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嘚……雨要是有这种声音,作者菌当场把,一把把住自己的嘴,勿谓言之不预也。当然,今天还是黄大人的词,哦,加上黄庭坚(山谷弟)的,其实是那几首经典的青玉案,如下。
青玉案·和贺方回韵送伯固还吴中
千峰百嶂宜州路。天黯淡、知人去。晓别吾家黄叔度。弟兄华发,远山修水,异日同归处。
樽罍饮散长亭暮,别语缠绵不成句。已断离肠能几许。水村山馆,夜阑无寐,听尽空阶雨。
青玉案·至宜州次韵上酬七兄
烟中一线来时路,极目送、归鸿去。第四阳关云不度。山胡新啭,子规言语,正在人愁处。
忧能损性休朝暮,忆我当年醉时句。渡水穿云心已许。暮年光景,小轩南浦,同卷西山雨。
青玉案
行人欲上来时路,破晓雾、轻寒去。隔叶子规声暗度。十分酒满,舞裀歌袖,沾夜无寻处。
故人近送旌旗暮,但听阳关第三句。欲断离肠馀几许。满天星月,看人憔悴,烛泪垂如雨。
这三首词的创作,都与北宋崇宁二年(一一零三)黄庭坚被除名编管宜州有关。此年,随宋徽宗建中靖国之政罢废,朝中诏立“党人碑”,管勾洪州玉隆观的黄庭坚,因转运判官陈举承执政赵挺之风旨,摘其所作《承天院塔记》中数语为幸灾谤国,遂被除名,由鄂州编隶宜州。
这是黄庭坚自绍圣元年(一零九四)以来所遇最严重贬谪,“十二月,兄大临作《青玉案》词送之。”黄大临所作送别之词,即上述第一首《青玉案》(千峰百嶂宜州路),词前小序云:“和贺方回韵,送山谷弟贬宜州”。
所谓“和贺方回韵”,即和贺铸《青玉案》(贺铸此词又名《横塘路》,首句“凌波不过横塘路”,右丞高句呢),本词作时为崇宁二年十二月,作者黄大临,这个没有争议。有争议的是上录第二、三首词。
第二首《青玉案》(烟中一线来时路)作时尚需商榷。马兴荣、祝振玉校注《山谷词》,将其编在崇宁四年(一一零五),然据黄庭坚贬宜州情况知,此论不确。
第三首《青玉案》(行人欲上来时路),存在作者归属问题的争议。《全宋词》在此词下附唐圭璋按语:“案此首原见黄庭坚豫章黄先生词。题云‘寅庵解萍乡宰作,今附此。’盖黄大临作。”
《全宋词》所以加此按语,乃因明毛晋汲古阁《宋六十家词》将此词录于黄庭坚《山谷词》中,至上世纪五十年代词学大师龙榆生参校多本写定《豫章黄先生词》时,亦收此词于黄庭坚名下。龙本《豫章黄先生词》由中华书局一九五七年出版,先于《全宋词》问世,故《全宋词》将此词改收黄大临名下时,实存在一个对前人误收修正的问题。
然值得注意的是,唐圭璋早在上世纪抗战前发表的《宋词互见考》,对秦观、苏轼、晁补之、莫少虚等人互见词多有辨正,却未见对此词作者归属问题的讨论。至一九六五年出版《全宋词》改收此词于黄大临名下时,除加了五个字“盖黄大临作”的按语外,于该词作者变改的具体原因,也未有任何说明。之后原文有一大段有关论证,不看了,直接上结尾外的。
黄氏兄弟创作三首《青玉案》的具体情况是:黄庭坚崇宁二年十一月贬宜州,十二月黄大临在鄂州作第一首《青玉案》(千峰百嶂宜州路)送别黄庭坚,此《青玉案》词是次韵贺铸《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崇宁三年六月黄庭坚到达宜州贬所后,即次兄《青玉案》韵作一首《青玉案》(烟中一线来时路)回寄黄大临;至该年十二月底,黄大临又专程赴宜州探望黄庭坚,逗留四十天后,离开宜州,在返回的路上,黄大临创作了第三首《青玉案》(行人欲上来时路),并把它及时寄给了黄庭坚。
这首词的具体创作时间是崇宁四年二月七日至十四日之间。讨论问世于黄庭坚遭遇政治打击最严重时刻的三首同韵相次《青玉案》,有什么意义呢?
首先,知情者从中可看到黄氏兄弟对待政治打击的不同反应。黄大临词不仅写得肝肠哀断,甚至泪水迸飞,其于黄庭坚人生不幸的同情,对他安全的担忧,及对执政者滥贬无辜的愤怒、无奈,都凝聚其词之中,这也正好符合他“忧疑万事”的性格。
而黄庭坚面对政治打击,心中虽然也有忧愁,然更多的是滴水穿云的无悔,是兄弟间“同卷西山雨”的期盼,漫长的政治贬谪已使他超越了痛苦,而他面对磨难的苍凉心态,也使我们看到其于政治也早已是心灰意冷(做个归期,看天赏饭)。
其次,这三首词也可使读者看到北宋党争,尤其崇宁以后的“党禁”迫害士人之酷烈程度,看到北宋中后期文人生存环境的急遽恶化情况。因为像黄庭坚这样的中下层官吏,还仅是处在政治漩涡边缘,尚且有如此磨难,那么北宋中后期其他政治地位较高的正直士人之遭遇可想而知(谁支持,谁反对,积呗)。
三首《青玉案》词抒写的虽主要是兄对弟的担忧及弟对兄的劝慰之情,然因它们产生于政治迫害的背景之下,这样就使人们看到:即使生活中惯常的分手,在此也具有了生离死别的性质。故无论三首词中表现的分离之痛苦,还是痛苦中之放旷,客观上都反映着时代政治的黑暗,也帮助认识着北宋党争政治的特点。
最后,来其中一首的赏析:
据《山谷诗集》注,山谷在黔州与戎州度过了六年漫长的谪居岁月。徽宗继位,朝野都希望消弥党争,徽宗也以此标榜,宣布改元“建中靖国”,因而所谓“元祐党人”遇赦。但劫后余生不能长久,蔡京为相,党祸再起。
山谷好不容易在徽宗一一零二年(崇宁元年)被任命领太平州(今安徽当涂)事,但到官仅九日即罢。次年又被人摘录《承天院塔记》中片言只语,锻炼出“幸灾谤国”的罪名,构成冤狱,远谪瘴疠之地宜州(治所在今广西宜山),等于置之死地。
《山谷诗集》中有《十二月十九日夜中发鄂渚,晓泊汉阳,亲旧携酒追送,聊为短句》诗纪其事,因此可知这首小令作于崇宁二年岁尾,具体地点是鄂州(今湖北武汉市武昌)至汉阳途中。
上片写离别在即。“千峰百嶂宜州路”,点明山谷被贬宜州事,“路”字表明已经登程。生离死别乃既成现实,已无可挽回。“千峰百嶂”实写道路崎岖坎坷,通往宜州道路之多山。语似平易,实即沉痛。山谷贬黔州时,黄大临亲送贬所。
山谷《新喻道中寄元明用觞字韵》诗云:“一百八盘携手上,至今犹梦绕羊肠。”痛苦经历唤起的回忆,不寒而栗。“天黯淡,知人去。”萧瑟凄清、使人愁绪顿生的环境,衬托了词人愁肠百结、悲愤欲绝的心情,创造了浓郁的别离气氛。
“晓别吾家黄叔度”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呼喊。骨肉之情,手足之谊,屡遭挫折和磨难,亲弟弟又一次被“投荒万死”(《山谷诗集·雨中登岳阳楼望君山》语),怎能不发出揪心之疼,从“天黯淡”至“晓别”,反映词人忍受痛苦的煎熬已经彻夜不眠。纵铁石心肠,读至此不能不为之涕下。
“弟兄华发”是实指,时山谷五十八岁,黄大临当长数岁,均已垂垂老矣。两位老人怎能承受得了如此重大的打击,“远山修水”与“千峰百嶂”相呼应,给人道路险阻、途程遥远之感。疲惫憔悴的词人,背着沉重的负担,拖着滞缓的脚步,在盘曲的荒山僻岭中艰难困苦地行走着……
其凄苦情状,历历在目。“异日同归去”长歌当哭,字字血泪,兄弟之间无缘今世相会,重逢只能九泉之下,语极悲怆。山谷经过长途跋涉,到宜州后仅一年,便怀着冤愤与世长辞了。“异日同归去”竟成为兄弟间的诀别之辞。
下片写别筵及别后难挨时日。“长亭”指送别之处。“樽罍”指酒,借酒浇愁而已。其实,山谷是不饮酒的,“老夫既戒酒不饮,遇宴集,独醒其旁”(《西江月》词题序)。“散”字下得巧妙,交代了别筵难离难分的场面。
通宵达旦,不云迎来晓色,而云“饮散”去“暮”色,正是景为情设,情由景生。山谷为宋诗大家,大临亦善诗词,如今却“别语缠绵不成句”,足见悲愤之极,这是无声的抗议。
一贬再贬,身处荒陲,何况又是以衰老之身,备经拂逆,手足睽离,故云“已断离肠”。“能几许”是大声的呵责,是涕泪纵横的长嚎。“水村山馆,夜阑无寐,听尽空阶雨。”是想象兄弟离别后,思绪难排,只得听雨声来挨时日。
暗用温庭筠《更漏子》下片“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词意,但大气包举,别无枝蔓。“尽”字语极沉痛。
这首赠别之作,不假雕饰,直抒胸臆。词中所蕴含和蓄积的感情是极其深厚、强烈的,但却出之以极其朴素、平淡的语言,从而自然地达到真切动人的艺术效果。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