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往事不堪回首（下）
末夏对着不远处的名棠说道。
“对不起！”
“没什么，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要是被喜欢，因为不能做出什么回应就要道歉的话，那，那些偶像们还不都因为道歉累死了？”
“不是，我不是因为那些事情而道歉……”
“什么？你竟然一点歉意也没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
女人果然是恐怖的生物，难怪别人常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道歉了，她不愿意接受，不道歉，她又生气，她，到底希望得到怎样的结果呢？
其实，末夏本来是想为今天私自的决定而感觉到抱歉。
刚刚走出公园，名棠像是想起了什么的突然转身，问道。
“刚才……和姐姐，还有那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你今天突然出现的原因，搞得我心绪不宁，都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
说的后面，名棠的声音明显变的有些低。
“但是，也许正是因为太关注你了……所有，当姐姐要求我做什么的时候，我记得你当时竟然变的很不冷静，还差点把杯子碰掉了，虽然很快你就调整好了心情，不过，那时候的不安，我却感觉的很明显。那时候，姐姐要求我做什么来着？”
末夏呵呵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名棠的问题。
“你自己都答应了你姐姐，竟然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坐在身边搞的我心绪不宁……”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是来做你保姆的。那个……你爸爸，要在五月手术，你姐姐希望你能够过去。你爸爸他，胃癌晚期了，你以后多多去看看他吧……他看你的眼神，真的很……”
名棠懊恼的打断了末夏的话。
“别说了……不要和我提他……”
“你都答应了姐姐哎……”
“我管它……答应了也不一定要遵守，他死了也不管我的事！”
末夏默然，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中却再次蓄满了泪水，只是他仍然在强忍着不让它们肆虐。深深呼吸几次，希望能够平复掉这种心情……
名棠有些不知所措，确实，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不应该怪到末夏身上，那只是自己的迁怒，可是，为什么感觉今天的末夏真的很奇怪，是不是有些太容易哭了？和末夏以往给人完全把握自己感情的感觉相差也太多了吧？
“他……很爱你……”
末夏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可是，和刚才的会激起别人保护欲的柔弱女儿态不同，现在的末夏声音带着低沉，是以前的末夏。虽然只是声音有了简单的改变，可是名棠心中却莫名颤抖了一下……
“我……管他！因为用钱来赎罪我就会原谅他？开什么玩笑……我就是要让他内疚一辈子……”
“然后你在剩下的人生里继续内疚吗？代替他……”
“你……你算什么？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你什么都不是……”
说着，名棠也有些激动，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达什么。
“过去毕竟是过去，你和你的父亲都还有现在和未来，为什么不能……”
“不能什么……你知道些什么？你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就认定那是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孩子……你懂什么？那些大道理，你爱和谁说和谁说去……别来教训我……”
不等末夏回话，名棠转身大步向着租房跑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就很和睦的气氛，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因为谈到了爸爸的事吗？明明以前也谈过啊……明明以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气恼啊？到底是为什么？名棠不知道……甚至是不想去想，只想赶紧跑掉，已经很久了，这种想要哭的冲动……明明，就什么也给不了自己，却总要管这么多……对了，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生气的，难道他就不能少管点吗？他本就不该在自己生活里出现，他只是自己在观看的一出剧目的主角，自己只是崇拜这个主角而已，可是为什么，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也进入了这出剧目，成为了演员……突然好想哭！唯独今天，不想要末夏的关心，唯独今天……
名棠只是觉得心中突然升起了很多难以压制的东西，名棠害怕，非常害怕它们跑出来，那样，它们一定再也不会愿意回去了……
“你到底是在逃避什么？我？还是你父亲？”
末夏，和初次相见时一样的淡漠，也许他会带着笑脸，可是却冷到别人心里发毛。名棠没有转身，手却被末夏抓住而无法动弹，名棠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想要逃开，本来不是应该带着对他的感激，然后简简单单结束的夜晚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父亲？为什么在今天提起父亲？
“求你了……放开我好吗？我会崩溃的……求你了……我们以后再谈好吗？”
名棠仍然没有转身去看末夏，声音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左手被末夏抓住，右手紧抓着胸口。末夏知道，现在的自己很过分，可是，他却不能松手……
“崩溃也无所谓，我陪着你一起崩溃就好！”
“你能陪我多久？你怎么陪我？”
名棠终于转了过来，满面泪痕，她的声音歇斯底里。
“陪到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名棠惨笑……听听，这多么像忠诚的誓言？名棠只觉得自己越笑越疯狂，泪水仍然止不住的流着，笑声也没有停滞……末夏松开了名棠的手，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因为狂笑而不得不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的名棠。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名棠才止住了笑声，缓缓站了起来，泪水的留下的痕迹仍然依稀可见，名棠只是简单的轻轻擦拭了一下。
“末夏，你不该拿你的生命威胁我！”
“我别无选择……”
名棠这次露出的是浅浅的笑容，没有了刚才的复杂，只是单纯的笑容。她因为刚刚的泪水，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今天有些失态了。
“今天的你我都很奇怪……算了，对着你，我总是逃不掉！想起来，我的第一个道歉也是被你拿去的……那次，真的是被你盯的心理发毛。只要看着你，我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恐惧，那时不知道，只能用对你的讥讽来掩饰自己的懦弱……现在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你是一个会让我心灵失守的家伙，我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心灵而已。可是，还是失败了……”
末夏静静听着，末夏当然明白，名棠的意思，并不是说她爱上了自己，而是她开始想要依赖自己，那和爱是不同的。就像是说，自己成了名棠的镜子，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和她相像，而是说，她在自己身上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样子……末夏对于名棠来说，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却是一个一旦存在，却不想失去的存在，因为会不习惯，但不习惯不代表不能接受！所以末夏必须尽到一个镜子的责任，末夏必须要让名棠看见自己的样子……
“你对母亲只字未提，你姐姐也是，你父亲更加明显的在回避着一切可能牵涉到你母亲的话题。我想，这就是你和父亲关系僵硬的原因吧？”
“是的……呵呵……可是，你知道吗？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今天其实才是母亲的忌日！父亲也不知道……”
回复了冷静的名棠，也变的清冷起来，那不是她的风格，是因为母亲的原因吧？
“母亲死了之后……她的尸体连同那个破旧的房子，一并被我烧掉了，然后我跑了……没有人知道母亲是怎么死的……因为尸体完全被烧毁了……知道我那时多大吗？”
名棠的声音平静，刚刚才停下的泪水，还是静静的流了下来，但是看不出她是否悲伤……
“那时我才两岁……”
名棠微微颤抖……末夏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又是一个两岁的悲哀吗？
“那时的父亲只是个混黑社会的小混混，他明明就有了女人，却还是去欺骗了妈妈的感情。后来他惹了事，带着自己的女人跑了，却连个招呼也没有和妈妈打，就那么跑路了……可笑！母亲竟然完全不知道……直到……”
名棠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平复心中的愤怒。
“直到一群拿着棍棒的黑社会找到了我们的住房……他们逼迫妈妈说出那个混蛋的下落，可是……妈妈甚至连他早已跑路这件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所以他们就凌辱了母亲，并且不断的用各种东西狠狠的打着母亲，还用刀子把她的手指一根一个的切掉……”
名棠在颤抖，颤抖的很厉害，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末夏轻拥着她，坐在路边的石级上。
“妈妈是什么时候死掉的，怎么死掉的，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被侵犯，又或者因为失血……”
“好了，别说了……够了！够了……”
“够了？呵呵……够了？你不是很想听吗？”
“够了……不用说了……”
末夏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使在名棠耳边低喃，名棠也听不清楚……末夏轻轻的拍着名棠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肩膀……
名棠终于像是敞开了心扉，要把这些年积蓄的苦闷，委屈一并释放一般，不停捶打着末夏。
“那时的我就在壁橱底下，透过缝隙看着这一切，被吓的什么也不敢做，几乎都忘记了呼吸……直到那些渣滓都走了，已经半夜的时候，我才哭出来……我是被妈妈塞进去的，在他们进来之前，外面用垃圾袋塞上了，我甚至很难移动哪些垃圾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只是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火烧了自己的家，然后跑到河边呆坐着，不敢再回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名棠再次变的安静，只是在末夏的怀里放纵的哭着……末夏一遍一遍理着她的秀发，轻拍着她的后背，却没有任何言语。
“从那时候开始，我进了孤儿院一年……一年内，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完全像是一个木偶……直到他来接我，我在他怀里哭了……还说出了一年来的唯一一句话，我叫了妈妈！那是我永远不能原谅的错误……”
末夏心里不明所以的颤抖，自己却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微微叹息，为什么，自己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过往呢？这些恐惧，这些罪恶，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到底是怎样忍受过来的呢？她比起自己，坚强了很多吧？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没事的……”
末夏温和的言语，像是来自母亲的摇篮曲，名棠在末夏的怀里渐渐沉入了睡眠，这大概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睡的最安心的一次吧？
空中月儿在一寸一寸的挪着自己的位置，末夏只是轻拥着名棠，数着天上寥寥几颗的星星，它们大都因为月亮的光辉而被淹没了……
当晨光依稀，名棠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头，有一张纸条：
我知道我很讨人厌，但是还是要把你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你的爸爸将在五月十五号进行手术，到时候，和你姐姐一起去医院吧。
对于那些过去，你早就找到了答案，所以就不用我再多说了，你比我坚强的多！^_^！
话不多，可是却充分表达了他的意思。是的，名棠在很早以前就找到了答案，只是不想要去面对，只是需要一个去面对的借口，而末夏，给了她这个借口……
名棠带着嘲讽的翘翘嘴角，把字条夹进了自己的素描本。
如果自己不知道答案，自己不会在爸爸怀里哭那一次，不知道答案，自己不会跟着爸爸离开孤儿院，不知道答案，自己不会同意把姓改为上官……
当年的事，也许原因确实在父亲身上，但是父亲却绝对不是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的人，之所以没有联系母亲，就是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两母女的存在，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秘密的。
比起恨父亲，也许自己更恨的就是自己吧？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凌辱，被伤害，却连哭出来的勇气也没有……不能原谅那样懦弱的自己，自己在逃避，逃避那个过去，那个记忆……
五月十五，自己应该会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