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洗清秋无琐事,二见闲春肯抬头。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为尔登楼,就要个愁字。西洋解释神话的一派名为文字学派者,说“神话是语言有病的结果,犹之珍珠是蚌有病的结果”。什么叫作“语言有病”呢?
据文字学派的意见:原是古人一句平常的话语,但因口耳相传,发音上有了一点小错误,后人不知真义,反加曲解,又添了些注释——藻饰,于是一句平常简单的话竟变成一则故事了;这便叫作“因了语言有病,反产生神话”。
希腊的悲剧家欧里庇得斯以为希腊神话中说巴卡斯(酒神)缝在宙斯的肢上,实是弄错了字的缘故;大概原来的话是说宙斯给一个誓。又柏拉图的“Cratylus”中亦载苏格拉底之言,谓神话中不合理的故事都因字讹。
在古代,把古籍中的神话材料解释为“字讹”的,亦不乏其人。我们可以举一个最显明的例,便是朱熹对于羲和的解释。他分辩《楚辞》中所说日御羲和与《尧典》的日官而为之解释道:“注(指王逸注《离骚》文)以为羲和为日御,补注(指洪兴祖补注)又引《山海经》云:‘东南海外有羲和之国,有女子曰羲和,常浴日于甘渊。
注云:羲和,始生日月者也,尧因立羲和之官,以掌天地四时。’此等虚诞之说,其始止因《尧典》‘出日纳日’之文,口耳相传,失其本指,而好奇之人,耻其谬误,遂乃增饰附会,必欲使之与经为一而后已。”
从朱熹这话,我们何尝又不可反证《尧典》的羲和其实只是神话中的羲和,而“出日纳日”一语犹属神话中所谓“日御”的遗形。秦以前的一些守正之士大概很改动了古籍中的神话材料,而他们的所以然的原因大概是认定了那些不雅驯的记载是文字错误之故;只可惜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们有意改动的议论,仅能在“异文”上看出他们改动的痕迹罢了。
今天的词可以简单说下。
八声甘州(送翁时可如宛陵)
问缠腰跨鹤、事如何,人生最风流。怕江边潮汐,世间歧路,只是离愁。白马青衫往事,赢得鬓先秋。目送红桥晚,几番行舟。
兰珮空馀依黯,便南风吹水,人也难留。但从今别后,我亦似浮沤。敬亭上、半床琴月,记弹将、寒影落南州。秋声里,塞鸿来后,为尔登楼。
翁元龙字时可,号处静,他有一个弟弟叫作翁逢龙。据周密《浩然斋词话》说,翁元龙是吴文英的哥哥。不知道兄弟二人为什么姓氏不同。难道吴文英小时候被过继给了别人吗?
嗯,就是周密《浩然斋雅谈》卷下有言:“翁元龙字时可,号处静,与吴君特为亲伯仲,作词各有所长。世多知君特,而知时可者甚少。予尝得一编,类多佳语,已刊于集矣。”《宋诗纪事》卷七十二《翁元龙》条:“元龙字时可,号处静,四明人。杜清献成之之客。”并收其《题曹娥墓》诗一首。
周密在《浩然斋雅谈》中提到翁元龙时说:“翁元龙,字时可,号处静,与吴君特为亲伯仲。”据此,夏承焘认为吴文英是本为翁姓,乃翁逢龙弟,翁元龙兄,过继为吴氏后嗣。唐圭璋在《全宋词》中对翁元龙的简介也承此说。但何林天在《吴文英考辨》一文中则认为这些说法都是臆测,缺乏可靠证据,吴文英与翁氏兄弟并无亲属关系,本就姓吴。
本词大意是:翁元龙去宣城(宛陵),陆睿填词送行。缠腰跨鹤,前程似锦,无比的风光。但此时却只有离愁相伴。男儿追求功名,不觉双鬓染霜。舟已去,人难留。你在江湖漂泊,我也如同水上的泡沫。等你到了宣城敬亭山上,弹琴时,记得今天的离别。而我,也会在秋天里,登高遥望你的方向。
还有甘州(寿贾师宪)那首,一并接了吧:
甘州(寿贾师宪)
满清平世界庆秋成,看看斗三钱。论从来活国,论功第一,无过丰年。办得间民一饱,馀事笑谈间。若问平戎策,微妙难传。
玉帝要留公住,把西湖一曲,分入林园。有茶炉丹灶,更有钓鱼船。觉秋风、未曾吹著,但砌兰,长倚北堂萱。千千岁,上天将相,平地神仙。
据宋史记载贾似道欺上瞒下,谎报战功,排除异己。宋理宗时,贾似道受到重用,渐渐走上专权之路。特别是在立皇储之事上,贾似道支持宋理宗传位给智商不高的宋度宗,逼走了丞相吴潜(后来安排党羽毒死吴潜),在度宗即位后,贾似道更是权倾朝野。
陆叡词的上阕,对贾似道大拍马屁,无论对内治理民生还是对外征战,赞贾似道”论功第一“,其”平戎策“,竟然”微妙难传。“想起辛弃疾的”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真是莫大的讽刺。
下阕换头处写到:把西湖一曲,分入林园。宋理宗在西湖边给了贾似道一个庄园,取名为“后乐园”。贾府与皇宫隔湖相对,每天贾似道不必绕路,只需坐船过湖上朝即可。贾似道一方面独霸朝纲,但是在边防紧急时却只管在西湖寻欢作乐,时人说:“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
宋理宗死后,傻皇帝宋度宗更加倚重贾似道。陆叡在词中敢称呼贾似道”千千岁“,可知他当时气焰是多么嚣张。
还有个事,吴文英与贾似道的交往,是最为后人非议的。贾似道被列入《宋史·奸臣传》,而吴文英曾与他有较深关系。现存《梦窗词》中有赠贾似道词四首:《宴清都·寿秋壑》《木兰花慢·寿秋壑》《水龙吟·过秋壑湖上旧居寄赠》《金盏子·赋秋壑西湖小筑》。为此,自《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始,吴文英人品便为人们所质疑:
一种意见认为,吴文英与贾似道的交游是在贾似道未发迹之前,即在贾似道未权倾朝野之时,因而,写下几首酬唱赠答之词,实在是不必挂怀的,更是无碍乎其人品的。
另一种意见认为,四首词中的《金盏子·赋秋壑西湖小筑》是在贾似道入朝以后所作,其时吴潜已为贾氏所害,而吴文英仍与贾有往来,作词吹捧他,其人品性可知。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