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一代人,洞仙歌几声。洞仙:仙人好居洞壑,故通称为洞仙。这里指道教成仙之人。
据北宋李昉《太平广记》载,九陇(在今四川广元西)人张守珪,家庭殷富,有茶园,每岁皆召采茶人力百余,男女佣工皆有。其中一少年自言无亲族,聪慧勤恳忠实,守珪特别喜爱,收为义子。娶茶园一位二十岁女子为妻。二人有道术,能让树生食盐和奶酪,让碗里生酒。自称阳平洞中的仙人,能在洞中洞察人世间的生死兴衰和旱涝风雨。
调名本意即为歌咏洞中仙人自在生活的歌曲。敦煌曲中有此调,但与宋人所作此词体式不同。有中调和长调两体。《乐章集》兼入“中吕”、“仙吕”、“般涉”三调,句读亦参差不一。八十三字,前后片各三仄韵。常以《东坡乐府》之《洞仙歌令》为准。音节舒徐,极骀宕摇曳之致。调见北宋柳永《乐章集》。此调又名《洞仙歌令》《洞仙歌慢》《洞仙词》《洞中仙》《洞玄歌》《羽仙歌》。
洞仙歌(代寿李尉儒人)
几番梅雨,蒲风过、端阳後。细数月轮,犹待双蓂秀。戏彩华堂宴,设帨朱门右。酌金荷,争献寿。蟠桃新熟,阿母齐长久。
一门奋建,攀桂客、无双手。好事来春在,杏苑联蓝绶。应继琼林董,却胜燕山窦。夸盛事、真罕有。金花封诰,管取重重受。
这首《洞仙歌·代寿李尉儒人》是一首典型的宋代寿词,属于应制或应酬之作,专为祝寿而作,对象是一位身份显赫、家世清贵的“李尉儒人”。“儒人”在宋代是对士大夫阶层中品级较高者之妻或母的封号,可见此人非寻常闺阁,而是有着朝廷诰命、门第清贵的女性。
词中以华美典雅的语言、铺陈祝颂的手法,借自然节令、神话典故、科举盛事等多重意象,层层递进,既祝其长寿,又颂其家声,更寓含对其子前程的殷切期许。全词格调雍容华贵,气象高华,虽为应酬之作,却不流于俗套,字里行间自有一份庄重与温情。
上片以“几番梅雨,蒲风过、端阳後”起笔,点明时令,营造出初夏时节的清新氛围。“几番梅雨”写江南初夏特有的连绵细雨,既暗示季节的更替,也暗含岁月流转之意;“蒲风”即蒲草之风,古人以蒲为端午辟邪之物,此处“蒲风过”不仅点出端午已过,更带出一种祥瑞之气,为祝寿铺垫吉庆背景。
接着“细数月轮,犹待双蓂秀”,由时令转入时间之细品。“月轮”指月亮,古人以月之盈亏记时;“双蓂”即蓂荚,传说中尧时的一种瑞草,每月朔日生一荚,望日落一荚,此处“犹待双蓂秀”极言时光之珍贵,亦暗含对寿者如月之恒久、如瑞草之祥秀的赞美。
“戏彩华堂宴,设帨朱门右”,转入祝寿场景。“戏彩”典出老莱子彩衣娱亲,此处用以形容子孙孝养,家庭和睦;“设帨”即张设帷帐,古时贵家女子居所设帨,此处“朱门右”点出寿者身份之尊,非寻常人家。华堂之上,彩衣嬉戏,朱门之内,帨帐高张,一幅富贵寿宴图跃然纸上。
“酌金荷,争献寿”,写宾客献酒之盛。“金荷”即金制荷叶形酒杯,贵重而雅致,众人争相举杯祝寿,场面热烈而庄重。至此,上片由自然之时令,转入人间之盛事,层层铺陈,步步推高,至“蟠桃新熟,阿母齐长久”一句,达到高潮。以王母蟠桃之神话,喻寿者之长生,将人间祝寿升华为仙境祥瑞,既典雅又神圣,令人心生敬仰。
下片转入对其家族荣耀的颂扬。“一门奋建,攀桂客、无双手”,由寿者本人转及其子孙。“攀桂”即折桂,科举及第之典,此言其子才华横溢,科举夺魁,举世无双。宋人重科举,一门之中若有进士及第,便是光宗耀祖之大事,此处以“无双手”极言其出类拔萃,亦暗含对寿者教子有方的赞美。“好事来春在,杏苑联蓝绶”,承上启下,预想来年春闱再捷,杏林宴上,蓝绶加身。“杏苑”即杏园,唐代进士宴游之地,后泛指科举盛事;“蓝绶”为宋代低品官员所佩,此处指其子将入仕为官,前程似锦。
“应继琼林董,却胜燕山窦”,连用两个典故,进一步抬高其家门之盛。“琼林董”指汉代董仲舒,才高学富,为一代大儒;“燕山窦”即五代窦禹钧,五子登科,世称“燕山窦氏五龙”。词人言其子之才学将继董仲舒之衣钵,而其家门之盛,更胜窦氏五龙,可谓极尽推崇之能事。此二句不仅颂其子,更颂其母——若无贤母,何来佳儿?故表面写子,实则归美于母,含蓄而深婉。
“夸盛事、真罕有。金花封诰,管取重重受。”末三句收束全篇,直抒赞美之情。“金花封诰”指朝廷以金花笺书写之诰命,乃对女性之最高褒奖。词人断言,如此贤德之母,如此昌盛之门,必将“重重受”诰命之封,不仅今日受封,日后子孙显达,还将屡受殊荣。此句既是对寿者的美好祝愿,也是对其家族未来的坚定信心,收得庄重而有力。
通观全词,虽为代人之作的祝寿词,却无半点敷衍之态。上片以自然之时令起,渐入人间之华宴,终以仙境之蟠桃作结,层层推高,气象恢宏;下片由母及子,由家及国,以科举盛事为脉络,以历史典故为衬托,既颂母德,又扬门楣,更寓含对国家栋梁之才的期许。
语言典雅精工,意象富丽吉祥,用典自然贴切,情感真挚温厚。尤可贵者,在于其结构之严谨,情感之递进,由祝寿之私情,升华至家国之大义,使一首应酬之作,竟具深厚之文化意蕴与道德寄托。读来如观一幅宋代士族生活之画卷,又如聆一曲盛世华章,令人对那个时代之礼乐文明、家教风尚,心生无限神往。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