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门口，便能够听见房间里电视机巨大的声响。汐，果然还是害怕一个人独处吗？
有点慌张的敲门，开门的是汐。
“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面带着微笑，汐如是的回答。可是，莫夏知道，汐在撒谎，也许声音和表情都伪装的很完美，可是，手却在发抖。
“没事就好……那个，为什么这么晚想去仓库啊？”
“想……找鱼缸，以前养过鱼，后来不养了。”
“大概是养死了吧？和不养了是有区别的……”
“那个无所谓！今天又买了几条鱼回来，想再养养看，可是突然想起来，鱼缸收到仓库里去了。”
莫夏取了手电筒，一起去仓库检查状况。虽然有想过是不是应该关心下汐的状况，但是最终决定还是放弃比较好，自己不可以让汐有所憧憬，而且，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对汐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
记得那还是大学时的事情吧，去参观古建筑后，傍晚大家便分散开来顺便在山里游览。可是汐在那时却迷路了，天黑了之后，当自己找到汐时，她正躲在山洞的边缘发抖，不住的抽泣，当时的自己还以为汐受伤了，想要带她去医院的自己却被她紧紧抓住，那个时候，自己突然理解，她不是因为受伤才会哭泣的。
轻轻抱住了那样的汐，汐却哭的更加厉害，但是却不再颤抖。当时的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感觉安心，就那样，一直等到汐冷静下来。
那次汐告诉了自己，有关汐小时候的故事。
为了全家能够过上更好生活的田川叔叔常年在外地出差，努力工作着。然而这个也成为了不幸的原因之一。小时候，异常孤僻的汐，总是喜欢呆在家里，缠着妈妈，可是，有一天不同，一向勤劳的妈妈没有再起床来陪汐玩耍，无论汐怎么叫，母亲就那么一直躺着，终于又饿又累的汐，感觉到了恐惧，开始抱着妈妈哭泣。一直到自己累的睡着，然后再是自己空虚的清醒，再次的哭泣，再次的睡着……想要出去叫别人帮忙，可是自己够不到门锁，想要搬来椅子，却连推都推不动。一直在发抖的自己只敢依偎在妈妈怀里睡觉……
三天后，当汐被救出时，已经严重虚脱，发现异常的是收水电费用的阿姨。从那时开始，汐便开始恐惧单独一个人的夜晚，一个人时，甚至整夜都不敢入眠。父亲因为自责与担心，辞去了高酬劳的外地工作。
逐渐长大的汐，不希望因为自己绑住父亲，一直装作早已摆脱了曾经的阴影，然而，痛苦和恐惧却从未远离。
仓库的灯线似乎是被虫子或者老鼠咬断了吧，晚上修理似乎有点危险，两个人一起，找到了放在角落的鱼缸，便折回了房间。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塑料袋子，中间有两只游来游去的小鱼。
“要吃了它们吗？”
“为什么要吃了它们？我好不容易拿回家的，是要养起来的……”
“为什么放在餐桌上？”
“因为水槽里不能放……”
说着指了一下水槽，确实，那里不能放！满是油渍的餐具竟然没有洗……
“当我没说……”
“本来就没有当你说过。”
“……”
似乎完全冷静了下来，手也不再发抖，莫夏感觉自己似乎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你会养鱼吗？”
“大概……会吧！”
感觉是很危险的回答，莫夏开始替桌子上的两只小鱼感觉到悲哀，也许还是作为食物直接被吃掉会幸福许多。
“比如说呢？”
“加水，放鱼！然后，放上鱼喜欢的饵料……”
“能问一下，上次你养的鱼，活了多久？”
“大概……有一周吧！”
“好坚强的生命，一周才被折磨死！”
“什么意思！”
“什么也没有，忘记我的话吧。”
“我可是问过同事的，他们说，差不多也是养了一周就死了！”
“就算你这么说，也只能说明物以类聚的真理……”
“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这么说着，把洗净的鱼缸装好了水，于是汐直接把小鱼倒进了鱼缸！莫夏吃惊的看着这一举动，觉得应该替小鱼默哀，反正早晚要死了，不如让它们看见自己的默哀，比较有诚意！
“你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今天行为很异常吗？为什么一直问我什么意思？”
于是水槽旁边的菜刀到了汐的手里。
“那个，开个玩笑！想来小鱼也马上就要死了，不如在他们能够看见的时候默哀比较有诚意不是吗？”
刚说完，莫夏觉得自己似乎闯祸了，因为刀子靠近了自己的脖子。
“啊……哈哈……开个玩笑……”
“要不要也在你能够看见的时候，我帮你默哀一下啊？”
莫夏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汐手里的刀子，也不是因为汐的威胁。而是突然想到了那个在水面之下摇曳的自己，随时都会消失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先给自己默哀呢？如此想着，竟然抑制不住的悲伤起来。为了不让汐发现动摇的自己。莫夏赶紧推开菜刀，退开。
“呵呵……玩笑啦！玩笑啦……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似乎我有一本叫做《花鸟鱼虫》的书，有讲如何养花草啊鱼啊鸟啊什么的……借给你好了！”
“为什么你会有那种老头子才会看的书……”
“这个，有很多原因啦……总之，要不要看？”
“你一定要给我看的话，就看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看来汐是没有发现，不过，干吗要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啊，学生会长的架子难道还一直保留着？真替她以后的另一半担心，大概会很辛苦。
在莫夏的陪伴下，看了近半个小时书的汐突然大叫！
“呀……原来自来水不可以直接用来养鱼的啊！”
就是这样，这个成了汐今晚最大的发现。没有多久，田川叔叔从老朋友家里回来，带着有些迷茫的醉眼，直接倒在房门口睡着了。面面相觑的两人，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把田川叔叔搬到了床上之后，莫夏便离开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只会显得比较麻烦而已。看着忙碌的汐，莫夏也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的莫夏，没有开灯，盯着黑暗中的天花版，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汐，终究是要靠自己走出过去的阴影，不可能永远靠着别人，也不可能总有人在她的身边，也许自己不该这样做吧？做过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假设，只是牵强的逃避借口而已。如此想着的莫夏也终于被带入了梦乡。
早上醒来时，突然想起，从后天开始就要去参加深入培训了，是不是要准备些材料呢？今天似乎需要向杜陵咨询一下。
不过，莫夏似乎忘记了昨晚出卖朋友的事情……
“谁知道……像这种无情无义的家伙，就让上天去惩罚他吧！”
“不用这么严重吧？再说，昨天可是咱付的帐啊！难道还不能抵消点罪孽吗？伟大的杜陵神……”
“哼……如果不是因为你付了帐，今天我都不会搭理你！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你会带去第二个欧阳紫萱？”
欧阳紫萱是杜陵女友的名字。
“我之前也不知道有第二个名棠啊！”
“呜呜……真是一段痛苦的历史啊！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叫更多的朋友去吧？”
“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哎！你说……”
“什么？”
“就是，名字长的人就会像名棠一样呢？”
“嗯嗯……说不定是！他们名字都是四个字……那你看什么原因呢？要是三个字的名字就不会毒舌了是不是？”
就这样，杜陵完全忘记了曾经昨天的仇恨，莫夏一边在心里抹汗，一边感叹杜陵要是女孩子，会不会是天然呆呢？然后是正题……
“那么，后天培训需要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需要的文件都会现场发的。”
搞定了，莫夏微微叹了一口气，希望吴旭囿不要也记仇。工作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杜陵偶尔的抱怨。看着杜陵的背影，觉得，他真是幸福的人呢，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知道如何享受着生活，简简单单，却又并不是普普通通。祝福他们越来越幸福吧，那是自己到达不了的幸福。
“喂……莫夏？干吗这样看着我？怪恶心的……你该不会是……”
“爱上你了！”
“真的？”
“假的……只是我在发呆，可惜面对的角度似乎有了严重的错误。就像是对着蟑螂在思考巧克力一样！”
“你是说，我是蟑螂？”
“没有，这个是你自己说的……”
“……”
今天是不该和杜陵顶嘴的，手里的半米高的图本可以作证这个后悔的心情是多么真实。但是，有句话说的好，欠下了债，总是要还的……
“莫夏啊……我吴旭囿可是有好多话和你说的啊！”
糟糕的相遇，难道说，吴旭囿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归来吗？那还真是对自己衷情，不过，显然不可能是这样，吴旭囿的画可以作证……
对着远处欢快嬉戏的两只小狗，吴旭囿的画却是两只缠斗的老虎，而且一只还被压在下面咬的很惨，那个花纹怎么看都像是“末夏”的变体字……
“哇……好帅气的画！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从两只小狗的打斗就能想到这么雄伟的场面！”
装傻也是续命的关键啊。
“这么说，你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喽！”
“画当然是不错的，不过你也知道……社会要和谐吗……这个画稍微有点血腥了，不如改成两只相亲相爱的老虎怎么样？歌颂一下我们的社会！啊……多么美好的场景啊！”
“不可能……今天，一定要把这只老虎咬死！”
“别啊……哪有不能原谅的罪过，更何况你看上面这只老虎，肚子这么大，俗话说大肚子能撑船，一定不会计较什么小事情的……哈哈……”
“那个是宰相肚子，不是大肚子！呜呜……莫夏啊！你知道什么叫语言暴力吗？”
“不知道……有那种东西吗？”
“语言暴力要是表现在身体上，我现在大概比这只老虎还惨……可是，这些伤都留在了心灵深处！永远也愈合不了啦！莫夏……你知道谁是凶手吧？是不是需要好好惩罚他？”
“啊对了……吴旭囿，你今天这幅画的主题是什么？”
“唯一，怎么了？”
“你的主旨抓的是在是太好了！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就是唯一的绝对体现。而唯一一词，又在隐隐透着战争以及争夺的存在，所以通过这种二虎相争的场景表示，切题，很有意境啊！！”
“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一幅画，重在意境，重在主旨，你都抓的这么好，这绝对是一幅优秀的作品啊！”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这么觉得？”
“真的真的这么觉得！”
“原来是这样啊！这么一说，真的感觉好像不错呢！嗯……这里应该稍作修改一下……然后是这里……”
看来吴旭囿是真的很喜欢画啊，好险，还以为话题转不过来呢……
抱着这么一大堆文件可是很重的，今天还要把他们都处理出来，想想都觉得恐怖。简直就是海洋啊，哪里是文件。
“想到了海洋，就禁不住想起了汐的那两条金鱼，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应该没有那么快死掉才对……不过也不好说，感觉她有那种两天就把鱼养死的才能……”
一边把文件放到地板上，一边自言自语。手臂累的几乎不愿意再听大脑的控制，可还是不得不考虑煮点开水来喝。煮水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想起了养鱼的水要先微微加热，让里面的一些气体释放出来才行，如此想着的莫夏被脑中昨天汐直接把鱼丢进水里的情景逗的笑起来。随即却感觉到莫名的失落，自己难道变的不正常了吗？不能够靠近的东西便是不能靠近的，强行靠近，只会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先去外面透透气吧。靠在门对面的护栏上，放目望去，一片安逸的景象，住户挂在阳台上晾晒的衣物，被风轻轻摇曳着，好些伸出窗外的天线歪斜着，却并不显得颓废，反而有种异样的美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喜鹊，在阳台之间飞来飞去，不知道是在寻觅着什么……
“咚！”
从名棠房间传出的声音吸引了莫夏的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名棠的门留着一道缝隙，并没有关死，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名棠正和衣躺在榻榻米上，缩卷成一团的名棠，感觉像是冬季阳光下睡午觉的小猫咪。仔细看看，名棠还是很可爱的，有点微圆的脸，配上大大的眼睛，加上她总是有些脱离现实的打扮，显现出了一种洋娃娃样的特有美感。
刚才的声音大概她翻身时打落了什么东西吧。
“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呢……”
如此念叨着，莫夏把虚掩的门关死。里面再次传出了“嘭！嘭！”的几声，大概又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而此时的名棠却在榻榻米上念叨着……
“看来这个陷阱果然还是有点小儿科了！嗯……应该再和紫萱讨论下更加实际的方法！”
如此说着的名棠捡起了从门上掉落的两个沾过水的网球。
“真是的，谁要你这种时候好心了……讨厌呢！”
害怕打搅到名棠休息的莫夏打算干脆去远点的地方散心。楼下的吴旭囿还在忘我的完善着他的“唯一”，也已经接近终稿了吧？最近好像很少见到田川叔叔，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差点忘记了，还没有买礼物送给汐和田川叔叔呢！上次买的杯子也摔碎了，自己都忘记了啊！”
觉得像是找到了可以不用整理图集的借口，莫夏把目标设定为不远处的超市。
可是买什么却成了一个难题，虽然有想过再次买两个杯子，但总觉有点随意，上次毕竟是因为自己也需要一个。
“不如送一瓶洗洁精吧？不对……不对……即使送了洗洁精也不代表他们就会变的勤快，怀疑，即使送一个洗碗机，他们一定懒的把餐具放进去……再说我也送不起那个东西！嗯……”
一边念叨，一边紧皱眉头的莫夏没有发现，后面有个熟人。
“你在嘀咕什么？”
“呀……汐？我绝对没有想即使送个洗碗机，你们两个也不会洗晚这种事！”
“你这是自掘坟墓吗？”
“啊？啊……哈哈……开玩笑的……开玩笑！”
“昨天只是爸爸外出了而已，而且我也是到了晚上才回家，那只是偶尔情况……”
“啊……是吗……呵呵……”
“你这种态度不觉得很失礼吗？”
“有吗？那个，你来买什么东西吗？”
“一些打扫用具，你呢……”
“我啊……要买……杯子！”
就这样，超市之行，第二次遇到汐。不过这次的汐比上次容易相处多了，但是却让莫夏有些不安。本来打算买那种套装的家庭版，想到田川家里目前只有两个人，终于还是作罢。买了五个散装的杯子。
“你买这么多杯子做什么？”
“用来练习打击乐……”
“……”
“装上水之后，只要让水的深度不同就可以发出不同的音色……音乐真是美妙的东西啊！”
“你有病……”
再次充当了劳动力的莫夏，背着大把的打扫工具，甚是无奈的抱怨起来。
“我敢打赌，你原本没有打算买这么多东西。”
“你猜对了！不过那又怎么样？要我自己拿吗？”
“算了，当我没说，还是我拿吧……”
“本来就没有当你说过。”
回来时，吴旭囿已经不在楼下了，不知道是跑去吃饭了，还是回学校去找同学狂欢了。名棠似乎仍在补觉。
把打扫的工具放下以后，决定还是马上把杯子送出去比较好，要是又摔碎了，那就太浪费了。
“田川叔叔不在家吗？”
“在呀！那间房子……”
“那个……能不能问一下，为什么鱼缸里只有一条鱼？昨天似乎看见了两条……”
“那条死了……”
“一天就死了，看来我低估了你的能力！”
“什么意思！”
“如字面上的意思……”
“……”
顺着汐指的方向，莫夏拿出两个杯子，走了过去。敲门，获得同意，进入，看见正在对着电脑快速敲打键盘的田川叔叔。
“那个，会不会打搅到了您呢？”
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会呢……反正截稿日还有一个星期！”
“那个……请问你是职业作家”
“啊……哈哈……说笑了，什么职业不职业，只是写点东西，赚赚生活补贴！”
“这个家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有职业漫画家，有职业作家，说不定以后还要多一个职业画家！”
“那么……你有什么事呢？比如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求我……”
“重要的事情？这个，不算是重要吧……”
“什么？你说什么？不重要？竟然敢说不重要？”
田川叔叔似乎真的愤怒了，立马跳了起来，抓住莫夏的衣领。一向和气的田川叔叔竟然突然发火，这个倒着实把莫夏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送个杯子，必须要被当成是重要的事情！
“那个……只是普通的两个杯子而已！我觉得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啊？”
“啊？什么？杯子……杯子……杯子！这样啊！呵呵……那么杯子怎么了？”
总算是恢复了平时的田川叔叔。
“那个，因为一直受到田川叔叔和汐的照顾，觉得很感激啦！所以买了两个杯子送给你们……”
“好啊……好啊……我和汐一定会好好用的！谢谢你啊！莫夏，你要努力……”
“嗯？”
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自己被汐赶出了房间。
“大概是因为接近截稿期，情绪有些激动吧……算了！然后，还有吴旭囿、名棠、蓝芯……每人一个……”
可是，当打开房间的瞬间，看见那半米高的画集，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买了太多的杯具……看着手中的袋子，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嘛……不整理也没有关系吧！”
如此说出的瞬间，脑内自动补全了主任生气的面孔。
“果然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