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座山，有个故事（上）
晚霞带着些许娇羞缓缓的落入远处三分山的背后，在仙子河上却残留着淡淡的橘红色……
仅一天名棠都觉得有些郁闷，她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在酒吧喝酒的自己，早上却和寒烟一起在末夏的房间醒过来……这个倒不是担心末夏做过什么不轨的事，主要是不能够原谅自己在酒醉之后打了末夏的电话这件事！这显然就是末夏会半夜去酒吧把她们两个带回来的原因啦！总之就是越想越郁闷，总觉得不能原谅……反观寒烟，倒是一脸的淡然，完全身处事外的感觉！似乎，还乐在其中……到底身处立场不同，看事情的结果也相差迥异啊……
就在这时候，手机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带着三分怒气，七分解脱的感觉，名棠看也没看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谁呀？烦不烦啊？我正忙着呢……有事就说，催稿的话就挂机，没有……”
旁边的寒烟倒是开始流汗了，这个名棠太夸张了吧！要真是编辑来催稿的电话，难道她想失业吗？看来今天绝对不能惹她，要不一定很惨，很明显，她是已经豁出去了的状态……只是不知道事后会不会挽救来着……
目前，寒烟和名堂这两个今天不用上班的悠闲一族正坐在租房前的空地中央，小桌上摆着咖啡和茶，除去名棠一张犯愁的面孔，真的算是一副不错的美景啦，两个美女悠闲的坐在夕阳里，优雅的轻泯杯中咖啡，多么难得的一副工笔美画！至少吴旭囿就会这么想……
“心情还是不好呢？明天晚上能抽出点时间吗？我约了爸爸……”
是明蕊的声音，听到姐姐的声音，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瞬间沉入深海，带着些极地的冰寒。
“呃……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去的……什么地方？”
“你很讨厌我的声音吗？哎……算了……在我家里，如果你愿意可以带朋友来！就这样吧，明天我再告诉你具体时间……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的声音，挂了吧！”
“是你不愿听我的声音吧！挂了……”
有些愤愤的挂掉电话，旁边的寒烟仍是悠闲的晃动着杯子，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天边的余晖！
“难道外界就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你的注意吗？”
名棠有些不乐意旁边这位的悠闲，皱着眉头问道！
“有啊……比如说……那边，看见没有，末夏回来了！”
顺着寒烟的手指看过去，末夏真的就在巷弄尽头，刚有些平复的心情再次变得躁动！带着怨怒，名棠死盯着寒烟……
“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需要再来杯咖啡吗？”
“来个头啊……我回房间里！这里你收拾……”
“没关系！待会我用你的杯子给末夏倒杯咖啡……”
莫名其妙的，名棠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热，想来一定有很红吧！
“你敢……除非你做好了搬房子的准备！”
“哦……忘记了，你是我的邻居了！不过没关系……邻居不止我一个！”
看着寒烟的坏笑，名棠突然觉得莫名的心虚，没办法，拿着自己的杯子直接带回了房间……
寒烟愕然，那杯子，似乎是属于田川家的吧？
在名棠转入房间的时候，末夏也来到了小桌前，径自翻开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不喝咖啡吗？”
寒烟靠在椅子上，抬了抬手上的咖啡。
“我觉得喝茶比较健康……今天很悠闲啊？忘记告诉你了……虽然项清准假了，但是他说，会扣除双倍的工资，我想啊……反正也不是扣我的，我就同意了……”
“喂……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要是项清的话，绝对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你难道还不了解你自己的代表吗？”
“你行……末夏，给你妹妹打个电话……我可指不定就会把一些有的没的都说了！”
“敢打，你就试试……我保证你会失业……”
“……”
“对了……桌子你自己收拾啊！别指望我给你帮忙……别用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恶心！”
“十个人，有九个人会说这是含情脉脉吧？剩下的一个还是因为是个瞎子……”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吧？”
“知道了又怎么样？至少也能迷倒五个……”
“挺有自信！”
“那是……”
“总之，别对我放电就行了！我去约会了……拜拜！桌子自己收拾……”
“喂……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啊！喂，回来……你算不算个男人啊？”
“唯独你没有资格说我……拜拜！”
“末夏，你混蛋……”
无视了寒烟的抱怨，末夏直接向着田川的住房走去。
寒烟看看天色，将要黑了，东西是自己借出来，总不能真的不收吧？带着些幽怨，盯了半天的杯子，随后一口饮尽，开始收拾茶具。汐前来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的是两个人，另一个显然是端着茶具的寒烟，像是刚挨过训的女仆跟在末夏身后，不禁让汐一阵好笑。
“寒烟什么时候成了幽怨女仆了？”
“刚刚……被告知扣了双份工资之后！”
末夏带着坏笑解释。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小气啊？让开……我把茶具送进去……”
刚刚闪身进门的寒烟，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汐说道。
“对了，少了一个杯子……不是我摔坏了啊！是被名棠拿去了……”
对于寒烟附加的这句解释，末夏和汐只能够不解的对望了一眼，却全不得解，不知道寒烟是什么意思，更加不理解名棠拿杯子做什么？
不能理解的事情就不去理解，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晚饭做好了吗？”
“你不会告诉我，你是来蹭饭吃的吧？”
“当然不是……那么，晚饭做好了吗？”
“……”
汐感觉自己对末夏已经无语了，他不知道什么叫做含蓄吗？
“那就是没做喽！晚饭前，陪我去散步，怎么样？”
“嗯，可以……今天晚饭是爸爸做的。我们走吧……”
带着满意的浅笑，末夏牵起了汐的手，向着城郊走去。
说起来，这座城市的建设风格在全国来说都算是比较特殊的吧？紧邻着风景区，却又固守着彼此的明确界限，谁也没有更进一步占据对方，也没有退却的意思。风景区位于城西，和城市的交界是末夏经常光顾的公园，也就在田川家西南不远的地方。
时值晚春，落英缤纷，海棠幼嫩的果子也悄悄挂上了枝头。也许这里没有樱花林的浪漫，却也多了几分古典的柔情。天气渐渐暖和，傍晚的公园，人们也多了起来，但却并不喧哗，大概是都不愿打破这份都市里难得的幽静。
“汐……”
“嗯？”
五指相扣，汐依偎着末夏，如水的眼眸轻轻抬起，即使是末夏，也不仅心中一动！大学里素有“冰美人”之称的田川汐，谁又能想到，却也有如此温柔的侧脸，多情的双眸？末夏突然感觉到，自己是不是占据了造物主过分美好的东西呢？
“知道，三分山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那不是风景区吗？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故事？”
“呃……你这么说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吗？”
“为什么呢？”
“算了……我突然发现你也有傻的可爱的时候！”
汐带着放纵的坏笑抱住末夏的右臂，真的低着头咯咯笑了起来。
“那到底，有什么故事呢？我真的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故事啊……”
“你虽然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你的祖籍毕竟不是这里，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来旅游的人，也很少有再去深究背后曾经的故事了……”
“干吗说的那么老气横秋啊？好像来自远古的生物一样……呵呵……”
“也许真是那样也说不定！”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陆续的点亮，但却只是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并不刺眼。难得的，末夏找到了一处空着的长椅，和汐一起做了下来，讲述起有关这座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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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呢……有一位爱好山水的青年来到了这里，在山中，他意外的遇到了一位似不染凡尘的女子，飘飘的衣袂，乌发娇颜，似水温柔中却不显柔弱，可以说，男子对她是一见钟情，初初交谈几句之后，双方都为着对方的博学多才而惊叹，男子的风流儒雅却又不失霸气的风格也同样深深吸引着飘然若仙的女子。正应了那句，固然英雄爱美人，美人同样爱英雄。博学儒雅，玉树凌风的男子，又怎会不讨女子的倾心？就这么简单，也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他们相爱了……
可是那北方的狼族却不是一个懂得浪漫的民族，再加上国家经历了太久的和平，早已失去了曾经的锋芒，一败再败，疆土丢失，流民遍地，狼族很讨厌这些懦弱的平民，屠村屠城的事情，屡见不鲜……战争离他们两人隐居的地方越来越近，期待中的和平并没有到来，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男子决定参军，他不希望狼族的铁蹄踏足他们相遇的这片山林，践踏了这份美景。纵然女孩阻止，男孩却异常坚持，不愿让步……最终的妥协是，男子承诺，三年，不管战争结束与否，男子都会回来！
这一天，男子要离家前去前线了，女孩捉着他的手问道：“你爱我有几分？”
之所以这么问，只是因为女孩在怄气，怄气男子的坚持与离去，女孩甚至不敢想象这没有男子的三年要如何来度过，那一定是暗淡到日月失色的三年……
“三分！”
男孩子甚至没有犹豫，认真的回答！女孩子很不高兴，却也没有继续问，因为她害怕，那剩下的七分里还有别的谁……男孩的背影逐渐模糊，不是因为他走的多远，只是自己哭了，害怕他会不再回来……
弹指一挥间，三年就要过去了，还有那最后不到十天的时间……男子一直音信全无，战事在一年前就停了，北方的狼族与这个国家划线而立，没有再继续入侵，可是，男子却没有回来……也没有人带来男子的消息。可是女孩相信，男子一定会回来，所以她在坚持，这份坚持才不至于让她崩溃……然而，即使是这最后的十天，上天却也不愿意让她再等，她首先被玉帝发现了！其实，他是玉帝最疼爱的女儿之一，六仙女，只因为喜爱人间的山水风情，所以也就一直在人间游历，爱上凡人那是自己也没有预想到的事情。玉帝喜爱这个女儿，并没有因为她爱上了凡人而责罚她，只是实在看不下去她的继续消沉，继续独自伤心，所以不得不来找她，希望把她带回天上……人们总以为玉帝是三界之首，无所不能！可是实际是什么样呢？他们这些所谓的神仙也不过是三界规则的管理者，却不是制定者，他们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即使六仙女哀求，玉帝也无法得知那位男子身在何处……他并没有重要到会被上天监视，已经过去的事情，玉帝也无从得知。
六仙女不愿意离开，希望能够等到三年期满，玉帝只是叹息，却没有阻止。
然而在第九天，还有最后一天的时候，六仙女来到了玉帝面前，抱着玉帝哭了起来……她和玉帝回到了天界。她不敢去等最后一天，她怕过了那最后一天，男子要是还没有回来该怎么办？最后一天是她留给自己的希望，也是留给男子的希望！也许，她真的不是男子唯一的所爱，也许他爱上了别的人，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哪怕只是一个希望……
到了天界，六仙女仍然是那么憔悴，每天望着飘渺的虚空，却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玉帝看不下去女儿继续伤心，于是请来了太上老君给六仙女上课，期望借助教受她知识而冲淡她的悲伤……
一天，太上老君问道：“你知道，人死之后，和死之前少了几分吗？”
六仙女无解，心中却不禁跳快了几分……
太上老君便继续道：“少了三分……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是人类的灵魂，也是作为生灵的本质存在！七魄是组成人类存在的表象，也就是我们看到的身体。所以，人死了，灵魂离去，便是少了三分！”
听到这里，六仙女哭了……
她向玉帝祈求，向往能够再去凡间，寻找自己的爱人。
玉帝只是叹息，仙凡不是不能相爱，只是相爱的人所承受的痛苦却是别人所不能够想象的。谁能够看着自己的钟爱一天天的衰老，最终变成白骨还能够面不改色的去说爱的甜蜜呢？活着的人总是受伤最多的那个……
玉帝恩准了，如果她都接受了这段感情，自己还能如何呢？
重新来到凡间，山依旧，人不再，重新漫步于山间，心中顿觉多了几分怅然。溪水叮咚，恰似当年，泛起的几分怅然也渐于平静嫣然，只是泪水却不自禁脱出了眼眶……他是否还依然健在？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如今的人间应该已过了三十多年，他是否还在？女孩心中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一位独臂的樵夫来到附近，远远看见六仙女后却像看见野兽一样赶紧逃开，异样的惊呼引来了女孩的注意，回首望去，那个远去的背影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女孩不自禁的叫道：“公子……”
樵夫愕然，公子吗？人过半百，还能称为公子吗？可是自己却仍是停了下来……
“你不该叫住我啊……不该……不该……”
女孩哭了，不该吗？自己找来了，找到了，就没有不该……
“你丢下我那许多年，现在又要跑到哪里？”
“我已经老了……不再是你的公子了！当年就觉得你绝非出自凡尘，如今见到，也只是肯定了……那半生，是我负了你，你回去吧？”
“你嫌弃我了吗？还是说你有了别的爱人？”
“没有……可是我已经老了！当年的幼稚，早已不在……”
“你说你当年对我的爱只是幼稚？那你为何到现在并未再娶？因为，你那独臂吗？”
“不……当年对你的爱绝非幼稚，我指的是，自己只看见了眼前的幸福，却从未替你想过。我可以老，可是你却不会，待我离去之后，那你又当如何生活？那对你是何其不公……所以，还是忘记我吧，你应该回到你来的地方去，不是我这里啊……”
“我从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回不去了，就已经注定了只是你的妻子……要不，我又为何要在家里苦等你三年？我只是要告诉我自己，我已经只是一介凡尘，只是你的妻子！你老了又如何？你去了又如何？我是你的妻子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你生的时候我是，你去世之后，我也依然是……”
“傻瓜啊……你是……”
老人已泣不成声……自己真的希望她走吗？如果是这样，又为何自断手臂也要从狼人手中逃出来？真的希望她走，又为何苦苦流连于此处，不肯离开？希望她走，又为何因为在三年之期的最后一天没有看见她而那么的失落？自己，终究舍不得，终究是那么的爱她……之所以那么说，大概，只是害怕她不要自己吧，太害怕了，以至于想要逃避……
也许是多年的心愿终于达成，幸福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老人便过世了！六仙女在山上葬了自己的爱人，然后又在山下立下石碑，为山命名曰：三分山！
并题词于此石碑之上……
碑文曰：
翠景苍松，叮咚清泉，致远山林路，黄莺绿叶间。抚琴涧中磐石，吟诗傲然山巅。君痴情，把路扶荆棘，妾会意，轻依君袖间。共赏这山林，共听这自然。
潦倒茅草房，君吾心间，纵狼族南下，不敢踏绿竹，尔立于横贯一线天。牵绊三年，三分的情缘，却怕见最后的一天，无缘有缘，离别终是三十载，恨不能见。
再回首，不敢相见却相见，离别恨息不灭爱之炎，叙离情，只盼再予三十年，与君厮守，把歌林间，吐着黄鹂音，守着凤之恋，爱受不起，汝自安眠。汝笑吾自心安，汝眠吾并无憾，汝有三分爱，吾倾三分恋，相守此山。
六仙女倚着墓碑哭了三天，尔后离去，回到了天界，从此再也没有来到过凡间。但是，她那三天的泪水却独自成河，绕山而去……
许多年后一位爱好山林的游人，在仙女和男子隐居的山中茅屋看见了仙女的手札，遂将故事刻于山名的石碑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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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静静的听着故事，安静的倚在末夏的手臂上，却很难看出她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问道。
“仙女为什么回天上了呢？我以为她会一直守护那位男子的坟墓呢！”
“那你认为那位男子是死去了呢，还是活着呢？”
“他只是凡人，当然是死了……”
“我觉得他没有死。你觉得死的概念是什么呢？”
汐默然，这似乎触及到了什么，汐不想回答。末夏笑了……
“死就是存在这个概念的消失……世人再没有人记得你，那便是死去了！可是六仙女不会忘记他啊，所以他也永远都不会死去……六仙女只是回到了她应该回到的地方！并不是说殉情才是爱之深的表现，正相反，爱的越深，却是越重视生命的，对方的，自己的，都是！”
“我不是傻瓜的……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自己傻傻的什么都不懂！”
本来决定好不在末夏面前哭，可是却终究还是忍不住……他太会骗自己的眼泪了。
“这里是公共场所哎……你这么哭，别人看见会以为我抛弃你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已经有人在议论着……
“那两个女孩看来是恋人呢……”
“一定是啦……因为是百合不能被世人所接受，所以在哭吧？”
“一定是的……”
听到这些的末夏只觉得满腹的牢骚，却不知道对谁去发，倒是倚着末夏的汐这时却是破涕为笑，把头埋进了末夏怀里！末夏无奈……
“百合就百合吧……我到底哪里像女孩了！总招致这种误解……”
“谁知道……”
汐只是在末夏的怀里坏笑，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应该是很安全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