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在女王的闺房内,林云空正借着烛光的帮助,孜孜不倦地翻阅着一本本魔法入门书籍。
密道内与艾莉雅的相遇经历,如同一份催化剂,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发酵出名为急迫的情绪。这份不断膨胀的急迫感,驱使着他向夏洛特借来一堆魔法书籍。只有沉浸在书籍内,他才不至于被这份急迫,压得喘不过气来。
房间内的温度,变得愈加的闷热。晶莹的汗水,时不时地划过脸颊,滴落在书籍上。
“怎么回事?好热!”
在这句抱怨声里,林云空褪下大部分睡衣,一把抓起旁边的书籍,使劲地扇动起来,给自己解暑。
正在此时,“咯吱”一声,推门声响起,一道身影猛然闯入。这突兀的强闯,使得林云空浑身一颤,立即寻声望去。
“呼!夏洛特,有什么事吗?”
看清来人是夏洛特,林云空原本绷直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可下个瞬间,他立即意识到一个问题:由于散热的需要,他现在可正是处于一个半裸体的状态。一想到这,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上,传来一股熟悉的疼痛感。
借助站起转身的契机,林云空悄无声息地穿好睡衣,正视夏洛特。
可出乎意料地,他在夏洛特脸上看到的,只有一股潜藏的焦急!
“没什么!”在见到林云空安然无恙后,夏洛特焦急的俏脸,立即放松下来,轻声解释道,“今天王宫内有几处地方意外失火,因此导致空气有点闷热。作为主人的专属女仆,当然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为主人营造出一个更好的环境。”
与此同时,在夏洛特四周,一层层寒气逼人白色晶体,骤然扩散开去。整个房间的沉闷氛围,瞬间土崩瓦解。
“呼!谢谢你,夏洛特!”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林云空由衷地感谢道。
“这是我该做的!没必要道谢。另外,有件事我想通知主人一下。”
“什么事?”
“由于王宫多处失火,我需要去处理善后事宜,因此在这最近的几天,我没法呆在主人的身边。考虑到这个情况,我会安排三个女仆,轮流来照顾主人的饮食起居。与此同时,我可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内,王宫内传出什么有损女王名誉的流言。”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
一瞬间,林云空只觉得有一股寒气,直指自己股间。他抬头望去,只见夏洛特正手持一柄锐气逼人的软剑,居高临下地直指自己下体。
“主人,明白吗?”
“明白!”林云空立即如同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看到软剑收回到剑鞘内,林云空抹去额头的冷汗,在心里自语道:“手势比划变成真刀真枪,按这警告的趋势……”
“看来,以后即使是在屋内,即使是在深夜,也得小心谨慎!”
正在这时,他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塞到自己手里。低头一看,发现正是先前指着自己的软剑。
夏洛特这突兀的举动,使得林云空一时间不知所措。
“夏洛特,这……”
“主人,别想太多。这把剑有一定的监控能力,我只是对主人的自制力,持着的谨慎态度而已。”安慰过后,夏洛特沉思片刻,指着软剑补充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誓约圣剑。它的威力,与持有者的心志坚定程度直接相关,而与灌输的魔力强度无关。即使如同主人这般,只比蝼蚁强一点的废物,也能勉强使用。”
“只比蝼蚁强一点的废物……”林云空收下软剑,在心里叹气道,“虽然刺耳,但各种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实话。”
“主人,请务必时刻带着它,注意保护好自己。”
话音才落,关门声响起。林云空抬头望去,屋内早已只剩自己一人。
“保护好自己?”
嘴里重复着这句话,他的心里,猛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夏洛特并未告诉他所有实情。
暂时想不明白夏洛特话里的深层意思,林云空便把自己的心思,一股脑地转投到学习魔法书籍上。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过去多久,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如此礼貌性的敲门,林云轩立即明白,来人肯定不是夏洛特。回想起不久前夏洛特的交代,他马上猜到,这应该是临时调来照顾他的新女仆。
“请进!”整理好自己的穿着后,林云空吩咐道。
“咯吱”一声,房门轻声推开,一位少女莲步轻移,步入屋内,顺手关上房门。
清秀的黑色短发齐肩散落,可在其左边,却有意留下一缕长发,任它划过脸颊垂落至胸前,与由右向左的斜刘海交相呼应。这充满个人特色的发型下,是一张吹弹可破的精致脸蛋,如同一张纯白色的画纸。灵动的大眼睛,樱桃般的小嘴,羞红的双颊,正完美地点缀着这张画纸。更有一股浅浅的花香,自画纸内扑面而来。
当然,传出这花香的,是少女插在发梢间充当发饰的小野花。
这如领家小妹般的第一感觉,使得林云空不禁由心底生出一股亲切感。更为重要的是,他自这位少女的身上,看不出任何的非人类特征。换句话说,面前的少女,很可能与自己一样,是个纯正的人类。
“勇者大人,我是新调过来的女仆,铃音。”恭敬地行礼后,少女自我介绍道。
“勇者大人”,当林云空再度听到这个沉重的词条时,只觉得心里相当难受。
“如果可以的话,能直接叫我林云空吗?”面色骤然消沉,林云空请求道。
出乎意料的,他并未收到任何的答复。唯一得到的,只有漫长的沉默,与质疑的眼神。
“这样……真的好吗?”良久后,铃音撩动着发丝,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神色黯然道,“勇者大人,我小的时候,便在这个国家的市井里苟活。得益于此,我看到过不少凄惨的故事——在这个如温室般的王宫里,所看不到的画面。”
“由于这个国家位于魔族与联盟的交战边缘,因此每过一年,这里便会多出一批失去一切的孤儿。当然,这群孤儿里,不只有联盟一方的,还有魔族一方的。他们生活在这个国家的最底层,靠着乞讨度日。”
“或许是由于求胜的需要,联盟的法律规定,对于流落到境内的魔族,只要其肯放弃对魔王的信仰,遵循当地的社会秩序,便能得到一视同仁的待遇。只是这字面化的规定,真的能够约束住这上千年交战所产生的种族仇恨吗?”
“勇者大人,你信吗?”
面对这赤裸裸的质问,林云空一时间沉默不语。虽然他很想点头,但扪心自问,在地球上数年的战争所产生的民族仇恨,便可以为恐怖主义产生温床。上千年战争所产生的种族仇恨,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曾经,我信!”眼睛里雾气蒙蒙,铃音回忆道,“很久以前,我有一个魔族的朋友,她和我一样,是在这个国家流浪的孤儿。只不过,由于种族的原因,她一直遭受到各类排挤。这排挤,不只有街边路人的唾沫,更有其他流浪者的欺凌。我一直想去帮她,可是却什么也做不到。”
“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忍受不住,跑来问我一个问题。”
“一个一直欺凌她的小女孩告诉她,她之所以一直遭受排挤,是因为其头顶上蕴藏着魔力的角,对其他人有生命威胁。只要她肯忍痛自断象征着魔族力量的角,她便能和其他人一样,得到同等的待遇。”
“她曾经反复地地问我,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我在自己也不确定的情况下,点头了!”
话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连续不断的呜咽声。
“后来呢?”虽然已经猜到结局,但林云空仍不甘心地追问道。
“当我再去找她时,只找到一具眼神里充满疑惑的尸体。”铃音停止哭泣,走到林云空面前,四目相对,轻声道:“自此以后,我明白了一个真理:一个人在其他人眼里的形象,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即使你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去拼尽一切的改变自己,也无济于事。”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勇者大人!”
话到最后,铃音有意地加重“勇者”两字的读音。
“你想告诉我什么?”面色一凝,林云空质问道。
事到如今,即使以林云空的迟钝反应,也明白过来,铃音讲述这个故事,肯定是有自己目的的。
“勇者大人,你执意要我改称呼,是因为你不想承认自己勇者的身份吧?可是你想过没有,不管你是如何想的,在这世上的其他人的眼里,你是什么样的存在?尤其是对围困住王国伺机待发的魔族而言?因为一句我不想和你敌对而放过潜在仇敌,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铃音的每一句问话落下,林云空的眼神,便动摇一分。抓住这难得的氛围,铃音道出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知道夏洛特大人为什么抽不开身吗?”
这句问话,一针见血,直接钩动了林云空的心神。
夏洛特的异常关心,书桌旁的软剑……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曾使得林云空觉得事情并不如同夏洛特描述的那么简单。可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出于对夏洛特的信任,他并未往深处想。
如今面对铃音的有意提及,他不得不去正视这些疑惑。
“不是因为失火吗?”
“这里可是王宫,不是什么山间民宅,意外失火这种话,你也信?”凝视着林云空的眼睛,铃音质问道,“退一步而言,即使意外失火,又是什么样的大火,才能使得镇守王宫的众多强者束手无策?才能在这充满魔法禁制的宫殿间肆意蔓延?”
这连串的质问,使得林云空不得不去深究细想。结合铃音先前的暗示,一个答案在他的脑海里,悄然成型。
“勇者大人,我是借助女王的赐予的机会,才由社会的最底层脱身。我爱着这里的生活,爱着王宫的一草一木,爱着给予我这一切的女王,我不想看到这美好的一切遭到破坏。因此,我才冒着罪责,告诉你一个事实。”
铃音踮起脚尖,贴到林云空的耳旁,一字一段道。
“王宫今晚的变故,皆是由你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