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元逊,平韵满江红,牡丹

作者:雪狐4651 更新时间:2025/10/27 20:00:01 字数:2499

花开不凋零,人生无穷尽。本词的上片先点明时节,初春时节仍感寒冷,早早添上多层薄衣,女子因青春易逝而心生哀怨,她的清泪染红了花瓣,情感真挚动人;下片更进一步描写女子所处的环境与心境,表达了对往昔美好时光的怀念。全诗语言哀婉,情感缠绵悱恻,百转千回地抒写出伤春之情,具有浓厚的抒情意味。

平韵满江红(牡丹)

翠袖余寒,早添得、铢衣几重。保须怪、妍华都谢,更为谁容。衔尽吴花成鹿苑,人间不恨雨和风。便一枝、流落到人家,清泪红。

山雾湿,倚熏笼。垂㔩叶,鬓酥融。恨宫云一朵,飞过空同。白日长闲青鸟在,杨家花落白苹中。问故人、忍更负东风,尊酒空。

青绿色的袖口涌进了些许寒冷,为自己添上轻薄的几件衣服。不要去怪罪芬芳落尽,这些花儿打扮又能为了谁呢?风雨带着吴地的落花飘进了饲养鹿的园圃,人间不应该怨恨这些风物。有一枝落花流落到(我家)的院落,我的泪水染上了花红。

山中的雾润湿了斜靠的熏笼,发饰低垂,头发都酥软得像要融化了。只埋怨有一朵宫中的云,能够飞向虚无缥缈的崆峒山。白云太阳是那么悠闲,青鸟在飞翔,杨家的花落在浮萍之中。 我去问问认识的人,忍不忍心辜负春风,将酒杯闲置。

这首《平韵满江红·牡丹》以牡丹为咏物对象,却通篇不着一个“牡丹”字面,只以“翠袖”“铢衣”“妍华”“清泪红”“宫云”等极富女性化、宫廷化的意象,层层暗扣,将牡丹写得既似绝代佳人,又似被废的椒房贵妇,更似一段由盛而衰的南宋宫闱秘史。

词人借花之荣瘁,抒写“人间不恨雨和风”的旷达与“忍更负东风”的深悲,在“平韵”二字的天然舒缓里,潜藏抑扬顿挫、鼓声欲裂的吞声之哭。通篇结构可分四段:上片前六句写花之凋零,后五句写花之流落;下片前六句写花之追忆,末五句写花之怨望。四层皆以“花”为经,以“人”为纬,以“史”为骨,以“情”为魂,遂成一篇“花史”“宫史”“心史”合奏的长歌。

一、“翠袖余寒”——花魂与衣香的互喻

开篇“翠袖余寒,早添得、铢衣几重”,把牡丹写得像一位清晨被唤醒的宫妃:翠色的罗袖还沾着夜来的雾气,单薄的“铢衣”(十六铢才半两,极言其轻)却已一层层加身。翠袖与绿叶、铢衣与花瓣,在重量、颜色、质感上形成多重叠影。诗人不写“花开”,却写“衣重”;不写“颜色”,却写“余寒”,使读者先感其“冷”、再思其“轻”,终悟其“薄”——牡丹之富贵只是旁人眼底的幻象,自身不过“铢衣”般不堪一击。一句“早添得”,更把时间之早、动作之急、心绪之惶,同时托出:花亦自惊岁晚,人亦自怜衣单。花人互喻,已肇其端。

二、“吴花成鹿苑”——盛极而衰的王朝缩影

“衔尽吴花成鹿苑”,是全篇最突兀、也最沉痛的一笔。“吴花”本指吴地所产百花,亦可借指东吴、吴宫旧事;“鹿苑”字面上是佛家讲经之地,骨子里却暗用“鹿走姑苏”的典故:吴王夫差为西施筑馆娃宫,越兵入吴时,宫苑废为鹿场。

词人把“百花”写成可被“衔尽”的鸟雀之食,便见昔日锦簇花团,不过供人(或供史)一口吞噬;而“成鹿苑”三字,一跳到荒苔野鹿、佛鼓钟声,把盛极而衰的速率拉得电光石火。一笔横扫,人间所有“妍华”都被判了死刑,所以接以“更为谁容”——既然终要零落,我又何必要开?

“不恨雨和风”五字,表面超脱,实则拗怒:雨风本无情,何恨之有?可恨的是“衔尽吴花”的那只历史大手,是“成鹿苑”的那把兴亡利刃。词人把“不恨”写在“可恨”处,正是“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吞声,比直抒愤懑更见悲凉。

三、“流落到人家”——一枝红泪的民间叙事

上片歇拍“便一枝、流落到人家,清泪红”,是全词最明丽的画面,却又是悲剧的顶点。宫廷被废的牡丹,只剩一枝随水漂出,被寻常篱落收得。花瓣上的露珠,在民间的日光里仍像“清泪”,且被染成“红”——既是花色,又是血痕。词人把“清泪”与“红”并列,使“颜色”成为“泪水”的定语,遂出现一种视觉的悖论:泪本无色,却因花而红;花本无情,却因泪而活。民间收留了她的“身”,却无法收留她的“史”,于是那一点“红”便成为宫闱灰烬里未熄的火粒,在寻常白屋中继续灼人。

四、“山雾湿”以下——追忆与怨望的复调

下片换头,空间突然转入“山”与“宫”的迷离叠影。“山雾湿,倚熏笼”,是流落后的牡丹在野篱寒雾中,仍习惯地靠近(想象)昔日殿中的熏笼;“垂㔩叶,鬓酥融”,则把花叶写成宫妃低垂的云鬓,叶上露水像发上油泽,被体温融开。两句把“山野”与“深宫”并置,形成空间错置的蒙太奇:一方面身在草野,一方面魂绕宫闱。

接以“恨宫云一朵,飞过空同”,用汉武帝“宫云”典故:传说武帝建章宫有祥云如盖,倏忽来去。牡丹(宫妃)自比“宫云”,却“飞过空同”——“空同”乃北极之气,象征肃杀与虚无。她本欲回望故阙,却被北风卷得更远,于是“白日长闲青鸟在”,只剩信使(青鸟)空悬,无人传书;而“杨家花落白苹中”,用杨玉环“梨花一枝春带雨”与“白苹愁杀荡舟人”的旧典,把盛唐与南宋、杨妃与自身,叠映为一。两层典故同归“花落”,则“白苹”既是秋江无情之物,又成为“杨花”零落后的归宿,显出历史循环的冷酷。

五、“问故人、忍更负东风,尊酒空”——吞声的长哭

结尾三句,把全词所有“不恨”“长闲”的旷达外壳一齐击碎。“故人”可指当日共赏之君,亦可指昔日同列之妃,更可指“吴花”“杨花”等一切同命相连者。“忍更负东风”五字,一笔翻回,把前面所有“不恨”都坐实为“极恨”:东风本为花之主,今竟负我;我尚不忍负东风,东风何忍负我?结以“尊酒空”,是花之空尊,亦人之空杯,更是史之空觞。尊中无酒,则前尘无醉;无醉则无忘,无忘则长恨。词人把“空”字放在末句最末,使全词在“空”声里戛然,而“空”后仍袅袅有一缕余香,像牡丹谢后仍渗肌肤的冷香,挥之不去。

六、声律与意象的暗暗鼓声

《满江红》本为仄韵促节之调,入声短韵,如鼓点密集。此篇却用“平韵”,把原来“怒发冲冠”的铜琶铁板,改作低鬟掩抑的箫鼓。句中虽仍存五字、七字的长短线,但平声长引,便似鼓面蒙上一层绡纱,每击一下,鼓声不脆而沉。

词人正是借此“鼓声之沉”,写“心事之重”。意象方面,全词以“冷色”为主:翠、白、空同、白苹,皆青白灰冷;只以“红”字一点,反复出现(“清泪红”“尊酒空”暗含唇红),遂成“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惊心。那点“红”被冷色包围,愈显孤立,成为宫廷灰烬里未熄的火,亦是词人胸中未冷的血。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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