疯掉的吧?我不知道。那样的我会变成什么样?那样的我又能变成什么样?我会变成一头真正疯狂的魔鬼吧,肯定是的。但魔鬼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庞大的世界,即便是魔鬼——即便是高塔之下那个世界里曾经吞噬世界的魔鬼,他们不也只是这世界的一部分么?
只是用来「善后」的一种工具……
所以,我对于这个世界,算什么?
我对于这个世界之外、这个世界所属的更大的世界,又算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心里好乱。
「嗡——」
就在这时,在我背上的妖刀轻轻颤动着,好像要吧什么传递给我。
……是么,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妖刀的传说——常年像普通的兵刃一样使用着妖刀,我都快把它的传说忘了。
「成长到足以抗衡神兵」,这一点如今看来早已稀疏平常。反倒是其他的东西,在现在的我看来,更为不可思议。
妖刀的意志——纯粹而简单的妖刀的意志,当我回忆起过往,惊讶地发现,这份意志是那么可怕。
虚无无法把它消磨,倒不如说,正是它两次触发了虚无的力量,尤其是第二次,直接解开了虚无的一层枷锁,让我拥有了现在的能力。
「是嘛,我的老朋友。」
我不禁轻声自语,而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不禁想起了在灰狼的记忆中,青年时的「祁云」对灰狼说的那句相同的话。
我怎么忘记了你呢,我的老朋友。
也许,回过头来,我最终所能依仗的,并不是那作为世界本源之一的「虚无」,而是你的这份意志呢。
——什么嘛,说到底,我还是要依仗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一声苦笑跑出我的喉咙——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我曾经弱小过,现在依旧没有那么强大,这就是现实。人呐,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要输给现实……不服输……也没用呢。
但是——即便是没用,我也不会服输的,这就是我的意志——无所谓理想、无所谓远方、无所谓因果、无所谓对错,我只是想要这么做,所以我这么做了,如此而已。
「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城门之外,萝维诺发现了我的异样,带这些担忧地向我询问。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事情。」
我摇了摇头,叹息着回答。
「不能和我说么?你好像状态很差呢。」
「唔,真的没什么,不过真要说什么……」
我想了想,说到:
「呐,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哪天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是说如果,我变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天赋平平的少年,没有什么免疫魔法、消除魔法的能力,更不可能去战胜神明一样的黑龙……」
说到这里,我噎住了,有些难以问出下半句疑问,生怕马上得到肯定的回答。
「诶——?你怎么突然这么问……你在害怕突然失去那些能力么?……呜姆……呐呐,那样的话,不是还有我吗?我又不弱,我可是你的导师诶!」
她伸出小拳头挥了挥手,似乎在表示「我很厉害」这样的意思。
是么。失望、离开、放弃,这样的事情她甚至没有考虑过呢……我想问的是「你会不会把我丢开」这样的话……她却好像完全没有往那边想。
什么嘛,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样的才是她啊——倒不如,正是因为是这样的她,所以……
「萝维诺?」
「嗯?」
「我喜欢你。」
「嗯……诶?怎……怎么突然……」
她的目光向另一边移了移,淡淡的红晕浮现在脸颊上。
「我知道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