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西行寺像是在举行一场重要的祭祀仪式,寺院外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伏魔师们手持法杖站在门前,以防外人进入。禅师们手端黄铜水盆,将水洒在寺院各处,禅师口中念念有词,穿过众多香炉的青烟。
“魂魄家家主大人到!”门外一队人开到西行寺前,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家臣先一步站在门阶上,向八人抬起的华贵轿撵行礼,跟在后面的是魂魄家族的侍卫,他们同样有着族中独特的白发,这是隶属于旁系血亲的证据。妖忌也跟在队伍中,他身穿着同样的长袍,人群里毫不起眼。很明显,这场祭祀仪式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年轻的侍卫多少会在脸上露出一丝的骄傲,除了妖忌,他很明白仪式意味着什么,也正因此他非得参加不可,哪怕是动用非常手段。
一个月前,西行寺院深处的妖树终于吞噬了过量的死人魂魄,巨大的灵力让妖树陷入疯狂,树枝像捕食的章鱼触手般伸出高墙,意图抓捕更多的猎物,粗大的树根撼动了整座寺院的大地,致使覆盖的地砖开裂,发出阵阵响雷似的轰鸣声,伏魔师和寺中侍卫全部投入对妖树的战斗,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人们终于压制住狂暴的妖树,用符印将怪物牢牢锁在地上,但这只是暂时的,妖树已有灵性,而咒力则会渐渐流逝,面对抖动枝干的妖树,长老们召开了会议商讨如何永绝后患,于是有人提到了幽幽子。
长老们终于达成了共识:作为西行先师唯一的女儿,幽幽子同妖树的联系极其密切,西行寺家族的血脉就流淌在树与人之间,并给予此人共享妖树力量的权利,幽幽子可怕的能力正来源于此。因此,只要切断这条联系,树就会自然枯萎,而需要解决的问题也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幽幽子的命。
准备仪式将持续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而这段时间里,禅师们会不停诵读经文,以减少解开封印时妖树的暴戾行动。妖忌在侍卫队伍中看去,希望寻找幽幽子的身影,但他只看到高台上诵经的那群禅师,看样子今天长老们不准备让幽幽子随意行动,妖忌心中已有打算。
妖树作乱时,妖忌参加了对那怪物的讨伐行动,在那之后,魂魄一族的家主们召开了大会,选出参加仪式的侍卫,妖忌早就知道了会议的目的,就在大战之后,他见到了前来告知内幕的紫,由于西行寺受到层层结界守护,紫无法通过虚空潜进寺院,只能与妖忌策划怎样营救出幽幽子,而这批侍卫选拔正是其中的第一关。
妖忌落榜了,不知为何,替代他的是嫡系子弟,妖忌自知这是家族长辈的安排,尽管他知道后果,但真相迫使他向那嫡子发起挑战,一对一的决斗,赢者将获得进入西行寺的权利。人们惊异地看着站起来的妖忌,这种公然的反抗从未发生过,妖忌看到上层座席上的一位大人轻蔑地看着他,又看着他的父亲,这位大人正是那嫡子的父亲,魂魄家族的家主,于是,决斗开始了,而且换了新的赌注:胜者可活,败者唯死。
妖忌明白这话的意思,倘若他输,家法处置,而倘若他赢,作为家主的长子,那个少爷自然不必赔命。此时性命攸关,妖忌却不害怕,将生命交付于刀剑对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决斗开始了,妖忌持刀静立,对方挥刀直刺他心脏而来,妖忌一闪向侧,那刀刃却转向奔他喉咙劈来,妖忌反手刀柄猛然一挡,一个滑步闪向那少爷背后,刀背打在他手腕上,镶嵌宝石的华丽佩刀脱手飞出,妖忌一步跨回原地。
周围先是鸦雀无声,然后一群族人欢呼起来,这些族人或站在外围,或席地而坐,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场面热闹得像是竞技场。魂魄家主抬起右手,示意停止喧哗,他看了一眼回到场下的纨绔儿子,一手握住腰间的宝刀。
“不错,不错。”妖忌听到家主击掌说道,家主走下席位,长靴踏在地上悄无声息“敢不敢再跟我打赌,年轻人。”
妖忌单膝跪在地上,听到他的话,抬头看着眼前春风满面的男人,留着白色长发和精修的胡须,长袍随他走动自行浮在身周,哪怕空中没有风。
“大人,我不能。”妖忌低头回答。
“为什么不能?怕什么,年轻人,刚刚不过是让你们认真起来的玩笑话。”家主道“站起来,与我一战,若你赢了,便有幸可细观我族至宝‘白楼’。”
妖忌惊呆了,白楼刀是魂魄家族世传宝物,听说此刀为冥神所赐,非凡人工匠打造,如此至宝只有家主候选者能握观其貌,当然这些人多是嫡系血脉。
“我怎敢与家主过招,岂非冲撞家主?”妖忌跪在地上说道。
“全当论剑罢,能接三招即是你赢,如何?”不等妖忌答话,家主已拔出佩刀,妖忌知道家主有意为之,当下的凶险境地已无从躲避了。
“悉听尊便,大人。”妖忌回答道,站起来也拿起佩刀,妖忌看了父亲一眼,见他在角落的席上汗流浃背,妖忌轻叹了口气,持刀而立。
“很好,年轻人。”家主说着,一步瞬身至妖忌身前,刀身冲妖忌刺来,妖忌猛地一闪,家主迅速回身一刀,刀刃竟带起三道烈风,妖忌忙横刀伐去,打散三道气刃,身侧的袍子被余风撕破,妖忌见那刀法平淡,气力却很大,便知那家主用意。此时,家主第二次攻来,气刃顺着刀子流动,在地上划出深痕,妖忌脚点地面跃上空中,旋起刀刃冲家主的佩刀挥去,家主持刀劈开,两把缭绕气刃的刀子相互碰撞,顿时风卷全场,妖忌顺风落地,家主被推得后退几步,突然妖忌已持刀闪在眼前,家主慌忙提到砍去,哪知妖忌的佩刀已再次笼罩刃风,两柄佩刀猛烈撞击,发出扣击金属的巨响,妖忌一脚横过,直接刹住惯性前移的身体,家主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佩刀,已经被砸得有些卷刃。
“大人,晚辈失礼,实在有罪!”妖忌持刀跪地,家主方才回过神来,只听妖忌说道“晚辈自知有罪,不敢领受近观白楼殊荣,请大人恩准。”
“准!”家主匆匆回答,妖忌听罢接着说道“请家主应允晚辈加入祭祀的侍卫队伍。”
“好,准了。既然人员已定,那么会议结束。”家主说着走出大厅。
“晚辈谢过大人!”妖忌在他身后拜道。
幽幽子站在镜子前,身上丝织浴袍还湿漉漉的,透出白皙的肤色,侍女梳着她的披肩短发,斋戒、沐浴,幽幽子机械地接受他人的安排,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反抗过,当然也没有反抗的必要,长老们用一个红珊瑚项圈封住她所有的法力,封印会持续三天时间,足够等到她完成所有仪式流程了。幽幽子此刻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试着抽动嘴角笑一笑,但还是失败了,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哭的理由,除了可怜自己。自己很可怜吗?她这样问道,眼前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眼泪一滴滴从脸颊上掉落。
侍女们用锦帕小心擦去幽幽子脸上的泪痕,她们褪去她的浴袍,替她穿上贴身衣物,再披上青色长袍。幽幽子跪坐在席子上,任由侍女为她上妆,戴上金器首饰。幽幽子平日不爱涂脂抹粉,也不喜欢佩戴首饰,与其说这是爱好所致,倒不如说她小时候没有怎么接触过这一类的东西,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妖忌大哥。她想见他一面,她不期望他来救她,她也不希望他来,这样做会使他身陷险境,但她只想能再见他一面,再喊他一声大哥,再与他说笑几句。她回想着那些在外冒险的日子,那些遇见紫的日子。她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她喜欢妖忌,也喜欢紫,他们在她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
内院白玉楼外站着面无表情的侍卫,他们向她行礼,用最高的敬语来称呼她,她知道这不过是形式而已,其实现在的她在这些人眼里和即将被宰杀血祭的山羊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她这只羊价值更高一些罢了。她又一次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那身姿不似凡人,即便涂上胭脂水粉,戴上配饰辎重,也掩饰不住天然的气息。若不是祭祀的场合,她大概会被当成是新婚的大家小姐吧。
“大人,请前往祖祠。”家臣走进门厅向她叩拜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请回吧。”幽幽子僵硬地回答道。
“是,属下告退。”家臣再次叩拜,退了出去。幽幽子站起身来,一旁的侍女忙上前为她穿上鞋子,身后的则托起她的长袍下摆,以免沾上泥土和灰尘。
紫来到一座高山上,从这里能够俯视整个西行寺,寺院灯火通明,到处是站岗的人,而且看守内院的还是伏魔师与侍卫中的精英。九尾狐狸蓝走到她身后,蓝保持着狐狸的模样坐在地上,九条尾巴像开屏的孔雀似地竖起来,分外好看。
“紫大人,西行寺看守实在太多,况且今天魂魄家主已经入住,贸然行动太过危险了。”蓝提醒道,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顾不得了,明天只能从寺外硬闯进去,希望妖忌的接应会理想些。”紫看了西行寺最后一眼,转身向森林里走去。
“大人,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值得这样吗?”蓝跟上去问道。
“你觉得芸芸众生都不值珍惜对吗?”紫回头问道。
“难道不对吗,大人?他们降生在世上,然后渡过短暂的一生,再从世上销声匿迹,从此哪里都寻不到他们的身影,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蓝说道。
“对呢,蓝,的确是这样没错……”紫转过头背对着金色的狐狸“我也曾经这样想过……做了很多错事,犯下那么多罪孽,血腥味早就浸透了我的身体……我的魂魄……再也洗不清,抹不掉了……”
“大人……”蓝犹豫着问道,她惊讶地发现大贤者紫竟然在哭。
“请……让我任性一次吧,唯独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了……蓝……”紫再次回头看着狐狸,月光顺着她金色的长发流下,遮住了她的容颜。
妖忌在内院墙外坐了整整一夜,他没有回供给侍卫们歇息的房间,这一夜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即不睡觉,也不思考,所有的意志全部用来保持精神上的警觉。他知道幽幽子也是一夜未眠,无论那夜寺中是否有需要她参加的仪式,这一夜注定了非常难熬。
清晨时,他回到侍卫们的住所,加入了开始整顿的队伍,他知道那个时刻即将来到,时间推着他不得不面对现实。妖忌深吸了一口气,跟随队伍一齐往内院中进发。
伏魔师鱼贯而入,队伍站在侍卫旁边,妖忌紧张地环顾四周,思考着进攻的方向,他时刻急着调整呼吸,保持最佳的行动状态。长老们坐在轿椅上,被仆人们抬进内院,后面跟着魂魄家主和西行寺其他家臣们,禅师围在妖树周围,念了一天一夜的经文,这棵参天老树终于安静下来,仿佛也等待着人们的裁决。妖忌对这些都没有兴趣,他此刻只在乎祭坛上发生的情况,由于距离过远,想通过人群看到前方并不容易,况且他的身高也比较是问题。那个时刻终于到了,禅师们停止了诵经,让开一条路使一名家臣通过祭坛,家臣跪在长老们面前道“各位大人,幽幽子小姐到!”
妖忌感觉心脏的跳动几乎达到了极限,他从人缝中看到幽幽子向祭坛上走来,侍女们捧着她的长袍下摆。幽幽子向侍卫那里匆匆看了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但终是无功而返。她面向妖树跪了下来,魂魄家主站起身,走到幽幽子身旁,一名随身家奴单膝跪地,捧上一个檀木托盘,托盘锦缎上放着一柄略短的佩刀,漆黑的刀柄看上去极其朴素。
“小姐,仪式开始了。”家主说道,一旁的侍女撩开幽幽子的头发,露出她的后颈。
“小姐,莫要害怕,这是冥刀白楼,可渡魂升天的法器。”家主握住刀柄,抽出白楼刀。
“您不需要有所顾虑,大人。”幽幽子自己伏身在地,对魂魄家主说道,家主举起冥刀,刀身缠绕灵气,状如白烟。
这时侍卫队伍中冲出一人,那人直跳向道旁树木,接着转向持刀的家主。妖忌抽出佩刀向白楼刀砍去,刀力撞开白楼,妖忌挡在幽幽子身前。
“妖忌,你想造反不成!”家主定了定神,大声呵斥。
“您不能杀她,她有何罪!”妖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血统就是罪,要怪就怪她的父亲,造出这样一只怪物!”家主持刀指向妖忌“躲开,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妖忌大哥,让开吧,他们要的是我,你没必要犯下大错……”幽幽子跪在地上,从妖忌身后扯住他的左臂衣袖。
“说什么胡话!”妖忌紧盯着眼前的魂魄家主大吼道“自己的命就要自己珍惜!”
“让开,妖忌大哥,求你让开!”幽幽子的额头贴着妖忌的衣服,妖忌猛地甩开她的手,扑向持刀攻来的魂魄家主。
“杀死叛者,赏银万两!”一名家臣喊道,侍卫和伏魔师们一拥而上,将妖忌团团包围,妖忌正与魂魄家主激战,不得脱身,伏魔师纷纷将长杖戳向妖忌,杖尖汇聚缚灵咒语,妖忌慌忙闪避诅咒,侍卫们趁机舞刀围上来。妖忌一路拨开阻挡的兵器,灵气刃风四溢,纵使他刀法如何了得,还是难以对抗几百人的队伍,何况这几百人是侍卫与伏魔师的精英,其中还有一个首领。几名家臣趁机上前抓住包围圈外的幽幽子,将她强按在地,用绳子捆住双手,拖向妖树下。
“妖怪,有妖怪打来了!”正要回身去救幽幽子的妖忌,突听外围有人慌张大喊,紫骑在狐狸背上冲进包围圈,借着九尾狐狸的奔跑气势,紫挥舞长刀一路砍杀进来,白袍溅上斑斑血迹,妖忌趁乱正要追赶家臣,魂魄家主挥舞白楼刀刺来,妖忌顿时怒冲血脉,完全放出气刃,竟一刀挑飞白楼,将那家主斩伤在地。
“妖忌,去救幽幽子!”紫大喊道,长刀挥起蓝色幽火,阻挡住一群伏魔师的脚步,妖忌向幽幽子瞬身而去。几名家臣正拿起佩刀朝被摁在地上的幽幽子挥去,妖忌冲上去挑开刀刃,家臣们见状纷纷丢掉佩刀落荒而逃。妖忌切断幽幽子手腕的绳子,紫正骑乘九尾狐狸跑来,树下聚集越来越多的灭妖师和侍卫,妖忌拉起幽幽子,用手臂挡她在身后,紫驱使狐狸走到两人前面,用长刀指着聚拢的人群。
“勾结妖类,为害地方,妖忌,你实在让我们失望。”一位长老厉声说道“想当年你起誓不对小姐有非分之想,看样子是把誓言都抛到脑后去了吧!”
“我没有违背誓言,大人。”妖忌回答“背上的鹰纹还在就是证据。”
“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紫的长刀指向长老们“满口所谓替天行道,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且不说祭祀一事,这树本就是你们贪图名利金钱,妄将死魂献于它才弄得这般田地。”
“妖怪,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一名伏魔师将手杖指向紫吼道。
“妖类?好吧,我只能说我近似于妖类。”紫笑道“我是缔造这世界的贤者,你们这些有理智的人类应该清楚与我为敌的后果吧。”
“虚张声势的妖怪!不得放肆!”伏魔师们纷乱地大喊道。
就在紫与伏魔师争执时,幽幽子回头看着妖树,只见树的枝干轻微地抖动,而此时并没有风在吹拂,幽幽子脸色一变,不顾妖忌阻拦冲到人群面前。
“妖树再次苏醒了,快逃啊!”幽幽子冲人们喊道,却只得到了一片怒视的目光作为回应。
“这种骗小孩的伎俩拿来……”一名伏魔师还未喊完,一条木质触肢拖起一名侍卫抛到空中,几条藤枝缠绕住他,三两口撕碎吞了下去。“西行妖复苏了!”有人大喊道,伏魔师和侍卫慌忙拿起武器,触肢铺天盖地涌来,长老和家臣们慌不择路,在护卫下撤向内院围墙外,慌乱中,几名侍卫架起受伤的魂魄家主,狼狈逃往门外。
“保护好幽幽子!”紫冲妖忌喊道,右手提起长刀,左手抽出伞杖,驱策狐狸冲入妖树挥舞的触肢间。
“小姐,你也快离开这里!”妖忌双手持刀斩断数个触肢,从中劈开一条通路。
“我逃不出去,这里根本没法走路。”幽幽子急道。
“那就用瞬身术!”妖忌大吼道,触肢越涌越多,妖忌也无法完全招架。
“长老们封住了我的法力!”幽幽子说道,妖忌一步跨到她面前,劈开张口扑来的两个触肢。
“见鬼!”妖忌咬着牙说道,双手释放刀子的灵气,就在这时紫和蓝被从树心处抛了出来,妖忌连忙拉开幽幽子,蓝重重摔在地上,然后紫落在蓝的背上,伞杖和长刀旋转着钉在地上。更多触肢涌出树心,妖忌挥刀放出一道气刃,以扇面斩断所及之处的枝干,气刃一路伐去,命中树心。
待灵气散尽,妖树仍纹丝不动,紫从狐狸背上爬起来,从蠕动的触肢间挣扎着站起来,拔起地上的长刀,妖忌闪现在妖树树冠上,佩刀汇聚大量灵气,妖忌一刀砍在妖树粗枝上,佩刀被震得崩碎了,藤蔓枝条抡向妖忌,将他狠狠地砸在地上。树根处涌出更多尖牙利齿的触肢,利齿一齐扑向跪坐在角落的幽幽子,紫冲到幽幽子身前,长刀斩断数个触肢,更多的绕过刀刃,尖牙刺进紫的身体,长刀被触肢打飞。妖忌勉强爬起来,摸索着寻找可用的武器,他看到一柄地上钉着的刀子,没有来得及被魂魄家主取走的白楼刀,妖忌借着身体摇晃的惯性,抓起白楼刀直取妖树根须,灵力从刀刃放射着耀眼白光,排开盘绕过来的枝叶,妖忌挥断触肢,将紫和幽幽子护在身后,白楼刀像无底洞一样抽着他的灵力,化作白光释放出来。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枝叶,白光渐渐湮没进蜂拥的触肢中。
坚韧的根须触肢退却了,紫倒了下去,触肢松开她的喉咙,妖忌被抛到地上,利齿从他浑身撕裂的伤口上移开。发生了什么?两人都迟疑地看着渐渐后退的枝叶。一滴炽热的液体滴到紫的手心里,两滴、三滴……,液体下雨一般滴落。
“不要……”紫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拼命挪动身子向身侧看去。
幽幽子跪坐在地上,手中握着长刀,血从她的喉咙开始,沿着刀刃末端滴下,紫手心里已聚成了一捧。
“小姐!”妖忌向幽幽子身边爬来,遍体的裂伤让他不得不缓慢移动,妖忌伸出右手,向幽幽子靠近。
长刀从幽幽子手中滑落,血涌出她喉咙上的伤口,覆盖了赤红的珊瑚项圈,幽幽子看着拼命靠近的两人,忧伤苍白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对不起……
幽幽子是这样传达的,依然是她惯用的风格,紫持起长刀支撑着跪在幽幽子身旁,呆呆地看着她空洞的视野。妖忌慢慢立起身体,左手抓住幽幽子渐冷的手指,右手抚着她的脸,替她合上眼睛。大群的反魂蝶从妖树中涌出,环绕着地上的幽幽子,大地在轰鸣声中开始下陷。
“妖忌,快放开她的手,会被拖进冥界!”紫慌忙冲妖忌喊道,妖忌却对此没有反应,他捧起幽幽子的手,避开血迹轻吻着,反魂蝶将两人围在中央,随着下陷的妖树,连同白玉楼和内院庭院一齐沉入地下。紫抱住蓝的脖子飞上天空才没被一齐拖进地底,下沉的妖树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妖梦再次睁开双眼,她随即放开手中的反魂蝶,妖蝶飞向冥空,带起停在树干上其他的蝴蝶,环绕飞舞的蝴蝶一齐打开了一道虚空门。
“走吧,各位。”妖梦招呼木阶上坐着的死神们道“反魂蝶会指给我们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