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曾追逐一个时代,所以面对一些事情并不好说明这是对的,对在什么地方;这是错的,错在什么地方。当然,我们不可避免的指手画脚,也许因为大家都认同这样想便作有此荒唐(少说历史几千年,言语间却三三两两可一言以概之)。
回到过去,是不大可能的了,但想想未来的科技树突然点出什么奇异的东西,开始一段属于时空的漂流,也许会发现一个了不得的答案,开始即是结局。嗯,文明可是会进化的。
龙榆生教授是举世公认的词学大师,早年所著唐宋名家词选、晚年所著词学十讲,皆广为流传,一印再印。特别是前者,自一九三四年由上海开明书店付梓后,迄今在祖国大陆及香港不断再版,共约二十次之多。
唯其东坡乐府笺,自一九三六年由商务印书馆以线装二册排印问世以后,在大陆仅印过一次,在台湾也仅印过三次,且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大陆读者都难得一见,以致治东坡词者,一卷难求,实在令人憾怅。现在嘛,在出版界素负盛名的上海古籍出版社推出了龙先生东坡乐府笺的新式标点本,这无疑是当代词坛的一件盛事!
丁仙现,宋杂剧演员。或作丁先现,丁线现。其艺术活动年代,历经神宗熙宁、哲宗元祐、绍圣,迄徽宗崇宁(或政和)年间(一零六八至一一零六或一一一一,这个点刚刚好)。为宫廷教坊使数十年,时人呼为丁使。
亦作场于汴京(今河南开封)东南角楼街巷诸瓦肆勾栏。才思敏捷,敢于诮弄当时执政者及社会庸俗风气,人称“台官不如伶官”。精于审音,崇宁初大乐阙微调,议补,先现以为不可妄增。他乐工补作《黄河清》之类成,声终不谐,末音寄杀他调。使先现听之。先现则谓:“曲甚好,只是落韵”。能为词,有《绛都春·上元》传世。
绛都春(上元)
融和又报。乍瑞霭霁色,皇州春早。翠幰竞飞,玉勒争驰都门道。鳌山彩结蓬莱岛。向晚色、双龙衔照。绛绡楼上,彤芝盖底,仰瞻天表。
缥缈。风传帝乐,庆三殿共赏,群仙同到。迤逦御香,飘满人间闻嬉笑。须臾一点星球小。渐隐隐、鸣鞘声杳。游人月下归来,洞天未晓。
这词有上元那味,都是前人之述备矣的事,就不讲什么春色色色之的事了,再看些和丁伶有关的事吧。
宋王直方《王直方诗话》第二五三条东坡帽记载:“东坡尝令门人辈作《人不易物赋》。或人戏作一联曰 :‘伏其几而升其堂,曾非孔子;袭其书而戴其帽,未是苏公。’盖元祐之初,士大夫效东坡顶短檐高桶帽,谓之‘子瞻样’,故云。”
李廌《师友谈记》记载同样事件却更周详,注意点更宽泛。云:“东坡先生近令门人辈作《人不易物赋》,或戏作一联曰:‘伏其几而袭其裳,岂为孔子;学其书而戴其帽,未是苏公。’(士大夫近年效东坡桶高檐短,名帽曰子瞻样。)廌因言之。
公笑曰:‘近扈从燕醴泉观,观优人以相与自夸文章为戏者。一优(丁仙现者)曰:‘吾之文章,汝辈不可及也!’众优曰:‘何也?’曰:‘汝不见吾头上子瞻乎?’上为解颜,顾公久之。”
关于丁仙现(丁线见或丁线现)的记载,就所能看到的资料,李廌的《师友谈记》是最早的,而且材料中与其相交集的是当时最为闻名的苏轼,这不得不让人认为丁仙现的得以留名是托了苏轼的福,这种猜测是不无道理的,不然何以解释苏轼述说之前不见记载。
而之后如蔡絛《铁围山丛谈》、范公偁《过庭录》、朱彧《萍洲可谈》、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叶梦得《石林避暑录话》、耐得翁《都城纪胜》等关于他的记录就层出不穷了呢?可是,我们寻绎材料发现,即使站在当时的角度,丁仙现也是有值得记录的资格的。
据《东京梦华录》所载,丁仙现在当时汴京最大的“瓦子”中演出,“可容数千人”却“不以风雨寒暑,诸棚看人,日日如是。……每日五更头回小杂剧,差晚看不及矣。”
可以说,作为艺人丁仙现是成功的。丁仙现又于“熙宁二三年提为教坊使”。《宋史·乐志·教坊》云:教坊中“有使、副使、判官、都色长、色长、高班、大小都知……使、副岁阅杂剧,把色人分三等,遇三殿应奉人阙,即以次补。”
当然教坊使虽是官员之属,但丁仙现从民间艺人中走出来,隶属乐籍,即使宋朝是一个平民化的社会,如苏轼之属是平易近人的,但它仍不可能与进士出身的官员平起平坐,至少心理上有自卑。
那么,这个因为“祗应有劳”,甚至得到哲宗赏赐的丁仙现还有没有更多值得记载的理由呢?还有,《都城纪胜·瓦舍众伎》云:“散乐,传学教坊十三部,唯以杂剧为正色。”又说:杂剧“大抵全以故事,世务为滑稽,本是鉴戒,或隐为谏诤也。
故从便跣露,谓之无过虫。”在以士大夫主导文化风尚的时代,社会欲求即以道德因素为主,这是其为正色的根本原因。丁仙现即以自己从事职业的传统与便利进行有补于世的功课。宋代洪迈《夷坚志》卷七“优伶箴戏”条记载:
“倡优侏儒,固伎之最下且贱者,然亦能因戏语而箴讽时政,有合于古矇诵之谏之议,世目为杂剧者是也。”宋朱彧《萍洲可谈》卷三说:“伶人丁先现者,在教坊数十年,每对御作俳,颇议正时事。尝在朝门与士大夫语曰:‘先现衰老,无补朝廷也。’闻者哂之。”
虽然仙现至老都在进行着不懈的努力,虽然以文艺(戏剧)干预政治是文人最为激赏的地方,但文人终究“哂之”。文人“哂之”的原因当是认为“议正时事”是“士大夫”的职责,被一个艺人代劳,或一个艺人不自量力的自我承担,是可笑的。然而文人往往活得过于精致,所以有时候并不一定比出身卑微的艺人更有骨气。
蔡絛《铁围山丛谈》卷三记载:熙宁初,王丞相介甫既当轴处中,而神庙方赫然,一切委听,号令骤出,但于人情适有所离合。于是故臣名士往往力陈其不可,且多被黜降,后来者乃浸结其舌矣。当是时,以君相之威权而不能有所帖服者,独一教坊使丁仙现尔。
丁仙现,时俗但呼之曰“丁使”。丁使遇介甫法制适一行,必因燕设,于戏场中乃便作为嘲诨,肆其诮难,辄有为人笑传。介甫不堪,然无如之何也,因遂发怒,必欲斩之。神庙乃密诏二王,取丁仙现匿诸王邸。二王者,神庙之两爱弟也。故一时谚语,有“台官不如伶官”。好了,就到这里。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