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殿出来的南宫,将怀中之人先安排回了住处。他自己则往魏延处走去,想要交代一些事情给魏延。
魏延此时则在自己的住处消磨时光,先前自己兵器已毁于马超之手,自己只好先于库中随手挑选了一支用起来尚可的长枪。
不过那断枪的枪头尚在,魏延每夜都在动手修复自己的兵器。这段时间过去,也是修复完成了。
魏延手中握着修复好的长枪,吸取教训后的他将硬木长柄改为了青铜长柄,更托付军中铁匠将二者锻接成了一体。长枪重了不少,让他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魏延检查了兵器自觉无虞后来到院前操练起来,他在院中将长枪使得虎虎生威。此时南宫快步走来,这正值魏延神情投入之时,魏延顺势一枪直刺。
寒芒已至眼前,南宫被这阵势吓得瘫坐在地上,魏延定睛发现自己闯了祸,赶紧收势上前来扶南宫。
魏延语气抱歉地对南宫赔礼,“未见兄长前来,愚弟险些伤了兄长。魏延真是该死,该死!”说罢就要扇自己耳光,南宫赶紧将他手挡下来对他说,“文长武艺精湛,是兄边走边思考未能看见文长枪来。若是他人想必我已命丧枪下,你莫要自责。”
说罢南宫将魏延拉进住处,魏延顺手将兵器靠在了门上随南宫走了进去。
屋内,南宫坐在桌前对魏延说,“主公那边我已谈妥。不日主公将亲去益阳于秣陵见孙权。你我想必是要随主公一同前去,若主公问你此计你之考虑,你则只道不知便好。”
魏延点头听南宫交代,然后说,“那此战应是解了。主公将回西川进取汉中?”
南宫答道,“没错,文长可知为何先前入川之时你我功高却被远派?”
魏延不假思索的说,“愚弟就是百思不得其解啊,此事已困恼许久。还望兄长与我解惑。”
南宫看了看窗外,确认四周无人后返回坐下对魏延小声说,“此番我去劝计,主公与我一番攻心。想是先前主公托我荆州心中尚有疑虑。你我文武太近,又是开疆征战之臣。非成都所需,成都眼前所需者乃是治政之臣,你我留下无用武之地。故而被派来荆州,助云长驻守要地。”
魏延边听边思索,随着南宫一句句话他心中的疑云也一点点拨开。他往后一靠叹了口气说,“是我思虑太短,难解主公如此长久之虑啊。兄长刚才说主公与你攻心是何意?”
南宫接着解惑,“文长,你我结义之事主公乃是不知。如今你我走近主公已是于我防备,若知你我金兰之谊怕主公必要将你我二人拆开。届时若主公行强加罪名的杀伐之计,你我皆会有性命之忧。今日法孝直将我成都之物与府中之人尽皆收罗带来,主公于殿上再赏于我。可知主公已在投我所好,行笼络之事。你我皆是忠义,结党营私背主叛离之事并非你我所图。然有人劝主公防我,我已是立于危墙之下矣。故兄想要你只做陷阵匹夫,莫要制策参言。否则主公必知是我与你所言而治罪于你我二人。”
魏延听完直直愣在那里,他只是一介武将根本没想那么多宫墙之事。如今不知不觉就已陷入政治斗争,若不是南宫为他解惑自己怎么被这群谋士言官算计致死都不知道。
他小声答应南宫,南宫听后起身离开。走前又小声交代魏延,“主公或云长在时,你我莫要太近,夜访之事也须谨慎。”
魏延点头,起身送南宫出门离去。
南宫示意他别出门相送了,自己快步离开了魏延住处。
回到自己住处的南宫一路也在留意是否有耳目相随,如今的他对刘备是又敬又怕。好不容易进入自己住处院内,他反身关门之后快步走进里屋。
屋内那人已是等候多时,她手中还紧握着丝巾。她见南宫回来,立马起身跪在南宫跟前,眼泪止不住的涌出。
此人是平月云三姐妹中的月儿,而在仆人之中南宫也只找到她的身影。南宫上前将她扶起坐下。南宫仔细审视了一番她,这当初温婉如玉的女子现在却是瘦骨嶙峋面黄肌瘦。她头发散乱的披着,往日的妆容也不见了踪影。月儿身着粗布麻衣如同一个乞儿。
南宫看见这番情景心痛不已,月儿也不过只有十六七岁,明明只是一个花季少女的她却落得这般狼狈,哪有一个如花似玉姑娘的样子。
南宫坐在月儿身边,抚着她的头发问她,“月儿,你为何会在此?那日我走得匆忙确实身不由己。没能安置你们我心中愧疚万分,你姐姐和妹妹呢?”
月儿抽泣起来,断断续续对南宫说着,这声音小得让人听不见,“那日……那日姐姐带着我们打算偷偷逃出将军府,姐姐听先生要东去荆州。就打算带着我们一路往东,到江陵之后再寻先生消息。姐姐将我和妹妹于城外安置好后自己登城将丝绢托付于先生,送走先生后就寻到我们离开了成都……”
说完她握着丝巾的手更紧了,眼泪也止不住地越流越厉害。南宫抬手为她擦拭,关切地问,“那之后呢?你们姐妹遇到了何事?为何你如此狼狈,你姐姐和妹妹现在何处?”
月儿接着说,“姐姐带着我们一路流落,我们至江州时就花光了行资。姐姐靠一路挖些野菜草根之类带着我们接着往前走。但当我们行至江陵之时见江陵城门紧闭,守军说一人都不放进城内。我们只好辗转再往南到了零陵,却不料零陵战乱我姐妹在城外被吴军所俘。吴军听我等操着蜀音,断定是左将军军内细作……”
南宫听完心中一紧,三人被吴军俘虏还被怀疑奸细那定是受了刑……南宫想到三人流落的模样,特别是那坚强的平儿定为了保护妹妹们受了不少苦……
南宫渐渐双眼朦胧,月儿也从抽泣变为了抑制不住的嚎啕。月儿在哭声之间道出了三人的下场,“姐姐……啊啊啊姐姐为了我们不受酷刑……自己承认了是细作……于是被他们于军前行刑……啊啊啊……妹妹年幼身子弱……长途跋涉后又受牢狱之灾……最后也去了啊啊……”
南宫听到此处,只能紧紧地把月儿抱在怀中。这三姐妹对他有情有义,若不是当初自己沉沦,这般无情无义弃她们而去,她们怎么会得此下场!还好月儿幸存了下来,自己还有赎罪的机会,南宫想至这里暗下决心今生再不离开月儿半步,誓死也要保全月儿才能向平儿赎罪。
以前都是三人照顾南宫沐浴更衣,如今月儿一番痛哭已是瘫在南宫怀里。南宫亲自烧了一桶热水,也学三姐妹当初在水中撒入许多香草花瓣。他轻解月儿身上的衣物,将这吃尽了苦头尝遍了世间辛酸的少女缓缓抱入浴桶。
南宫坐在一旁,一瓢一舀地给月儿擦洗身体。这仔细看来,月儿原本吹弹可破的玉肌上也是遍布隐约的伤痕。南宫心想在吴军阵中,月儿定也是受了不少苦头,这丫头应该是怕他担心所以将自己受刑之事瞒了,南宫见此景更是心疼不已。
什么是乱世?豪杰并起,挥斥方遒是乱世?不是。征战四方,决胜千里是乱世?也不是。乱世是百姓之灾,乱世是让一个妙龄少女落得如此家破人亡的地狱,乱世是一个无论强者弱者都不知道明日生死的可悲时代。
自己既然带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与理念来到了这个乱世,那自己的责任是什么?
自己的责任是要终结这个乱世!自己的责任是要为无数像平儿月儿云儿这样的无辜者开创一个可以笑着活下去的时代!
南宫将月儿抱上床,为她盖上被子后守着她眼含泪痕地入眠。
月儿睡后南宫起身走出房间来到院中。冬夜的风如此刺骨,天上的月光将远山都映衬得如此凄冷。南宫手中提着从屋内拿出的美酒来到院中树下,靠坐在地上望着天上的明月。
他有能力救关羽,他也有能力还关羽一个兵败身死的结局,他甚至有能力覆灭刘备眼前如此强大的国家。
他是这个时代之外的人,却在这个时代与许多人产生了爱恨纠葛。自己已经对魏延承诺了逆天的决意,自己刚才又下定决心要为月儿开创一个美好时代。
三国乱世,必终结于己手。荆州……那就先从那不懂怜香惜玉的东吴入手,用自己的双手将孙权的野心送入坟墓吧。
南宫一杯接着一杯,他迷醉的眼已看不清高悬的明月。但他看清楚了自己要走的路。
临江仙·阅遍异乡身作客
阅遍异乡身作客,飘流孤寂难停。
佳人挚友解零丁,一朝向月醉,只影对繁星。
策尽残生平乱世,金戈如动雷霆。
换来天下得安宁,人归山野处,浅唱有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