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往事不堪回首（上）
带着些许的不甘与无奈，名棠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酒店。“伪寒烟”一直带着浅笑，似乎很高兴……
名棠不明白，为什么呢？面对姐姐和父亲，今天的自己异常的安静？真的是因为被末夏的奇怪装扮吓倒了吗？名棠走的很慢，前面的末夏颠着脚步，路灯下晃动的身影给人一种活泼调皮的错觉。可是名棠却觉得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来，感觉好难过？到底为什么呢？
“喂……末夏！你停下，今天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想做什么啊？你不是很讨厌别人把你当成女孩子嘛？结果今天装成女孩子，还装的这么快乐……有病啊你……”
前面不远处，颠着脚步，像是撒娇的美丽少女，因为名棠的话儿突然定了下来，双肩似乎微微的颤抖着，当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名堂对天发誓，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什么也没有说过……
半长的秀发，柔顺的垂在肩侧，嘴唇紧咬，甚至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血丝，泪水不知道是在何时，早已经划过脸颊，纵然这样，她仍然勉强自己维持着微笑的表情，过了好半天，她才开口……
“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恶心？很令人讨厌？”
末夏笑的凄然，名棠却无言以对……自己是因为觉得她恶心吗？
“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园附近，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所以，公园里很安静。名棠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跟在末夏身后，公园里，有一半以上的灯已经息掉了，节能意识很强的样子。
公园里空空荡荡，末夏挑了一个相对明亮的长椅，示意名棠先坐下，而后自己坐到了旁边。
“你不该来的，你应该知道……”
名棠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坐在旁边的末夏，抬头盯着灰暗的夜空，那里因为转阴的天气，什么也可不见。
泪痕已经擦去了，末夏恢复了以往的微笑，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该来？”
“你知道的……你不该来！你明明知道……我会放不开的……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知道，末夏当然知道，自己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自己会不来吗？如果不来，自己还是末夏吗？
“知道……算是知道吧！从你不再叫我‘蟑螂’、‘抢劫犯’、‘大头虫’的时候就知道了……”末夏觉得自己笑的一定很勉强。
“可是，明知道会伤害别人，我还是会去做，是不是很过分？”
名棠仍然是没有回答，末夏继续自己的自言自语……
“大概是我太过害怕孤独了！多少年了，一直一个人，终于在搬到这里之后，好不容易有了朋友，实在是太过害怕失去了，太过害怕这些朋友们会不高兴，会突然离开了……其实说起来，与其说今天是来帮你，倒不如说今天只是我自己想要给自己一个软弱的理由。以前的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哪怕是有过任何意思犹豫……对待死亡这件事！但是，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怕了！可是这些话，却和谁也不能说，莫秋不能说，汐不能说，父母也不能说……一直都忍着，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为什么和我说？难道不怕把我也逼疯吗？你应该知道，你和我说，我会如何理解……”
末夏笑的凄然，却没有在意名棠的抱怨。
“大概是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吧……上次，虽然你装的很好！可是，我知道，你以我家属的身份向医生拿到了我的病情，对吗？”
“是的！不过，我并没有要隐瞒，只是觉得，你会希望那样而已。”
“嗯……是的，我确实希望那样。可是却也因此，我发现，能够放心发泄自己心中脆弱的人只有你而已。对于小秋，对于汐，对于你，我都只能说抱歉！我想要去补偿对所有人的歉意，却又伤了所有人。”
末夏除去了自己的外套，把它平放在一边，松了松衣服的上面两颗扣子，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
“曾经，我真的喜欢过自己的妹妹，所以我逃了出来，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
“因为那是禁忌？”
末夏听到这个词，耸耸肩，笑着说。
“不，即使我喜欢上了小秋，也不是什么禁忌。”
名棠皱眉，末夏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呵呵……不要那么看着我。我只是莫家收养的孩子，小秋才是莫家真正的亲生骨肉。像是戏剧一样。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在多大的时候结婚的吗？”
末夏嘲讽的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样评价那样的父母，不过倒也是很羡慕他们的勇敢……
“他们那时才十七岁……结婚的原因是妈妈怀孕了！那时他们才刚刚高中毕业，都是被家里称为天才的家伙……所以他们在周围莫名其妙的眼光中结婚了。不知道是幸福还是悲哀，那时候母亲因为意外流产了，因为年龄小的原因，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医生对母亲说，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但是也正因为母亲的流产，而不至于耽误了母亲的学业……”
末夏顿了顿，继续说道。
“医生没有说谎，直到母亲二十五岁，还是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母亲开始害怕了……她希望有个孩子，可是现实却是她不能够再生育了……为了安慰那时候情绪变的有些不稳定的母亲，父亲决定领养一个孩子。说来可笑，那时候，我在孤儿院里，因为经常生病，脸色一直很苍白，也比较瘦，再加上本身长的比较清秀，父母竟然误把我当成女孩子领养回来了，直到他们办理手续的时候，才知道我是个男孩！不知道他们当时是什么表情？”
说到这里，末夏竟然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当时父母震惊的面孔。
“那时候，我两岁。听妈妈说，当时的我特别怕生，乖的让人觉得害怕，像是一个人偶。你如果说站在这里别动，即使迎面开来一辆汽车，当时的我也不敢动一丝一毫……在我被领养一年之后，母亲却出乎意料的怀孕了，那就是莫秋了……所以我实际上并不是莫家的孩子。”
名棠愕然，末夏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不是说在八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失忆了吗？为什么知道这些？即使没有失忆，这些两岁时候的事情，他是怎么记得如此清楚的呢？父母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不是对于八岁以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吗？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妈妈告诉我的……这些属于我的过去！初中的时候，我开始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心中一直被一种罪恶感包围着，本就有些阴郁的我变的更加阴郁，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个样子的我，妈妈和我说了这些，她告诉我说，如果真心的喜欢自己的妹妹，就要好好照顾她才行。是不是奇怪的母亲？竟然鼓励自己的儿子去追自己的女儿？”
“如果，你母亲只是想要让当时的你走出阴影而撒了谎也说不定啊？”
“我也是那么想的，所以一直负责照顾着妹妹的我，高中一毕业，却没有留在当地的城市，而是跑到离家相对较远的这里。就算是大学毕业了，我也决定不再回家……大概是害怕，害怕那真的是母亲撒的谎，如果是那样，妹妹要怎么办？那时的自己想的就是这些事，纵然母亲拿出了我的领养证明，我也不敢相信。丢掉了记忆，也是丢掉了自己，我对自己的存在都没有实感。但是带给我实感的却是汐，当我发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汐……可笑的是，就在我以为我能够去认认真真的喜欢一个人，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时，却发现……自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失去了这种权利……我能够活着的时间，已经很短很短了……我努力隐藏着，不让汐发现，也不让我自己发现！可是，就在一次次看着汐哀伤的眼神时，我发现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小心竟然说出了喜欢她……”
“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吗？你的病情……”
“我和她说，我大概还能够活六个月……”
“又在撒谎了！”
名棠只觉得自己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到底是为了末夏，还是为了自己，名棠分不清楚。
“所以，莫秋走的时候也没有留她吗？”
末夏似乎早料到名棠会问到这个问题，末夏把有些过长的发丝扶到耳后，这个动作让名棠一阵感叹，末夏并不会去模仿什么女性，他也不懦弱，可是经常一些无意的动作，却连女人也不得不惭愧的认为，他真的适合做一个美女，他的动作太优雅了，优雅到像是一个公主。如不是因为他本身挺能打架的，应该有不少男孩会死缠着他吧，想想那样的画面，觉得一定挺有趣……不知不觉中名棠竟然笑了出来，完全没有了刚才复杂的情绪……
“我说……你别那么盯着我好不好！怪怪的，我知道你想的什么……莫秋走的时候之所以不留她，主要是考虑到她的学业……你也知道，她这个家伙为了跑过来找我，竟然自主的决定休学了一年，还是早点让她回到学校比较好！”
“那你就没有考虑过，如果你们真的不是亲兄妹，如果真的有可能，你们可以相爱吗？我看的出来，你的妹妹真的很爱你……即使你和汐走到了一起，她虽然不高兴，可是却没有去破坏过你……只是默默在一边看着，那种心情，我觉得我可以理解呢！真的很难过……”
一边说着，名棠一边为自己叹气。末夏会来帮自己，会和自己说这么多，名棠还怎么会不理解？末夏是要告诉自己，他有自己真正的喜欢的人……这种时候，名棠突然冒出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恐怖的念头：如果是在古时候多好啊？这样他说不定也可以娶自己……
“即使那是真的，我和莫秋也已经错过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花心的自己，所以上天才惩罚了我不是吗？只是，希望能够尽量不伤害她们……”
“这次还要逃跑吗？”
“不知道，也许会吧，到时候，你装作不知道就行了！”
说着末夏对着名棠笑了起来。
“别对着我笑……被别人看见，一定以为我们是百合！虽然不得不承认，你很适合穿女孩子的衣服……不过也正因为你穿女孩子的衣服，太像女孩子了，所以被你盯着笑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无所谓……不喜欢被别人误解成女孩子，但是我确实很喜欢这种接近中性的服装！所以才会一直都是这种打扮。偶尔被误会倒也不错，比如在大学的时候，参加的《心灵之旅》的演讲赛时，就因为好几个评委把我当成了漂亮女孩子，打了很高的分……”
末夏摸着下巴，对着名棠略有深意的笑着。
“看我干吗？莫名其妙……”
名棠被看的窘迫，脸红着别过头去，而末夏则是笑的更加欢快……
“好吧，我承认是因为被你盯着而不好意思，而不是因为你长的像女孩子……什么时候，你这个家伙变的这么邪恶了？还是觉得以前叫你蟑螂的时候比较可爱……真是的！我们回去吧？”
说着也不管背后还在坏坏笑着的末夏，名棠径自向着公园之外走去。就在名棠的身影走的略远一些之后，末夏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自己之所以穿成了女孩子的摸样，大概是希望给自己一个可以哭泣，可以软弱的借口而已……只是，女孩子就是软弱的吗？妹妹不是，汐不是，名棠亦不是……
“哎……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借口而已……”
轻轻叹了一句，末夏起身跟上前面的女孩，末夏发现，也许自己是一个花心的男人……
“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嘛？你最近不是都没有接到工作吗？”
“一个漫画家，被你这么说，是绝对高兴不起来的……你这么说，等于是宣示了漫画家的失业知道吗？”
“没关系，反正即使失业，也有人养着你的。其实，你钱挺多的……”
听到末夏的这些话，名棠突然转身，抬起腿就是一脚。
“滚……”
末夏带着邪邪的笑，跳开了，而后很无奈的耸耸肩，和名堂保持着安全距离，向着租房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