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走在成都市集之上,见城内一片祥和之气。成都在这乱世之中也算是一片净土,之前荆州乱战之时,逃来不少难民,如今在城中安顿妥当,大部分都有了一份生计。
张松走至一户买菜老妪的摊前,老妪看着一个文臣模样的人在令兵的带领下一路往前走着。
这令兵看张松脚步缓慢,转身催了一句,“张松大人,还请速速跟我赶到主公大殿之处,莫要耽误了才是。”
老妪听罢认出了张松,手忙脚乱的抓起一把粟米追了上来,手中的粟米如沙子一般从指缝之间一路撒落,等到老妪来到张松面前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了。
“张松大人!是张松大人!!”老妪几个小碎步追到面前,张松闻声转过来看着这个未曾见过的老妪。
“老人家,你是?”张松疑惑地问道。
“张公,我是前几年从荆州逃来的难民,你自是不认识我。不过我听街坊说过当年我们避兵祸来成都之时,可是张公恳请主公开城纳入我们的啊,如今见到恩公,自然应当前来感谢!”老妪赶快行礼,说道谢恩之事双手举过了头说,“恩公,老妇身无长处,只有这一捧粟米乃亲手栽培之物,请恩公不要见笑。”
张松看到这老妪手中只剩下一点点粟米,却自豪地拿来赠与自己,很是感慨。自己当初之是一言而已,却给了这些难民一条活路。
张松心想这当年苏秦张仪凭借一张绣口挑动天下兵戈,如今自己也是一言便救千万人,一言又要害死千万人。不知此番这老妪是否还能避过兵祸再获新生。
张松深深叹了一口气,叹的是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对了这个决定。他一把抓起本就不多的那点粟米,揣进内兜向老妪说到,“子乔劝言主公乃是本分,能有如此善果已是心满意足。老妪请起,莫要怀此大恩才是。”
老妪连连点头,嘴上还唠叨着“张公大善,张公大善……”张松送回了这位老妪后,看着令兵抬手示意,继续往大殿走去。
大殿之外情景如常,只是昨夜下了一场小雨,石阶上有些湿润。眼看就要到殿门了,令兵也退下让张松自己入殿。张松手拂过刚才的那捧粟米,径直往殿内走去。
这大殿之内,刘璋高坐殿上,阶下站着一人很是眼熟。张松快步上前,向刘璋行礼,“下臣张松,奉命前来。”行礼完毕后,张松抬起头看向了那名站在一侧的人,原来是自己的哥哥张肃。
刘璋看张松来了,立马站起身来,对张松说道,“我请先生来,只是有一困扰我多时之事,还需先生为我解答一番。”
张松又行了一礼,回到,“主公请讲,子乔自当知无不言。”
刘璋走下台阶,来到张松身边问道,“先生,当初张鲁压境,你说我遣使出关去寻援兵。先生去的何人之处,求的何人之兵呢?”
张松看向刘璋,如实答道,“我先去许都,欲求曹相。”
刘璋听罢,头也不回立马接着问,“这曹贼乃是唆使张鲁攻我之人,若非曹贼作乱,张鲁何来粮草,如何起意来犯我益州?先生贤明,不该不知而去求曹贼。莫非先生欲火上浇油,害我西川百姓不是?!”
张松听这刘璋分明是兴师问罪的阵势,脑海中翻乱着自己的思绪,想要寻找一个说辞。利用跪下赔礼这会儿空挡,张松想到答辞后立马回道,“非也,那时曹相在行荆州之役,无暇顾及汉中乱贼!这张鲁乃是趁此兵机听从西凉乱党唆使而压境,非曹相之愿啊!还望主公明察!”
刘璋看张松竟然说得不无道理,自己也无法下定论说着曹操有助张鲁攻益州之意。立马又向他追问道,“既如此,为何先生又寻刘备去了?”
张松答道,“曹相获败,无暇抽身。我寻思玄德公乃是当今皇叔,更与主公有同宗之谊。故而南下以求援兵!”
说到这里,张松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似是无愧于心。
刘璋与之前不同,这次根本没有思索,直接反问,“同宗之谊,你还好说同宗之谊!这大耳贼狼子野心,如今大军从荆州一路攻城略地侵我城池!亏你前两天还劝我让他北上驻守葭萌关!如今我东迎北去之道尽皆断了,若他刘备调转大军攻我成都我益州诸人已是插翅难逃!!!你作何解释!!”
张松身形未动,但是心里明白如今刘备确是大军入川,攻城略地。张松心想只要自己撇个干净,刘璋没有确凿证据总不可能未战而先杀谋臣吧。
张松前进了几步,立马俯首请罪到,“下臣愚鲁,未能洞察刘备之心。如今因我西川乱臣惹怒刘备,害主公尽失雒城以东诸郡,罪该万死!如今只好再修书一则,许那刘备江州周边之地,以求讨回雒城涪关!此事还请主公交付与我,我定将功赎罪保全成都!”
刘璋听罢,抄起眼前的铜樽,怒掷于地,大喝道,“大胆张松,如今还敢愚弄于我!你兄长张肃已将你献图之事尽数禀报于我!我待你不薄,你却早怀二心引狼入室!如今置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如何面对西川四十一郡百姓!你万死不能解我恨!”
张松听罢面如死灰,瞥眼看了看自己的这位兄长。张肃面不改色,俯首于侧,似是早知自己的下场了,根本无动于衷。张松心想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这平日里胆小畏事,胸无大志的兄长竟然也能做出大义灭亲之事。
刘璋看张松没有一句辩解,立马转身对殿外喝到,“来人!将这叛臣拉出大殿,于集市之中就地正法!悬头于东城之上,让那降了刘备的叛臣们看看下场是什么样的!!”
左右立马上前,将张松架了出去,准备捆上了带到了之前路过的集市准备行刑。
要说张松在这死期有什么念想,看到半个时辰前相同的景色,回到了那个仁主贤臣立场的自己,不禁觉得万事可笑,不知是笑自己计败身死,还是笑自己悔不当初。
张松一路哈哈大笑,路过的街边诸人都看着这位重臣的狂相,心中疑问万千。
刑场到了,就在那老妪摊位不远处。左右卫兵一人压住张松的肩膀,另一人抽出大刀手起刀落,就在这老妪面前,刚才的恩公人头落地。张松背过去的右手还在内兜内,死死地抓着那把粟米。
次日刘备正在行军路上,一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子冲进大军队伍,在被卫兵拿下之后大喊着要见刘备。
刘备就地见了这位不速之客,只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内应张松死了,被刘璋下令砍了头,如今正挂在成都城门之上遥望着城外远方呢。
刘备心中一寒,心想大事有变。立马驻军休息,传令卫兵召来法正,打算要商讨之后的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