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西麓,风流子,郭县尹美任

作者:雪狐4651 更新时间:2025/12/2 20:00:02 字数:2025

危西麓,查却是无可查,寻一二人不得,有词还疑作,填一名,仅知一名矣。风流子,原唐教坊曲,后用作词调。清徐铣《词苑丛谈》云:调名出自《文选》。刘良《文选》注:“风流,言其风美之声流于天下。子者,男子之通称也。”南朝梁范静妻诗云:“托意风流子,离情肯自私。”《花间集》载孙光宪此调三首,似为联章体,其次首词意尤合调名。

此调在唐时为单调小令,宋为慢词,二者迥异。小令体,《词律》卷二、《词谱》卷二, 皆列孙光宪所作“楼倚长衢欲暮”,单调,三十四字,八句,六仄韵。慢词体,周邦彦《清真集》、吴文英《梦窗词稿》人黄钟商(大石调)。又名“内家娇”“神仙伴侣”“骊山石”。

风流子(郭县尹美任)

西风吹锦水、朝天路、冉冉两凫飞。看父老袅花,苦遮去辙,儿童骑竹,争问归期。帐簇马前纷蔽日,实绩纪行碑。冰饮三年,从容官事,棠阴百里,悠久民思。

圣明矜遐远,关山道,应是来骤华丝。画绣过家,莱庭彩舞斑衣。便稳奉安舆,江南向暖,早传言语,樵曲先知。重约旧临,倪耄迎候杭西。

这首《风流子·郭县尹美任》以“朝天”与“还家”两条线索交织成篇,上片写郭县尹任满离境,下片写其奉召入京、衣锦过里,通篇无一字直抒个人情感,却借“父老”“儿童”“行碑”“棠阴”等意象,把一位清廉慈惠的地方官写得须眉浮动、光彩照人。

全词最夺眼处,在于“冰饮三年”四字:它把三年簿书钱谷、讼牒刑名,一概压进“冰饮”二字里,既写官舍之清寒,又写主人之清操;下面紧接着“从容官事”,便见寒而不苦、简而不疏,一笔勾出“廉而能”的治谱。再回看“西风”“锦水”二句,时令是初秋,水程是下濑,风色水声皆带爽气,正好为“冰饮”先作渲染;而“冉冉两凫飞”化用王乔仙凫故事,把离任说成飞升,不独写行舟之轻,更写百姓心目中“好官难留”的怅望。

于是以下“父老袅花”“儿童骑竹”便水到渠成:花环竹马来,不是送别,而是“遮辙”;一个“苦”字,把“留”写成“拦”,比寻常“攀辕”更进一层。儿童无知,但知问归期;父老有识,却识得“去辙”之不可回。两相对照,一痴一慧,一喧一静,俱是极热语,却反衬出官与民之间极热肠。

“帐簇马前纷蔽日”一句,承上启下:上承“遮辙”之热,下启“纪碑”之永。帐者,饯帐也;蔽日,写其多,亦写其高,更写其密。马欲行而不得,日欲照而无隙,于是“实绩纪行碑”五字便从人丛中巍然突起:碑是实物,又是虚誉;是过去政绩之总结,也是未来口碑之胚胎。

词人用一“纪”字,便把“碑”与“行”绾合,使后之来者但见此碑,即如见郭尹三年之“冰饮”。下面“棠阴百里”用召南《甘棠》典,却不说“甘棠”而说“棠阴”,盖“阴”字有“庇”义,亦有“影”义;百里之棠,其影茀茀,其阴萋萋,民受其庇,亦被其影,自能“悠久民思”。由此回看“冰饮三年”,愈觉寒泉入口,而甘棠之味隽永。

过片“圣明矜遐远”,一句推开,把镜头从蜀江拉到金阙。“矜”字下得稳:不是“拔”,不是“擢”,而是“矜”,有“惜”有“念”有“慰”有“奖”,写出宸衷之曲体人情。“关山道”三字,陡作顿挫,似写行路之艰,却为下文“华丝”作势:华丝者,锦服也,亦指宫锦之袍、五色之诰。由“冰饮”而“华丝”,一寒一暖,一素一绚,对照中见皇恩,亦见官品。

“画绣过家”一句,是全词最热闹处:前说“朝天”,此说“过家”,把“仕”与“归”绾合;“画绣”二字,写其服,亦写其舟车之耀;而“莱庭彩舞斑衣”,用老莱子戏彩娱亲事,把“衣锦”写成“娱亲”,既合“孝治”之旨,又暗承“棠阴”之政——惟其百里棠阴,斯能庭前彩舞;政成而亲悦,亲悦而己悦,三层喜悦,一笔滚出。

下面“便稳奉安舆,江南向暖”,把“斑衣”再伸一层:安舆者,板舆也,奉亲而行,步步向阳;江南地暖,不必到官而已先奉亲以享其暖。于是“早传言语,樵曲先知”便有神味:樵夫野唱,最无顾忌,亦最得风声;未睹其面,先闻其讴,讴声入词,词声入史,口碑之远,虽樵苏亦与有荣焉。

结拍“重约旧临,倪耄迎候杭西”,把未来之“再任”预支一笔:杭西者,临安也,南宋行在;曰“旧临”,则昔曾涖止;曰“重约”,则行当再至。未离蜀土,已预约杭西,非郭尹自负,乃词人预许:许其棠阴之政,可遍植东南;亦许斯民之爱,可易地皆然。倪耄迎候,写其年之老;迎候写其情之殷。合起句“西风”观之,则今日之风,自西而东;他日之风,亦将自西而东:风送归舟,亦送重来;风中有棠,棠中有荫,荫庇千里,无往而不在。

统观全篇,词人以“冰饮”为骨,以“棠阴”为肉,以“斑衣”为血,以“华丝”为衣,以“樵曲”为声,层层铺染,把一位廉吏写成慈母,写成仙凫,写成甘棠,又写成莱子。其叙事也,先蜀后京,先别后聚;其写人也,先清后荣,先政后孝;其布景也,西风、锦水、关山、江南,一棒鼓,一棒锣,鼓锣相递,节奏分明。

字面上无一语及私,而私情自见:冰饮之寒,映斑衣之暖;遮辙之苦,衬重来之乐;父老之悲,转樵曲之欢。于是郭尹之“美任”,不独上膺帝眷,下慰舆情,抑且垂为词史,与甘棠并茂。千年后读之,犹觉西风飒飒,凫影冉冉,棠阴满地,斑衣生辉,而一路樵歌,犹在耳际。

所以还是,欲知后词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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