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元逊,临江仙,自结床头尘尾

作者:雪狐4651 更新时间:2025/11/6 20:00:02 字数:2071

临江之仙,无尘之世。临江仙,词牌名,原为唐代教坊曲名。又名“谢新恩”“雁后归”“画屏春”“庭院深深”“采莲回”“想娉婷”“瑞鹤仙令”“鸳鸯梦”“玉连环”。格律俱为平韵格,双调小令,字数有五十二字、五十四字、五十八字、五十九字、六十字、六十二字六种。常见者全词分两片,上下片各五句,三平韵。此调唱时音节需流丽谐婉,声情掩抑。

临江仙源起颇多歧说。南宋黄昇《花庵词选》注:“唐词多缘题。所赋《临江仙》,则言仙事。”明董逢元《唐词纪》认为,此调“多赋水媛江妃”,即多为咏水中的女神。调名本意即咏临江凭吊水仙女神。近代学者任半塘先生据敦煌词有句云“岸阔临江底见沙”谓词意涉及临江。

“临”本意是俯身看物;临江而看的自是水仙。但历代所祭的水仙并不确定。像东汉袁康、吴平《越绝书》所记的春秋吴国功勋伍子胥受谗而死成为长江水仙,东晋王嘉《拾遗记》称战国楚大夫屈原为湘江水仙。此外,还有琴高、郭璞、陶岘各为不同水仙的记载。另外,投湘江而死的舜之二妃、三国魏曹植笔下的洛河女神,都是人们祭祀的对象。

清康熙年间所编《钦定词谱》卷十“临江仙”条目下,选“临江仙”十一体,可见其变体甚多,而且并无正体、异体之分。注曰:“宋柳永词注‘仙吕调’;元高拭词注‘南吕调’。李煜词名‘谢新恩’;贺铸词有‘人归落雁后’句,名‘雁后归’;韩淲词有‘罗帐画屏新梦悄’句,名‘画屏春’;李清照词有‘庭院深深深几许’句,名‘庭院深深’。”又有“采莲回”、“想娉婷”、“瑞鹤仙令”、“鸳鸯梦”、“玉连环”等别名。《乐章集》又有七十四字一体,九十三字一体。《汲古阁本》俱刻作“临江仙”。今据《花草粹编》校定,一作“临江仙引”,一作“临江仙慢”,故不类列。

临江仙

自结床头尘尾,角巾坐枕孤松。片云承日过山东。起听荷叶雨,行受芷花风。

无客同羹莼菜,有人为剥莲蓬。东墙年少未从容。何因知我意,吹笛月明中。

这首《临江仙》以“尘尾”“角巾”“孤松”三个极简意象,先为读者搭出一幅“山人独卧”的静帧:尘尾随手结在床头,暗示主人已把“玄谈”之风收拢;角巾斜倚,是魏晋以来隐者特有的“不整而整”;松影横窗,化作天然枕屏。三物皆寻常,却在一“孤”字中透出落落不群的清刚之气,把“我”与尘嚣悄然拉开距离。开篇不写“我”之形貌,只写“我”周遭之物,而高逸之态已自笔端溢出,可谓“以物代人”,得“无我之境”而“我”在其中。

“片云承日过山东”一句,是全篇由静转动之枢机。诗人本在枕上,忽见窗外一缕云影被落日托住,缓缓掠过山东。云本无情,日亦无意,但“承”字一用,便似天公有意把一段光阴轻轻递到山人手中,提醒他:莫负片刻清欢。于是“我”从松下起身,步入中庭——“起听荷叶雨,行受芷花风”。荷叶雨,是晚来骤至的疏雨,点点跳珠,敲出清商;芷花风,是岸畔幽香,被风揉碎,暗暗袭来。

一动一静,一清一馥,诗人以“听”与“受”两个被动语态,把自己完全交给自然:不撑伞,不避雨,不疾走,只将肉身与心灵一并摊开,任风露雨声在毛孔里写意。由此,上片虽仅三十余字,却完成了从“孤松高卧”到“荷芷相伴”的空间挪移,更完成了由“静观”到“融入”的心路转折,节奏轻灵,如片云过空,了无痕迹。

过片“无客同羹莼菜,有人为剥莲蓬”,一句转折,把上片“独得”之趣推向“有人与共”却“仍似独”的更深孤独。莼菜羹,用张翰秋风之典,本是思归与远引的符号;“无客”二字,把“同羹”的温热期许轻轻抹掉,只剩釜中碧羹,自煮自尝。

而“有人为剥莲蓬”似带来一点人间暖意,却细味之,那人或只是邻家小童、或隔岸浣女,与“我”并无深交;莲蓬虽甜,剥者虽勤,却未必真识“我”心底滋味。两句对举,一“无”一“有”,一“冷”一“暖”,皆化作“不相与”的浅淡惆怅:世情不远不近,人声不喧不寂,恰似夏末最后一柄莲蓬,外壳已青,内心却自苦回甘。

于是诗人把目光投向“东墙年少”——那隔墙而立的少年,衣影翩翩,却“未从容”。此“未从容”三字,可两读:一指少年本身未经世事,举止尚显局促;二指少年望“我”而踟蹰,欲近还远。无论何解,都透出诗人对“少年”这一生命阶段的惋叹:他们拥有“笛”,拥有“月”,却未必拥有“从容”。

而“我”亦知,纵使少年越墙而来,共坐松下,也未必真解“我”意;于是索性把沟通的欲望交予一声笛韵——“何因知我意,吹笛月明中”。结句最妙在“何因”一问,自问自答,答在问中:你不必知我何意,我只须将一腔“不可与言说”托之笛声,托之明月;而你闻与不闻,懂与不懂,皆已无碍。笛声一起,则“我”与“少年”之间,既有墙之隔,又有月之通;既有声之传,又有意之隐。那一缕颤音,在月光里自升自沉,像给无形的“孤独”镀上一层银边,使之既有锋芒,亦有温柔。

综观全篇,词人写“孤独”却不落“孤寂”。上片以自然为侣,得“与天地精神往来”之旷;下片以少年为镜,得“与人间哀乐相通”之悯。既不羡车马喧阗,亦不拒邻童笛声;既自甘莼羹莲蓬,亦遥念东墙衣影。用笔之淡,如月下笛音,似有若无;寄情之远,如片云承日,去而不返。读罢掩卷,但觉松风犹在,荷雨乍停,一缕笛韵尚在天际,袅袅不散。那份“不逃于尘世,亦不系于尘世”的从容,正是词人最要留给后人的一点清凉散。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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