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沉入了世界的另一端,徒留下的是悬挂于天空的黑暗,以及最后的温柔之月。
这段时间里,白溪镇的戒严已经明令禁止了所有夜晚的外出,而在这个时间里也不会有人出来才对。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这个身影就是对于这个结论最完美的讽刺。
我独自漫步在弥漫着黑暗的公墓中,从几近压塌下来的沉重空气中,我感受到了脑海中的黑暗鼓动。
黑暗中的刺客一般,我前进着。
伴随我的是那股甜腻的温暖,初秋的暖风,黑暗,以及这身……奇装异服。
今晚,恐惧会像锥子那样刺透所有生者的心脏。
“铛——铛——”
钟声连响十二声,预示着午夜时刻的姗然降临。
我来到公墓的中央,将魔剑从剑鞘中抽出,紧紧握在手中。
五尺的巨剑折射出圆月的光辉。
魔剑被我双手握住——那并不是即将发出挑战,剑锋朝上的姿势。而是与其截然对立,剑锋向下的握法。
我遥望着一望无际的死亡之地仗剑而立,白色的长发(假发)在微风中被摇曳拂动,黑色的裙摆(咳咳……)亦是如此。
就在这即将被尸体的腐臭与生者的血腥气味沾染的温暖之风中,这群凡人的整个世界都会颠覆——
握住剑柄的双手猛然向上一台,紧随之而来的再次落下。这一剑几乎将名为“风”的精灵生撕活裂,刺进了大地。
“觉醒之时已至,再一次站起来吧——从墓穴中回应我的召唤,将这个世界清洗殆尽——不灭的亡者们啊!”
浅蓝色的魔力在空气中流动,风暴一般汇聚而来,在整个公墓的上方化作流动的漩涡。
在这光辉的感召下,那些长眠者的床铺——墓穴也开始骚动不安。
枯朽腐烂的躯壳推开它们的棺材板。
只不过是短暂的十几秒,我就让这支军队成功集结。
然后,战争开始。
早已准备完毕的信号弹升空,照亮了这座镇子……哪怕只有一秒钟。
消息已经传达。
“士兵们,杀尽这座城镇!让他们臣服于我!”
风在呼啸,就像是已然吹响的战争号角那样低沉压抑。而这个声音撕开了烈风,清清楚楚的刺进了所有被我复活的亡灵的听觉中。
这座镇子已经在劫难逃。
在他们的防线背后的军队,会轻而易举地撕裂他们的希望与生命,让鲜血泼洒在所有人的脸上。
他们在梦中,毫无防备的时刻,死神已然降临在了他们的家园。
在第一声惨叫撕碎夜空的时刻,我勾起了嘴角。
紧随着,南门与西门两个方向传来了战斗的声音,预示着我们在阵子外面的白溪森林扎营的军队已经开始向着这座镇子突袭了。
白溪镇的正规军与民兵加起来的总量足有两千——虽说和我那被隔绝在天神巨门之外的大军相比不过是一个零头但对于天神巨门背后的这支连一千人也不到的小队来说已经足够难以对付了。
……这是不算高端战力的情况。
西门那里的巫妖让这些凡人没办法一劳永逸的赐予我们的士兵真正的死亡。
我想,米诺西斯与迦艾已经行动起来,前往南门了。
而我的部队,只需要屠杀——杀尽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原本还在静寂之中的夜空,几乎瞬间就被战吼,惨叫与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填满。
我轻松砍掉一个农夫的脑袋,在临死的一刻,那刻在脸上的惊恐已经永远定格下来。
魔剑又一次,吞噬了一个灵魂。
但它的饥饿永远不会得到满足,它需要摄取新的灵魂……当然就算不摄取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我不喜欢让我的爱剑受苦——它比任何人,任何亡灵都要忠诚。
接下来,是一个孩子。
但我不会怜悯,魔剑顿时将这个幼小的生命吞噬。
我的军团无比忠诚,而且嗜血,路途上填满了尸体,尸体,尸
接下来,我再一次举起魔剑。
“听从我的召唤,再次站起来吧!永恒不灭的斗士们啊!”
魔力风暴再次汇聚,那些被杀掉的人,拖着残破的身躯再一次站起来。
不会感到痛苦,也不会感到罪恶。
我是死亡领主,根本不会出现任何怜悯的情绪。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
我抬头看向天空,紫色掩盖了最初的黑色天空——看来结界已经发动了。
消息已经无法传达到天神巨门,信号被屏蔽,唯一没有战争的出口被我的斥候们封锁,任何想要离开的信使都会遭到比任何人所受到的伤害更加惨烈的猛攻。
“这场战争正是如此令人安心的毫无悬念。”我想:“他们甚至还没有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尸体倒在血泊中,化作了军团和某些食腐鸟的口粮。”
我暂时不打算再次出手。
魔剑已经暂时满足了,所以我不打算继续用这些杂种的血来玷污我的魔剑。
我微笑着,将魔剑收入剑鞘,在鲜血染红的大地上散步。
前方是城镇的广场。
这种建筑的风格,很熟悉。就像是曾经我喜欢呆在那里的。
萨尔瓦托广场。
——该……死!
脑海中传来了一阵灼热的痛苦,我顿时用右手按住微微低下的脑袋。
曾经的记忆,曾经的温情,还有曾经的……
爱。
它灼烧着我冰冷的灵魂,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触感,却让我感受到了比开膛破肚还要剧烈的疼痛。
这些羁绊就像我命运路途中的狗屎一样。
而这更坚定了“我必须杀死所有人”的决意。
我忍受着这股痛楚,在地狱的街道上继续漫步。
那些死亡完全无法触动我的心灵——不要说是死后,就算是换作生前,我也不为为此而动容。
因为……我从血脉的深处就是这样一个毫无荣耀可言的冷酷家伙。
突然间,我听到了哭声。
那是幼儿的声音,在这片充斥着惨叫的大地上格外引人注目。
我顺着声音看去,就在小巷中,那里有一具尸体。
是一位不算太过年轻的女人,死因是心脏被僵尸的利爪刨开。
而她似乎在拼死保护着什么。
哭声就是从她的怀抱中传来的。
我走过去,甚至懒得拔出魔剑,翻开尸体。
……怀里是一位婴儿。
所得的结论是,一位母亲在面临我手下的僵尸时,拼上了包括性命的所有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吗?
真是,相当伟大的母亲呐。
那个孩子似乎是因为看到无数的僵尸这种恐怖的生物之后见到了了“活人”吗?他停止了哭泣。
然后。
婴儿的鲜血泼洒出来。
就像我杀死成年人与孩子一样,我杀了他——就连一位婴儿也逃不过我的杀戮。
但是。
至少在一个瞬间,我的身体震颤了一下。
那种感觉不同于此前所遇到的任何感觉。那种电流通过身体一般的触感,就像是……
我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但很快,我就为我在那一个瞬间脑海中涌现的想法感到羞耻。
“不。”我想,“那是不可能的,我是死亡领主。在每一场战争中我都不会出现任何的怜悯。”
哭声猛烈起来,他还没有彻底死亡。
但是接下来。
我的手中涌现了黑色的光芒,覆盖在了婴儿的脸上。
下一秒,如同时间被静止了一般,声音戛然而止。
实际上精致的并不是时间,而是他的心脏跳动。
这就是,赐死。
但这一次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在对这个婴儿进行赐死的时候,我的手颤抖了一下。
“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是真实的,亦或是自欺欺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