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穿过竹林来到正厅,这是姬家用来接待来宾也是兄妹二人日常给父亲拜安的场所。
看着眼前朱红色的门扉,姬玄恭敬的走上前轻轻扣门。
“父亲,玄儿和发儿给您来拜安了。”
“进来吧。”
一道深沉而有力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像是那草原上雄狮的低吼。
“是。”
双手轻轻推开大门,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于二人心头。
这种香气对于姬玄并不陌生,“东海沉香”姬发小姐的专用香料。这股淡淡清香陪伴着兄妹二人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
因为姬发自小患有轻度的哮喘,听闻“东海沉香”有缓清其病痛的特效姬昌夜特意率兵从南溟奇地(今海南)取来置于府中。
“小发来了啊,还有玄儿。”
见着进入的一对儿女,姬昌夜放下手中的《孙子兵法》;一对如苍鹰般的双眸凝视着前方的姬玄,直到看向其身后的姬发才渐渐趋向柔和。
“爸爸。”
看着疼爱自己的父亲,姬发迅速跳出钻入那结实的臂膀中。
“小发,不得无礼。”
与姬发调皮的举动相对是,姬玄恭敬的在一旁做着趋礼。
“哼,才不要。父亲大人最疼小发了。”
小家伙扭头向姬玄做了个鬼脸。
“的确,自家人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与那肃穆的军人形象不符的是,姬昌夜此刻正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女儿。
“可...”
姬玄正想纠正正不符礼节的错误是,那对锐利的双眸迫使他停下。
“是。”
“怎么,小发今天打算出去玩吗。”
姬昌夜慈祥地问道,犹如教堂中的神父般。
“嗯,今天小发还要和哥哥一起出去放乞巧灯呢。”
...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不知为何姬玄感觉一阵刺痛。
“父亲,玄儿略感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嗯。”
姬玄恭敬地倒退出门外。
“奇怪,明明哥哥刚才还挺精神的吗。”
看着离开的姬玄,小发不由困惑道。
独自站在屋檐的阴影下的少年默默掏出怀中的怀表。
“妈妈...”
怀表中印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画面中中一位正坐着的身着青色襦裙的纤细的妇人正抱着褓娩中的婴儿,膝下是正撅着小嘴的黑服男孩。
...
“母亲...呜...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兵刃相向的母亲,姬玄无助地哭泣道。
“姬玄,站起来!”
站在台上的姬昌夜喊道。
“现在你的身份是一名战士,而你眼前的女人也不再是你的母亲而是做为一名敌人!”
“不...不...一定是骗人的吧...母亲...”
然而回应地只是冰冷的刀锋。
温热的血液此刻却像刺骨的寒冰般刺向男孩的手掌。
夕阳已至,乌鸦发出凄惨的鸣叫。
“哈...哈哈哈!”
坐于女人之血的男孩发出凄凉的欢笑,旁边是女人温热的尸体。
“妈妈。”
男孩蜷缩起幼小的身躯躺在女人的身体上,就像子宫中的婴儿般;你我里表。
......
“嘿,发什么呆呢。”
一双可爱的手掌在姬玄的眼前晃来晃去,像是猫儿的尾巴般。
“没什么,兴许是几天的训练有些倦了吧。”
姬玄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对于女孩而言,逛街可是排解心中不悦的最佳方法哦。”
此刻姬发俏皮地用食指按住饱满的樱唇。
“虽然阿玄是男孩子,当人与人之间的共性还是相似的吧,快走吧。”
看着在前方卖力拉扯着自己的小家伙,姬玄的嘴角微微扬起。
走出府邸,姬发像是出了笼的鸟儿般,在人群中“飞舞”着,不一会二人就来到了东市。
“阿玄,我要吃这个。”“阿玄,这个娃娃好可爱哦。”“哇,阿玄你看这个发簪好漂亮哦...”
看着眼前活跃的妹妹,姬玄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真正令他在意的是,所见人们眼神中那共同的部分:敌视甚至怨恨。
虽然这份敌意被隐藏的很深,但对年幼就处理起刑狱工作的姬玄而言是很简单的事就如吃法喝水般。
“果然,是因为四个月前的那件案子吗。”
姬玄眉头紧锁。
四个月前,一支来自拜占庭的商团来到青阳。
姬玄还记得其中的一对新婚夫妇,夫人怀孕八个月和丈夫伴随商队前来旅游。
原本外宾来临本该是温馨的一幕才对,但对于正饱经中西战争之苦的边塞百姓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商队入驻旅馆的当夜,部分因战争而妻离子散的激进分子便袭击了旅馆,开始所谓的神圣的“复仇”。
他们残忍地杀害了所有商人,更有甚者当着那位丈夫的面将怀孕的妇人**并用屠刀抛出腹中的婴儿最后将二人虐待至死。
姬郡守知道后雷霆大怒直呼“畜生”,立即派遣军队两一行人逮捕。
凡参与犯罪者全处以大辟之刑(斩首),其中对孕妇施以暴行者凌迟处死。
当天猩红的血液流满了喧闹的市集。
那时的情景姬玄记得很清楚,罪犯们在妻子和父母地哭喊中被压上断头台。
台下到处是“姬昌夜卖国求荣,愧对君禄”之类的诅咒之语。
拜那些自诩为“受害者”的百姓所赐,父亲被朝廷上的政敌们以“妄杀百姓,叛国侮华”之罪弹劾。
在通过百姓的“碎嘴”,原本受大家爱戴的父亲一下子成了受庇佑者们的仇人。
所幸的是,贤明的陛下并没有听信谗言问罪父亲,只是象征性地罚处了父亲一年的俸禄收回姬家在长安地赐宅。
这件事使本想造福百姓的姬玄起了质疑。
“真是的呢,和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一起逛街都会发呆,阿玄你这样是找不到妻子的哦。”
看着有又陷入沉思的哥哥,姬发不满地抱怨道。
“抱歉。”
“完全感觉不到歉意呢,那作为赔礼阿玄去帮我买蔗浆樱桃吧。”
“嗯,那我就先去了。”
“哼,这才是道歉该有的样子吗。”
因“赔礼”得以脱身的姬玄想享受一下的片刻的安静。
眼前地这间幽深地的小巷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因距市集有一定距离,巷内很安静或者用寂静描述更为准确。
小巷的四周是些低矮的土墙,墙面上布满一些难以名状的图案,应该是附近孩子们的涂鸦所致。
因为四周的墙壁,强光难以进入倒成了一处荫凉之地;但又因墙壁有些低矮,不时会有些光束透过层层屋檐照到人的脸上,那阴凉之处的一丝暖光反而更妙。
“总之,先让我好好静静吧。”
“阿弥陀佛。”
正当姬玄想歇息片刻时,一阵咏颂声传来。
迎面走来地是一位身着破旧袈裟,白眉体胖的老僧。
“大师好。”
姬玄拱手作揖道。
因为姬母信佛的缘故,姬玄素来对僧侣很是尊敬。
“现在这么懂礼貌的年轻人可不多喽。”
老僧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瞳孔宛如一泉清泓充满睿智。
“嗯?”
老僧突然死死盯住姬玄。
见状,姬玄轻轻向后挪了几步。
“实在是抱歉,只是这双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遇到强光一时难以适应。”
老僧鞠躬道。
“不不,大师言重了。”
见对方并没有恶意,姬玄上前扶起老僧。
不管怎么说,一位长者向小辈鞠躬是在叫人感到羞愧。
“做为歉礼,就赠施主一句箴言吧。”
“大师请讲。”
“施主请记住,人之于树并无差异,其愈是想接近光明;其灵魂就越趋向黑暗。”
说完,老僧便转身离去。
看着那逐渐缩小的背影,姬玄皱了皱眉,想要开开口呼喊老僧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道理听上去颇为荒谬,但因本身是真理;受其影响,无法反驳,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