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见李煜略略沉吟,想起前一天黄昏在华林园开筵观舞的情景,随即提笔写下七个字:
晚妆初了明肌雪。
落笔之初,便知道真是好纸,因为感觉上笔锋流转自如,有心手相融之乐。写完细看,墨辉不滞不漫,恰到好处,越显得名匠李廷珪父子所造的墨,宝光隐隐,不同凡俗。
李煜只是笑,踌躇满志到极处,反倒无话。李少微当然了解他的心意,随即凑趣说道:“小臣要乞赏,乞官家赐封嘉名。”
“你是说给纸题个名字?”李煜细想了一下,“纸太好了,反而无可形容,就以澄心堂为号吧!”澄心堂是大政所出之地,整个江南最紧要的一处地方,用来作为纸的名号,足见贵重。李少微也非常得意,随即磕头谢恩。
“你的龙尾砚、吴伯玄的笔、李廷珪的墨,”李煜指着书案上的文具说,“如今加上澄心堂纸,真是文房四宝。来!”他召来内监,传谕赏李少微及他所属的纸工,朱绢两百匹,白银一千两。
“晚妆初了明肌雪。”李煜轻声念完自语,“这应该是《玉楼春》的起句。对!正该用《玉楼春》!”
于是玉楼春色,如在眼前。楼是景阳楼,在台城建康宫北面的华林园内;楼前有口胭脂井,又名辱井,是陈后主与张丽华躲避隋军逃遁之处。不过两百年前的《霓裳羽衣曲》,都几乎失传,何况陈后主至今,事隔四百多年,谁还记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那啥花”的往事?
今天来者孙平仲又作孔平仲,生于庆历四年(一零四四),字毅父,今江西省峡江县罗田镇西江村人,其兄孔文仲、孔武仲。治平二年(一零六五)进士,初授分宁(今江西修水)县主簿。熙宁三年(一零七零)后,历任密州(今河南密县)教授、秘书省校书郎、衢州军事推官、秘书省著作郎和虔州(今赣州)骑都尉。
元祐二年(一零八七)户部侍郎吕公著(吕使君三子,昨天范大人的岳父,大家都有关系啊)举荐升太常博士,后历任太仆丞校理、江浙提点京西南路刑狱。元祐六年四月充任秘书阁校理、朝奉大夫。
绍圣元年(一零九四),言官参劾他元祐时附和旧党当权者,因而被削官,出知衡州(今湖南衡阳)。又有人弹劾他不推行常仓法,而被徙官韶州(今广东韶关)。又因他上书辩解,再贬为惠州(今广东惠阳)别驾,安置编管于英州(今广东英德)。
徽宗即位,元符三年(一一零零)七月起用,授朝奉大夫。崇宁元年(一一零二)十一月任户部郎中,后改任佥部郎中,提举永兴路(今陕西长安)刑狱、帅鹿延(今陕西鹿县)、环庆(今延安)等路。
大观元年(一一零七)党论再起被罢官,后主管兖州景灵宫(今山东曲阜县旧县村北),政和元年病卒,终年六十八岁。《清江三孔集》四十卷中,平仲占二十一卷。大概生平如此,有些更正的地方。
千秋岁
春风湖外。红杏花初退。孤馆静,愁肠碎。泪馀痕在枕,别久香销带。新睡起。小园戏蝶飞成对。
惆怅人谁会。随处聊倾盖。情暂遣,心何在。锦书消息断,玉漏花阴改。迟日暮,仙山杳杳空云海。
嘛,这首千秋岁有前例的,吴曾《能改斋漫录》:秦少游所作《千秋岁》词,予尝见诸公唱和亲笔,乃知在衡阳时作也。少游云:“至衡阳,呈孔毅甫使君。”其词云云,今更不载。毅甫本云:“次韵少游见赠。”其词云(略)。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上阕“泪余”二语、下阕“锦书”二语句意并美。“戏蝶”结笔有“人独燕双”之感,“云海”结笔有“暮云春树”之怀。转头处四句寂寥谁慰,所倾盖者,皆悠泛之交,聊以自遣,知音难得,言下慨然。此词和秦少游韵,格调不让秦郎也。
就且这样吧,后面便提下有关那几年的事(不得不说党很伟大),来自一篇论文:
宋神宗熙宁二年(一零六九),王安石变法引发了新旧党争。由于对新法,特别是对王安石以理财为中心的种种措施的看法不同,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旧党,把新党视为“小人之党” 而采取党同伐异的态度。
这样形成了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反对新法的旧党和以王安石为首的赞成新法的新党的对立。两党利用台谏相互攻讦,争论不休。由于神宗对新党的支持,旧党从各方面受到排挤,司马光、吕公著、富弼、范纯仁、刘挚、梁焘、傅尧俞等一批大臣或致仕或自请外任,郑侠、吕陶、王巩、苏轼、苏辙等大臣被贬。
因为苏轼反对新法不仅表现在口头上,而且在他熙宁以来的诗歌创作中流露出来,他自己也毫不隐瞒地承认了这一点,所以以诗入狱,事出有因,并非全是李定等人构陷。但“乌台诗案” 已初现用诗文罗织罪名之端倪。
元祐元年(一零八六),年幼的哲宗即位,高太后听政,重用旧党,完全废黜新法,新党受到排挤。新党主要人物蔡确、章惇、吕惠卿、 舒亶、李定、蔡京等人被逐。《玉照新志》 云:“吕汲公(公著)、梁况之(焘)、刘器之(安世)定王介甫(安石)亲党吕吉甫、章子厚(惇)而下三十人,蔡持正(确)亲党安厚卿(焘)、曾子宣(布)而下六十人,榜之朝堂。范纯父(祖禹)上疏以为‘歼厥渠魁,胁从罔治’。”
此后,旧党兴“车盖亭诗案” 进一步对新党的进行打击与报复。元祐四年(一零八九),谪守安陆的新党党首蔡确作绝句《夏日登车盖亭》十首。“知汉阳军吴处厚与确有隙,因解其语以为谤讪,且论其用郝处俊上元间谏高宗欲传位武后事,指斥东朝,上之中书。”
其他言官继之加以弹劾,蔡确最终贬死新州。新党重新执政后也于绍圣四年(一零九七)兴“同文馆狱”加以报复。这表明新旧两党的争斗已从政见的不同扩展到文学领域,文字成了两党人内部倾轧的借口和重要工具(还有些明天继续)。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