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队已然出现在王都之前。面对这堵城墙，心中再一次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像我攻陷的所有城市一样，守军严阵以待——而他们只会扩充我的军队。
但是，这次有所不同——
在我临近王都时，他们早就等在了城门前，整齐而一致的队形，黑色的铠甲反射出太阳的光辉。
唯一没有任何铠甲的是一位少女。她骑在战马上，就在骑士团的最前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兜帽完全盖住了她的面孔——但，她究竟是谁，早已了然于胸。
这也是无奈之举。
记忆中，还有我们孩提时代的那些场景……晨月与我是亲兄妹，同岁，从幼儿园到高中，无论做什么总是领先我一步。
学习也好体育也好，成绩都相当优异，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简直是优等生的模范，有时甚至会产生一些『晨月才是姐姐吧』这样的错觉。
……就算是到了异世界也是这样。
迅速成为了骑士，晋升为大骑士长。
若不是『洛玄月』那个几乎是外挂软件的家伙，我会平庸的度过一生吧。
而现在，我必须和我的妹妹针锋相对，展开死斗——
“……玄月。”
这个声音从城墙的上方响起，它既为苦涩，但绝对算得上洪亮：“对于必须要与曾经的友人战斗……我深感抱歉。”
这个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扯出来，在我循着名为声音的丝线望去的时候，见到了他站在城墙上。
“省去这些废话吧，阿兰纳尔陛下。你应该听说了第八任守护者奥迦莱恩的结局，连篇的废话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魔剑因为对于灵魂的饥饿而在我的脑海中鸣叫起来，这不得不让我略微有些烦躁。
花了一番力气，压下了这种感觉，我必须尽快让它得到满足。
“别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陛下。”
这个声音并不是从城头传来的，而是来自我对面的那位少女：“就像他致力于斩断过去的羁绊那样——我也必须为我们的兄妹之情画上句号。”
感受到，在她说出“兄妹之情”这四个字的时候似乎……为之而颤抖不已？
你，就这么恨我吗？晨月？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勇士们，进攻！”
伴随阿兰纳尔国王的命令，骑士团顿时发出惊人的战吼，朝着我们这里冲锋。
“杀了他们！”
我也将魔剑向空气中劈斩了一下——这是进攻的讯号。
死亡骑士们的战吼丝毫不输骑士团，骑乘的骸骨战马也无一例外的忠诚执行了主人的命令。
在冲锋的队列中一马当先的我，第一刻要面临的敌人正是——
“喝——！”
碧色的圣剑和我的魔剑交锋的第一刻，迸出的火花顿时充斥了两人的视野。与火花的灼热相对的是，冰冷的钢铁碰撞声响彻四方。
“咳……”
因为没有料到晨月的力量，所以在第一次交锋里吃了亏。
虽说第一回合只是试探，但是，落到下风了。
两匹战马几乎是擦着身子冲了过去，而接下来我们同时将战马调过头，开始了第二个回合的战斗。
两柄剑刃再次相撞时，气流席卷向四面八方，在这股气流下被吹动的草也证实了这一点。
只不过在这场战争中没人会注意这一点罢了。
这一次，直接在战马上开始角力。
染火的箭矢，被投掷的巨石从天空上飞过，砸进我的军团后方——但是，注意不到。
和晨月的战斗，彼此之间稍有分神就会被杀。
“说实话，老哥……我不想，我也不能与你为敌。”
晨月苦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而你现在这么做了，也不得不这么做。”
在浑身上下紧绷的肌肉中，勉强露出了一个几乎完全凝固的微笑：“曾经那个少年已经死了，现在留在世上的只有一个恶魔。”
“……老哥。你干了很多的坏事，杀了很多人。但是，你还记得吧？小时候我就发过誓——我会宽恕你，宽恕你所有的错。你也一定还记得吧？”
她问我，是否记得？
我的双手颤抖了一下。
我，仍然记得。这么多年来，我将它封存在记忆里。
但——
“啊啊，那又如何？”
我在握剑的手上猛然用力，几乎毫无防备的晨月在骤然爆发的力量下摔下战马。
紧随着，我跃向天空，如陨石一般，将要把晨月的心脏穿透。
但是，圣剑格挡了这一剑，但是晨月也被我稳稳压制在身下。
“究竟为什么？你杀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很清楚的记得……你在小时候，是个就算被不正当的理由打了一顿也不会还手的孩子……现在，为何会变成这样？”
“………………”
一言不发，手腕上用出了更大的力气。
紧随着，被晨月一脚踢中了腹部。踉跄的后退几步，迅速站起来的晨月顿时逼近。
魔剑与圣剑再一次相撞，组成“X”的形状。
再一次开始角力。
“到底是为什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面对晨月的质问，我只是嗤笑以对：“从大脑到心脏，此身的心灵已经彻底的坏掉了。”
“但是，现在回头的话，那些污秽依然可以被洗净——！”
我已经认真起来了，在这次角力中开始占据了上风。
晨月后退了一步，但——她似乎并不打算战斗。
“我原谅你，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我们仍然可以在火炉边开着玩笑……就像是，记忆中的那样……”
回应她的是一次剑击。
“拜托了……”
晨月只是苦苦抵挡，事实上她根本没有在战前所诉说出的决心。
因此，不愿意和我战斗，也不愿意进行反击。
“……已经要触碰到底线了，老哥……”
奔驰而来的魔剑，划破大气，再一次回应了晨月的心愿。
我，想要听从晨月。
但脑海中，那个阴影之王正在不断加强对我精神的掌控。
『别让她宽恕你。』
“吵死了！”
对心中的那个声音大喊，无处发泄的怒气凝聚在了这一次对于晨月的攻击上。
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的攻击如此凌厉过。
就是这样的一击，被晨月的剑格挡时，将她整个人都击飞出去。
在八米之外的地面上，晨月咳出一股鲜血。
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圣剑刺进大地，来稳住她的身体。
兜帽完全遮住了我的视线，但——那股失望的感觉，却如潮汐一般，铺天盖地的袭卷来。
“够了。”
站起来，左手轻轻擦去嘴角的鲜血，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了不灭的坚毅：“我必须亲手将你……我的哥哥，我必须将你杀死。”
“你早就该这么干了。”
我烦躁的甩了甩头，灼热的目光盯着这位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心中，却传来了我潜意识中的一个声音：“你撒谎。”
我低吼一声，与晨月再一次对冲。
圣剑再一次呼啸而来——它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飞了过去……并且透露出杀气。我可以感觉到，现在的攻击比此前的每一次剑击都要凶猛。
晨月，总算是认真起来了吗？
那么我不稍微拿出一点本事可不行呢。
后退，迈出弓步，魔剑摆出上挑的姿势，而晨月也看出了姿势的寓意，而准备好了用下劈来将这一剑打回去。
在我的手臂动弹的一瞬间。
确信我会用上挑来发动进攻，圣剑劈砍下来，想要将这一剑挡回去。
不过。
我的嘴角勾起，如同狐狸骗到了油炸豆腐一样的笑着。
并不打算上挑，而是抬高手臂，摆出了即将横劈的姿态。
上挑只不过是假动作，这个距离中，想要挥剑格挡几乎是不可能——
.
.
什………？！
嘲笑我的结论一般，圣剑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了魔剑侵袭的轨迹上。
但，完全没给我思考的机会。
圣剑从左边侵袭。
好快——！
勉强举剑格挡，但也只能是勉强。
不，不只是快，手臂上感觉被震荡了一下——力量也变强了。
这才是晨月的全力以赴吗？真是，让我这个当哥哥的无地自容呐。
还不等我感叹，下一次的攻击就接踵而至。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了一位老冒险者对我的评价：『除了正面以外，全身上下都是弱点。攻击方式简直像是狂战士一样，在正面组成了一道无法突破的剑刃屏障』。
现在看来，这种话还是对晨月说比较合适
不，该说不愧是兄妹吗？就连战斗方式也所差无几。
晨月比我强。
这件事已经不需要确认了。
但是——每当想到，我所面临的是这样一个强敌，我的心中就充满了。
*「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