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的脸像是被刀削过一样,虽然说不上是出自雕塑家之手、但是确实跟大理石制的一样被外物抹去了棱角——也不是说他的脸现在看上去有几分温柔,事实上这是在讲述此时的表情着实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扭。但好在这一点也不是真的像是石雕一样不可逆的。
格奥尔格光环并不在天空的正中央——虽然不清楚现在我们面朝什么方向、但是从比平时更高的温度上判断应该是下午。
汗液从他的脸的一侧自上而下地滑落,因为车夫的头发杂乱成一团、也分不清到底是汗水从额角还是更上面的哪里冒出来的。坦白说,我明白驾车行驶长途是非常疲惫的,但此时若说是那个仅仅只是由热气里带着潮湿的天气跟长时间运动而造成的话——至少在现在的我来看是相当可疑的。
当然,并不是在洗白车夫。倒不如说在车上的两名乘客昏睡之后被捆绑的条件下,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完全从这个事件中脱离开来。
“当然不会。”莫名有力的声音。
真不知道是哪里的神明会给一个“人贩子”勇气——虽然很想这么吐槽一番,但那个回答正应了我的心思,自然也就不去计较那么一点小事了。
尽管有些许的颤抖的声音除了笨拙之外,凭借我不够格的词汇量也只能再找到有趣这样的词来形容了。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展开正朝着我的想法一步步地靠近,或许现在应该稍微收拢一下用来捕捉猎物的套索才能吊起比狐狸要小的兔子。
“诶~于是……”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就渐渐降低了自己的声音,尽管我试着用尽可能不会拉起车夫黑色情感的语气开口,但事实证明长时间积累下来的习惯是相当难以改正的。
都是拜某人所赐啊……仔细想想似乎还有那些不嫌事大的同行,至少就我的身份是不敢把根源归结到总是坐在二楼或是三楼的另外某个人身上,也就只好把这份不甘跟着自己可能已经破产了一半的计划演到喉咙下面了。
万幸的是至少我个人觉得声音的下降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确实粗莽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个——或许也可以用这个在来试一试这家伙的水……
话是这么说着来的,但是作为掩盖自己的“失态”的障眼法其实仅仅只是转过头去看被放置在我旁边、更准确一点是隔了两个平躺的人身距,因此也许说不上是太“旁边”吧。但其实现在令我备受困扰的是这个“障眼法”的效果太过于好了一点,不仅是遮盖掉了我的小失误,甚至连我本人的注意力都不情愿地被拉扯着跑到了那边。
排除伦自己的看法而采用大概现在社会上公认的淑女标准来看,虽然是不自主的,但被像是毛虫一样被捆着本就是失态——更不用说那个既不挺拔又不算特别丰满的身躯还像野兽一样嘶吼着了。
我指的是她的肚子。
结果完全不是我的把戏不是嘛!
既想笑又想怪伦打搅了我不太容易集中的思考能力,但还是想是要夸奖这个生理反应多提供了一些信息。
真是复杂呢,人这种生物。
把全人类拉到自己的立场上稍稍打骂了几句,我把头转回车夫所在的方向上等待他发话。虽然大致能够猜到现在的所在、或者说是有能够选择的几个范围,但现在比起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状态还是扮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我盯着车夫摇晃得下巴数着胡渣,但计数根本没有超过三之前他就从车厢的侧面走到了前座边,然后坦然地坐了上去。
有点做作地摆出有些不安的神色,毕竟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走了可能性基本上封底。我回过头去看有些恼怒的伦——毕竟不是一直处在一起,这家伙的作息什么的也只是大概有个数而已。至于在任务中的进食的话,也就某次花了三天的任务中有过一次。
有什么办法啦,就区区两个人、而且还不是靠实力出名的组合,能抢到那种不算路程能花上连续好几天的中型任务已经算是相当好运了。感谢神明。
至于像是出差一样前往外地的不是特殊就是大型任务了,虽然克里亚的冒险者数量相当多、但其他的城或镇也不是没有——若不是非常困难的委托也就不会专程跑到那里去,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想着这个我突然有了“伦其实只是体验一下【出差】的感觉而已”的想法。
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找机会教训这家伙一下。打不打得过先不提。
按以往的经验——大概过去两天了吗……虽然是保守的估算,但伦本身的忍耐力并不算差、至少不至于少吃三餐就发出这么不体面的响声。毕竟在干粮没带足又要求隐秘的情况下,发出些声音真的是……
但这种走兽我也是第一次,看上去也还算健硕,就算是忽略抚养者的辛苦养育、按书本上记载的平均速度来计算也不会精确得到哪里去。更何况糟糕的是我对魔兽丝毫的兴趣都没有,除了必要的讨伐对象外几乎一无所知——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但是我光是记住讨伐对象的生态和生理结构就已经相当的困难了。
偶尔还会被猫和其他人抓着这一点打趣来着。
总之先用我知道的别种生物的平均速度替换了一下。因为克里亚距离目的地的距离恰好适中、说不上太远,即使是绕路了应该也在“那个地方”附近……不,应该说是那片地方才更加贴近它本身的地位。
毕竟比起克里亚要大上太多了。
比较可惜的是只能先结束自顾自的乱想了——壮汉、车夫又从车上重新下来,当作完全算不上麻利,也许比起车夫更像是不知哪里的山贼,这样一来也更容易代入到现在这个场景里了。前提是他真的只是被雇佣的外人。
“说起来哪会有山贼真的就服服帖帖地被雇佣啊……”难得一见的出声吐槽了自己,在暗暗纠结着要不要换成“佣兵”这样更加贴切的比喻这种无聊的问题。车夫——现在先用调侃的语气来敬称他为“上将”更好,虽然我非常不喜欢这种带了点刺头的称谓,但“上将”匪里匪气地蹲在伦的面前的样子实在是符合这个称号极了。
“嘿咻。给。”
有点令人怀念、其实也只是大概两三天前的事情,被人又物理手段的打断自己的胡思、思考算不上是考虑了对别人礼仪的行为,但正是如此朋友一类的可以用这样的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亲近感,因此总体上应该算是正面的行为……
至于喂食……我个人已经是个成熟的单身男性了,因此也不是特别需要……
倒不如说是因为“上将”粗旷的脸近在咫尺让我根本不能下咽啊,那张莫名凶狠的脸令人第一时间就想把视线移开来好吗!
思绪来回在脑沟里跳了两圈才渐渐能变成圆润的滚动,等到它彻底停下来之后我才有了自己被塞了什么东西到嘴巴里。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让思绪再多转几圈,视线就不得不让我先佩服起鼓着腮帮子咀嚼着的伦来。
该说是心宽呢还是神经粗呢——虽然很想这么说,但遗憾的是从我的嘴里出来的只有不明不白的类似咀嚼一样的声音。
唔嗯…..虽然形状不太一样,但大体上跟公会里卖的干粮一个味道。所以虽然说公会的内销店有打着“秘制配方”的招牌,其实跟王国“秘方”的军粮一样是所有公会都一样的烂白菜吗……欺诈啊……
我还以为特别“耐嚼”和涩口的性质是专有的呢。总之有那么多人一同受苦的感觉真好。
“眼神不错。”
做了应该没有算在委托范围内的工作的车夫有些不快——尽管这么想会更加自然、但这个人似乎就专门挑些不合我想象的角落下手。那一只在印象里没有和我们直接接触过的手上拎着的也不是装着干粮的袋子,他从那个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的袋子里摸出一把短刀朝着我身上绳索的交接处用力戳了几下。
然后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的绳子就那么断开了。
稍稍沉默了一会之后,车夫开口了:“我、不,应该说有某个人想要你们……”
“不要。”虽然听上去有些像撒娇,但确实是伦真切的拒绝。
“……有个人……”
“说了不要了。”一副惹人怜爱的姿态,但内在却跟猫似的胡搅蛮缠。
至少在旁人、特别是现在的车夫视角看来就是如此,简直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忘记了解开伦对绳索——当然,现在少女虽然还是坐在地上、但身上并没什么加以束缚的东西。
虽然看别人——特别是看着不爽的人吃瘪很有意思,但毕竟还是有必要从那里套出一些东西来的:“伦……”
“不要跟我讲话!”迅速地把我吐出的那个音节变成了最后一个,虽然我一句话功夫前还认为这只是必要的演技而已,但或许情况又一次从我的掌控之中同样迅速地脱离了。
“唔。”车夫第一次露出为难的表情,“虽然有些草率,但姑且只能这样子了。”
完全搞不懂那个半糊在自己嘴巴里的究竟是对近在咫尺的我说的还是自言自语,但关于我想从他口中得知些什么的计划从头到尾没有丝毫地方是完好的了,不论是伦的过度“配合”还是车夫自身的语言透支都太令人费解。
“拿去。”完全忽视了伦,车夫直接将一张写了什么的纸递到我手上。等我想看一下上面写了些什么的时候车夫又递出了其他东西、不,从车厢里扔出。装着利器的麻布袋看上去完全被内容物摩擦得耐久低下,造成那个现象的多半是放置方式不当,但武器本身也有一些责任在就是了。
倒不如说想让没有使用过的人正确放在一个袋子里太难了。
毕竟伦按照自身的技能虽然是被归类到“暗杀系”里的,但使用的是较小型的双手大剑。尽管除去备用后实际使用数量是两把就是了。
而现在我一个人只能半拖着的双手大剑带着我自身用的剑的重量压在了我的身上:“伦、伦……来搭把手……总之先离开再说其他的。”
气若游丝的我在靠着伦的肩膀离开的倒是又听到车夫的一句“麻烦的小姑娘”,至于在之后有没有关于我的评价,就不是我的听力能听得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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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啊......上完补习班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