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地精拍卖行的第一次意外相遇，几句算不上友好的互动，这个阴险的老小子就在艾米莉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起初艾米莉只以为那家伙的高高在上和装腔作势，不过是常见的重度贵族病而已，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但随后在海默工坊的遭遇，让艾米莉意识到自己被这个阴险的老小子给惦记上了。也就是在那时，艾米莉就通知艾尔达，摸一下蒙萨的老底。
意识到事关重大，艾尔达亲自迅速作出了安排。刚成立没多久的基地情报处也将手里最得力的特务头子派到了赫科纳，还带来了全部第一批精英特工。经过一段时间缜密高效的工作，卡洛琳她们不仅站稳了脚跟，更取得了相当的进展。
本来，用私信联系完全不用担心泄密，因为异界土著根本不可能破解基地的通讯技术。但是，艾米莉还是决定采用“面对面”这种更加麻烦甚至相对更加容易泄密的方式。一来是对传说中的情报人员和秘密情报站充满了好奇，想亲眼见见是个什么样子；二来是十分憧憬以前只能在屏幕里看到的谍报活动，想亲身体验一把秘密接头的刺激。
“对于蒙萨这个人，你们了解多少？”艾米莉问。
“蒙萨·特斯米欧，孤儿，亲生父母不详，详细出生日期不清，目前公开的信息是三十岁。婴儿时被遗弃在德雷尔北部的树林里，被路过的前任特斯米欧商会会长，也就是其养父捡到，并起了现在的名字。之后，由其养父抚养成人，并一直跟随在养父身边学习如何经商。十六年前，商会的车队遭到山贼抢劫，养父被杀，他本人重伤但幸被及时赶到的警备队所救。因其养父一直未婚也没有子嗣，蒙萨继承了特斯米欧商会。之后，该商会在蒙萨手里迅猛发展，几年间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会壮大成为德雷尔第一商会，同时也是大陆前十商会中唯一一个非伊兰利斯的商会。”
“怎么感觉他养父的死，成了他一飞冲天的契机。要不要这么巧啊？”
“可以查一查。”么得感情地回了一句，卡洛琳接着说道，“自蒙萨接手商会之后，纳税额也在直线上升。八年前，纳税额首次成为德雷尔最高，蒙萨因此被授予了男爵爵位。三年前，蒙萨所纳税额超过德雷尔税收的10%，因此晋升子爵。他也成为新贵族的领军人物。有传闻称他今年本来是有望晋升伯爵，将要成为德雷尔历史上第一个商人出身的高等贵族。但最后公布出来的的结果里并不是这样。具体原因正在查，但初步推测很有可能与您有关。”
“我？”艾米莉指着自己，一脸懵圈。
“今年，特斯米欧商会连续第八年成为德雷尔纳税额第一的商会。同时，蒙萨也将拍卖到的那支火枪和全套图纸贡献给了国家。”
“啥？！这货还真做了啊？！”艾米莉惊讶得张大嘴巴，后槽牙都能看见了。
对于蒙萨的慷慨，她根本就没有报一丝期望，当时之所以说那番话无非是调侃一下而已。因为以他蒙萨的人设，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啊。
“拍卖回去后，蒙萨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个多小时，期间里面不时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第二天，他家的一个女佣抱怨蒙萨把书房弄得乱七八糟，害她收拾到深夜。”
“唉，这么死要面子，何必呢？”艾米莉挖苦道，撇嘴、摇头、耸肩、摊手。
被自己那么一说，蒙萨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和面子，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大方一回了。
“之后，那帮商人出身的新贵族就开为蒙萨晋升伯爵各种带节奏，沙索尔王子也多次公开为他造势，元老院的呼声也不小。往年的话，这个事儿就成了。但谁也没想到您半路杀出。”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艾米莉立即表示，这锅我不背。
“因为您在之后阻止了魔族入侵，拯救了全大陆。”卡洛琳扶了扶眼镜，“尼尔斯拿这个说事儿，说是如果蒙萨那点贡献都能晋升伯爵的话，不授予您伯爵以上的爵位的话，帝国的封赏传统就会沦为全大陆的笑话，那些旧贵族也纷纷附和。但是，直接授予一个平民伯爵以上的爵位，反对的人更多。为这个事儿，元老院吵成一团，有几个暴脾气的还大打出手了。”
“噗，天朝某地区皿煮的既视感啊。”艾米莉忍不住笑出声，“之后呢？”
“头破血流之后，双方协商一致，以对您的封赏为上限。于是，蒙萨晋升伯爵这事儿就这么黄了。”
“我@#￥%&*……”艾米莉一掌拍在自己脸上。
你先人个板板！
这帮贵族是吃饱了撑的啊！！
你们勾心斗角别特么拿我当炮灰啊喂！！！
面对这口从天而降的锅，一直家中坐的她，除了爆粗口还能做什么？！！！
“理由虽然奇葩，但这个结果几乎是注定的。别看蒙萨这几年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恨他的人不在少数。”
“是有人红眼病犯了？还是这货做了什么拉仇恨的事儿了？”
“都有。”卡洛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一方面，当下的德雷尔，新贵族鄙视‘穷地主’旧贵族，而旧贵族也嫌弃‘暴发户’新贵族，两个集团水火不容。而作为新贵族里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蒙萨自然要被旧贵族集火。另一方面，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敛财，蒙萨没少干损人利己的破事儿，不少贵族都被他坑过。由于在捞钱这件事上嗅觉敏锐又不择手段，曾有一个看不惯他行事风格的伯爵给他起了一个‘金钱疯狗’的绰号。然后，这个伯爵家的产业很快就遭到全面狙击而迅速衰败，现在几乎是在破产的边缘苟延残喘。”
“这睚眦必报的德性，是他蒙萨没错了。”艾米莉撇撇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会儿，你说的这个快要破产的伯爵，该不会……”
卡洛琳没有说话，但却露出了一个“就是这个‘该不会’”的微笑。
“霍尔家是旧贵族？”艾米莉眉头皱了起来。
“严格来说不是。虽然和那些旧贵族一样历史悠久，但却是霍尔家却是中立派。这样的家族数量不多，但都德雷尔皇帝的死忠，占据着不少关键位置，是莱因哈特王朝的中坚力量。”
“既然中立派这么牛，为什么会坐视霍尔家被整得这么惨？”
“蒙萨对霍尔家产业的狙击是纠集了许多新贵族一起做的，行动迅猛，等其他中立派反应过来时，霍尔家已经被撕走一大块肉了。再加上主要产业遭遇天灾，前家主又死于海难，种种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结果就就是现在的局面了。”
“这剧情够狗血的啊。这个小伯爵靠不靠得住啊？”艾米莉还是有些担心。
“我们仔细调查过，霍尔家以严格的家教著称。小伯爵也是出了名的品行端正、行事磊落。”
“所以才斗不过那个阴险的老小子。”艾米莉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小伯爵确实不是玩阴谋诡计的那块料。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海德里希家才会放心与之联姻。”
“海德里希？好耳熟，在哪儿听过呢……”艾米莉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歪着脑袋、双手抱在胸前、右脚跟不断点地，作冥思苦想状。
这个姓氏自己肯定在哪里听过，不然不会这么印象深刻，可随便在记忆里怎么翻腾，就是理不出一点点头绪。
“海德里希现任主母有一头非常漂亮的红色长发。”卡洛琳提示。
“朱利安？”艾米莉突然想起来，他的头发也是同样的颜色。
“嗯哼。”卡洛琳点点头，“小伯爵的双胞胎姐姐，是朱利安少爷的未婚妻。”
“我去！你们不会因为这个才把据点建在这儿吧？”
“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有这一层关系在，更加便于实施后续的计划，但这只是其一。这座庄园面积足够大，扩建预留空间充裕，加之地处偏僻，更有利于建设行动不被发现，这是其二。在这里建据点，我们完全可以把小伯爵顶到前台吸引注意力，便于我们隐藏，这是其三。虽然霍尔家现在衰败了，但底蕴和人脉还在，我们帮助其重振旗鼓，虽然只是顺带，但仍能获得中立派的好感，不仅能更稳地立足，也便于今后向德雷尔高层渗透，这是其四。”
“想法是不错，但小伯爵会乖乖听咱们的么？”
“这个我们也做了安排。这座庄园里，除了小伯爵都是我们的人；他的身边和住处，我们也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无论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我们也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你确定这叫保护而不是监视？”艾米莉忍不住吐槽。
“在我看来都一样。”卡洛琳没注意到自己一句话就把艾米莉噎住，继续讲，“此外，不管怎么说，我们帮助霍尔家重新崛起是不争的事实，霍尔小伯爵就欠下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以他的秉性，只要我们不触及其底线，他就不会出卖我们。甚至更进一步，利用这次雪中送炭，把他发展成我们的眼线也完全可行性。”
“把伯爵发展成间谍？你们还真敢想！”艾米莉猛吸了一口气。身边牛人太多，很考验心脏的承受力。
“您批准了？”卡洛琳的那双眸子好像在不停地在说“您一定会批准的对吧”。
“别太过分就行。”艾米莉招架不住了。
“属下自有分寸，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卡洛琳难掩兴奋，仿佛收到了期待已久的礼物一样。
“对了，特斯米欧商会那边进展如何？”
“提起特斯米欧商会，在德雷尔绝对是家喻户晓，德雷尔目前所有赚钱的生意，不是它在独家经营，就是与别人合作经营。这里说的赚钱的生意，自然也包括走私魔晶矿之类见不得人的买卖。在黑市上就有这么句话，‘只有你不敢买的，没有特斯米欧商会不敢卖的’。”
“这么嚣张？后台很硬吧？”艾米莉眉毛一挑。
“城卫队私自贩卖的魔晶就是这个商会经手的。与之合作的商家，都在枢密院和元老院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而且，他们的很多做法虽然很卑鄙，但德雷尔的法律并不禁止。所以，就连霍尔伯爵这样的贵族都只能自认倒霉，那些无权无势的更是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难怪沙索尔和那些新兴贵族要不遗余力地支持他，这货就是他们的财神爷啊。”
“另外，我们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价火枪事件您还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了？”牵扯到菲儿，艾米莉的表情凝重起来。
“海默工坊的这笔拍卖收入，全部用于清偿债务。但我们调查发现，那几个之前借高利贷给海默工坊的商会，根本不具备发放这笔大额长期借款的财力。继续深入调查后又发现，就在借钱给海默大师不久前，这些商会都收到过一笔巨款，总额与海默大师借款数额完全一致。而这些钱全部源于……”
“特斯米欧商会。”艾米莉抢答了。
“是的。只是属下有一点想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
“动机。属下到现在也没有想通蒙萨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既然是想得到那支火枪，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资助，而是要绕那么多弯弯道道呢？”
“如果是资助的话，他到哪儿吃高额利息去？”艾米莉似笑非笑道。
“原来如此。如果是资助，成功了也就只是换个奖赏晋爵，失败了就真的血本无归。但如果是借款的话，无论成败都能先收回一大笔利息，而且拍下火枪的钱也是只是在海默工坊过一下，很快就能全部回流。实际上，蒙萨只是把这笔钱从左口袋掏出去，兜了一圈后又揣回他的右口袋。一分钱没花，却赚到了一笔不菲的利息和一支独一无二的火枪。”
“恐怕还不仅仅是这些。如果火枪研制失败，为了避免工坊被抵债，帝国一定会代为还债。火候拿捏得当的话，完全可以利用对工坊的债权，挟持帝国财政。我想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这个阴险的老小子，可不止是在耍小把戏，而是在搞大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