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
……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
我们如今仿佛对着镜子观看,如同猜谜。到那时,就要面对面了。我如今所知道的有限。到那时就全知道了,如同主知道我一样。
如今长存的有信、有望、有爱;这三样,其中最大的是爱。”
“这是哥多林前书第13章。”躺在床上的男子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打断了春小声的朗读。
“你醒了。”
“算是醒了吧,我也不太清楚。”
“不知道自己醒没醒,那就是醒了。醒了就好。”
“我头很疼,不想和你扯什么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我只想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哪儿。”
“……你也读过《圣经》?”
“我只粗粗翻过一遍,为了应付选修课考试。请不要岔开话题。”
“你不相信主吗?”
“不相信。”
“那你相信爱吗?”
“爱分许多种,你先讲清楚是哪种我们再接着说。”
“神对人的爱。”
“那我不信。我不能相信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上帝是存在的。”
“就算你所说的上帝真的存在,他也救不了我。因为我是一个彻头彻尾,十恶不赦的唯物主义者。同时我还是一个**犯,一个纵火狂,一个杀人魔,我小时候还经常对着圣母玛利亚的肖像撸。”
“你在撒谎。你根本没杀过人,也没放过火。而且你应该还是处男。”
“我不是处男。”
“刘三,如果你现在真诚地恳求我,我可以用身体满足你的欲望。”
“我请你去死。”名为刘三的男子露出了一个饱满的微笑。
“到时候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转移话题。”
“是的,我是在转移话题。但是你需要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如果您老人家能把这狗娘养的绳子替小人解开,我会立马给您的那个地方再来那么一下,到时候你我二人就都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你没杀过人,但是我杀过。请时刻记住这一点。”不论刘三这个人渣如何挑衅,春永远都保持着绝对的镇定和面无表情。
“那又如何?杀人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世上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杀过人。养活一个美国人的资源可以养活100个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人,所以在这个美国人还是婴儿的时候,他就已经杀死了100个非洲的同龄人。一个东京人可以在4月份就开上一整晚空调,原因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太热了。但他消耗的10度电可以制造100粒抗疟疾药,缺少这100粒药,11000公里外的中非共和国就会有10人因此丧命。在东帝汶,新生儿的死亡率是千分之24,这意味着每1000个东帝汶婴儿中就有24个活不到满月。是他们自己要求去死的吗?是这其余976个婴儿,是整个国家、整个社会乃至整个全人类一起联手害死了他们。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大脑还没有死亡,遥远的罪恶就与你我息息相关,我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刘三显得非常激动,这对伤口的恢复可不算好事。
“当然了,你是动物不是人,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小人忘记了,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正如你所说,我们都背负原罪,所以才需要主的爱与救赎。”出乎意料地,春似乎承认了自己是动物这一点,并且第一次对刘三的歪理邪说做出了正面的回复。
“这与你的上帝和基督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只是我们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欠着他人一笔巨债。仅此而已。”
“帕斯捷尔纳克。这是他的话。”
“我没想到动物也能读懂帕斯捷尔纳克。我们总算找到了一点共同语言。”
“……”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我还以为我们只有肉体关系呢……”春羞红了脸,这是刘三第二次看见她如此动摇。自己稍微有点后悔刚才拒绝得那么干脆了。
“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你是条狗,但是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更像只猫。”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是春,不是猫也不是狗。”
春就是春,自成物种。她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吗?
“我觉得我们没有办法交流。”
“有的。我想和你说话。”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几号了。”
“不行。”
“那我想喝水。”
“水还没开,一会儿我喂你喝。”
“那能不能先把绳子给我解开,我想上厕所。”
“我已经给你换了纸尿裤。”
“那我还想吃东西,我快饿死了。”
刘三在一步步试探春的底线。
“这里有一点面包,我来喂你。”
“我口腔溃疡,吃不了面包这么硬的东西。”
“那我嚼烂了再喂你。”
春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吐司。
“你别真喂啊!”
“啊——”
面包的清香和少女的体香交织混合在一起,产生出奇妙的情欲气息。
“我现在不饿了!”
“啊————”
春的嘴唇越靠越近,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刘三的预期。
“你的嘴巴真恶心,不要靠近我。”
刘三觉得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像个**。
“……”
“诗狂呢?他去哪儿了?”趁现在赶紧换一个话题。
“他揉他乖桌的事氢。”
“你先别急,把面包吞下去咱们再慢慢说。”
“他有他该做的事情。”春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语气。
“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我来告诉你你做了些什么:你不仅把我给绑架了,限制我的人生自由,还朝我开了一枪。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背景,只要条子查起这件事情来,这其中每一项罪名都足够把你扔到监狱里去。所以你最好想清楚,我死了你也绝对不好过。”
“但是你抱了我。”
“你说什么?”
突然的转折让刘三猝不及防。
“你抱了我。”
“我不是有意的。”
“你这是**未遂。”
“你tm神经病吧你!”
“我没病,而且我现在还可以再给你一枪。”春从袖子里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刘三的心脏。
“你开枪不用上膛的吗?”
“谢谢你提醒我。”
春用左手给54式上了膛,右手食指慢慢移动到了扳机护圈上。
“你不要冲动。”
春把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行行行,我服你行了吧,春大小姐,您先把枪放下行吗?小人真是万分抱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绝对绝对不会和条子说一个字,这点您尽管放心。咱们从此一笔勾销,今后您走您的阳关道,小人走小人自己的独木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怎么样?”
春把扳机上的食指收了回去。
“只要您放过小人,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真、真的吗?”虽然表面上是一副扑克脸,春的语气中却带着异样的期待。
一股不祥的预感。糟糕。
“但是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我也不好……”春在极力压制内心深处的欲望。
“我怎么了?”
“你、你快看看你的左手,实在是太、太可爱了~”
什么,可爱?
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刚才光顾着说话了,直到现在刘三才发觉自己的左侧一直都是麻痹的。
自己的左手到底怎么了?
是麻药的劲头还没有散尽吗?
不对,这不是麻药的感觉。
——是自己被截肢了。
自己的整个左臂都被切了下来,只剩下了用医用绷带层层包裹着的短小一截。
绷带的末端被有意扎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缝合手法老练,排列整齐,每一根羊肠线都清晰可见。
一共27针。
这不是什么黑影,不是什么“阿修罗”,是比他们还要冰冷可怕一百倍的现实。
在现实中,人被杀就会死,断掉的手臂也不可能被“修复”或者“重置”。
“子弹实在是嵌得太深,我就干脆整个给锯~~了下来,怎么样、怎么样,我缝的好不好,是不是很可爱?锯掉的手臂我也有好好保存哦,我准备做成标本一直陪着我,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不能出去哦,必须得乖乖呆在这里好好休养几天,这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尽管极力压制内心的冲动,春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病态的爱慕。
举手投足之间,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
而自己则残废了,永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