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维特C8 Stingray在马路上狂奔。凌若天坐在驾驶座上，右手把老范插入了中控台下边的放置手机的插槽。这个插槽的外形跟淘宝上那六十块钱一个的座式充电器似的，廉价且毫无科技感，智组甚至不愿意给它上些赛博朋克味的涂装。
但是当老范连接了插槽以后，整个中控台便高亮起来，随后虚拟投影在挡风玻璃上投射出整座桥南的鸟瞰俯视缩略图，并且给出了几个高亮区域，在鸟瞰图上标注了李大为此刻在各区域的概率与最速抵达路线。
“计算准确么，”凌若天问，“别把我坑了啊。”
“我没有李大为的行为数据，只能把他的脚力、桥南的交通情况、无人机与摄像头视野画面结合起来进行计算，得出一个大约的范围，”老范说，“我们凌家几乎没有什么和李大为交手的数据，唯一有的几个还是从你和李大为的对抗中分析出来的，所以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在没有追踪装置的辅佐下实时追踪对方的方位。”
“难怪血阳楼大力提拔新高层，他们知道老高层的行为模式已经被我们用数据全部分析存档了，但是新高层的行为数据在凌家的数据库里几乎是稀缺资源，”凌若天无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打的是二战时代，没想到早就已经进入了海湾战争时代了。”
“时代进步带来的战争手段升级是必然的，所以为什么我会被造出来就是如此，”老范说，“只是血阳楼的战争技能树走的是生化炼体的路子，路歪了，他们要对抗我们这种机械飞升的战争技能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当咱们家的千年战略是吃干饭的么。”
“有个屁千年战略，那帮老东西不过是觉得数据造物比血肉造物更好控制罢了，”凌若天冷笑，“毕竟人有思想，机械没有。”
凌若天看着这些虚拟投影，自己分析了一下，发现都是人流鼎盛的地方。这也难怪，以李大为的伪装技术，从人群中混走简直轻而易举。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凌若天要是遇上李大为这境地，估计也会先选择人流鼎盛的地方混淆视线再脱离。混淆视线不难，难的地方在于脱离的路线与手法。如何掩盖、伪装和抹去自己的个人特征要与脱离路线相结合来处理和设计。比如送快递的手里最好别提着外卖箱，干保洁的腰里别别着警棍。所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就是潜行的最优解答案。
那么问题来了，李大为要如何逃脱？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李大为的逃脱思维一定和其他人不同，人类是感性生物，是依据经验与直觉去做决定的物种。一个人在面对危机时下意识的处理方式必然会回溯记忆来寻找对抗方法，而回溯记忆某种程度上就是在依据经验来选择回避行动。
而一个人的生活经验与他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面对危机时，大脑会优先读取已拥有的技能来尝试面对险境。李大为是个魔术师，那么他伪装的思路一定不会脱离魔术师的思路太多。魔术是欺骗的艺术，魔术师们一生都在骗人，他在人们眼前扮演的是一个具有魔法的人，利用欺骗与幻觉给人们带来欢笑，那么对于欺骗与人物扮演，李大为必然了熟于心。
其次，李大为有没有利用凌若天的思维进行反向操作，故意留下线索与破绽诱导凌若天以追踪魔术师的方式去追踪李大为，而自己则用其他方法脱离？
凌若天自己认真想了一下，觉得李大为不太有那个时间来进行如此复杂的布局。
除非他一开始就全做好了后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魔术师总会给自己留台阶的，不然怎么面对奥客①。
那要是这么一想，对方又完全有布局的可能性。
艹，怎么越想越难搞了！凌若天感到心力憔悴，难怪血阳楼派李大为过来，和罗菲与田村木拓一比，李大为的技能对这俩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头真他妈疼，该不会是要长脑子了吧。凌若天自嘲了一番，往投影标记的区域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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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为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名警察给他用一次性纸杯装了些热水递给他。他微笑着接下，目送着这名警察忙忙碌碌。
自然是忙忙碌碌，因为李涵煦呆着的这家酒店发生了那么激烈的火拼，里边住着的房客就算没受伤吓得估计也够呛的。这个地方就离酒店一条街左右的距离，警察与消防员们支起敞篷，以安抚群众情绪。
加上万X城的那一批，现在桥南已经有了好几批难民了，桥南几乎所有的警力都被调动，疲于奔命。
李大为就是要做到这种效果。
凌若天想得其实也没错，往人流量大的地方跑确实便于摆脱追踪。但是对于魔术师来说，藏东西最好的地方永远是眼皮底下。他们不会欺骗你的眼睛，他们只会欺骗你的脑子。
他并不需要往那些商业中心或者酒吧俱乐部逃跑，因为那里有着数目繁多的摄像头，哪怕李大为在那些地方只露出了一抹衣角，凌若天也能准确地咬住他将他追杀到世界尽头。反而是这个离事发地点最近的地方，警察们都忙于安置伤者，混乱之中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地自己找热水壶倒热水泡茶喝，都没人注意他。
休息了几分钟，恢复了一下力气后，李大为起身离开，走了几步路，便拐入一旁的小巷里，那里有一个少年抱着一只银色的手提箱等着他。
“嗨，你是李涵煦留在桥南的人？”李大为与少年打招呼，“没想到啊，胆识不错，敢在警察眼皮底下给我送补给。”
少年把银色箱子递给他，说道：“我得走了。”
“别急嘛，容我多问两句，你是李涵煦留在桥南的唯一后手了么，”李大为手脚利索地打开手提箱，里边是一只人皮面具，还有化妆品与一套新衣服，他就地开始给自己化装，同时与少年搭话，“食客居今晚也该被打散了把。”
“我不知道，”少年顿了顿，“不过，我和他不熟。”
“不熟你还帮他送东西过来？你是急公好义的热心人么。”
“我只是……和他有些交易，”少年说，“我需要李涵煦给我的东西，我时间不多了。”
“我看小朋友你骨骼惊奇，面色红润，体态均匀，不像是个将死之人啊。”
少年没有回应，快步离开。
“喂，好歹也把名字和我说一下吧，李涵煦现在没啦，就我俩现在作为他的棋子潜伏在桥南，难道不该互相帮村互相照顾一下么？留个联系方式也好啊，”李大为化装完毕，不过几分钟时间，他便从一个邋遢的大叔瞬间变成一个青春靓丽的JK，就连声线也逐渐变细，“你说对吧？”
“……”少年犹豫了一下，把一张电话卡扔给李大为，“我叫许彦，要和我联系的话，用这个电话卡打给我，不过我负责的工作和你这边的不同，要说相互照顾应该是有些困难的。”
“还蛮专业，”李大为接住电话卡，饶有兴趣地笑笑，“你还是学生？或者是李家在桥南潜伏的人？”
“我是学生，只是我被李涵煦找上了，”许彦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意外被选中了而已。”
“选中了用来潜伏在程大小姐身边么？为什么？”李大为在他身后发出了低声的询问，如同一条躲在暗处的蛇，呲呲吐蕊，“别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到，你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阶段，为什么要那么早地插手大人的世界。”
“您是在……规劝我么？”
“算是，你要是和李涵煦一条路走到黑，会什么都不剩。”
“可我原本什么都没有啊。”说完。许彦抬脚离开了。
李大为死死盯着许彦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凌少主，看来你的责任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李大为轻声感叹道，“希望你可别那么快就死了，在我完成契约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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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嘉艺缓缓睁开眼睛，浓烟与焦味充斥着他的鼻腔。
他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只见此刻身边人群来来往往，警笛长鸣。担架上的伤员在不停地被运送至医院，消防队正在用干粉扑灭火焰。
虽然大家都急匆匆的，但是各自职责清晰，有条不紊，似乎已经是习惯了。
“苏筱墨走了么……”龙嘉艺叹息着，下一秒，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发现是蓝柒的电话，而且已经打了二十多通了，一看就是十万火急。
“喂？蓝柒，京城出事了么？”接通电话，龙嘉艺言简意赅。
“不好了龙队！李老太爷订了一架京城到桥南的航班，预计明早十点就到！”蓝柒急匆匆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李涵煦是不是出事了！”
“……恩，李涵煦被苏筱墨抓住了，”龙嘉艺说，“我慢了一步。”
“该死，苏筱墨在做什么！”蓝柒骂道，“她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么，”龙嘉艺说，“你关注一下京城李家的动向，李老太爷那边，我来应付，最多不过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而已，他应该没那胆子找凌家要人。”
“行，我知道了，”蓝柒说，“那龙队你这边也得小心着点，谁知道这老家伙心里盘算着什么生意呢，别给他抓到咱们执剑局的把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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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大半夜的，您这是……”程弘博接通了手机，询问道。
“阿弟，涵煦今晚是不是出事了？我们家飞机今晚上没接到人，”电话那头叫三哥的人焦急地询问道，“老爷子急得很，明天要来桥南要人了！”
“三哥，您先冷静冷静，涵煦的手机有打过么？”
“打过了，没人接，不过这小子的手下给咱老爷子报了信，所以搞得老爷子担心得很，恨不得马上到桥南来要人，”三哥骂了一句，“这小子就是不省心，你说报个信给咱们报不就得了，还直接报给老爷子，老人家身体虽说还算健朗，可这京城到桥南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上桥南和京城地域不同，到时候水土不服了谁负责啊，你是没见老爷子刚刚发火了，好家伙，差点没把兄弟几个打一顿。”
“能让老爷子先冷静一点么，我这边……”
“嗨，你就别你这边了，老爷子最不待见就是你，指不定一下飞机就得先搞你一顿，”三哥说，“透个底，这臭小子惹到谁了？我听那传信的家伙说，对方似乎是凌家的少奶奶，有没有这回事？桥南最近发生了什么？”
“我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有这种传闻……”
“这样啊……”三哥很头疼，“妈的，家门不幸啊，出了这么个蠢货……”
“传闻而已，也不一定，桥南有杨臻少爷兜底，不至于找不到人。”
“对了，你明天一早就带着思柔去接机，老爷子一下飞机肯定要找你发泄的，你就先用思柔堵住他的嘴，再怎么样思柔也是小妹的娃，老太爷不至于当着娃的面发难，”三哥说，“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现在大哥二哥不在，老四又在出国深造回不来，其他人更不要讲了，个个身兼要职走不了，也就我是个闲人，所以明天我和你嫂子也一同随行，好歹帮你撑撑场面。”
“谢了三哥，劳您费心了。”
“唉，没办法啊，从小到大也就我跟小妹玩得好，你这人虽然不仗义吧，但是个好人，小妹吩咐过我要照顾你的，”三哥在电话那边挠挠头，“而且我还吃你家的分红呢，总不能不出手不是。”
“对了，三哥你还没开始上班么？要不来桥南我找个董事位置给你？省的你老是被老爷子骂。”
“不了，我就觉得这样挺好，我投资你，你用分红回报我倒也不错，上班太累了还得看眼色，反正都要看眼色，还不如待家里好，挨自己人骂总好过挨外人骂不是，”三哥说，“行了行了，这边先挂了，不挂的话你嫂子肯定以为我在厕所和小情人通电话呢，你明天一定要记得带思柔过来接机啊，要不然老爷子肯定骂死你。”
三哥说完马上就挂电话了，程弘博放下手机，老孙垂首侧立在旁。
“我会安排妥当的老爷，”老孙说，“我明天便去接大小姐。”
“不，你不用接，专心安排老爷子的食宿，”程弘博说，“让若天小哥去。”
“老爷，这么早让若天小哥就面对老爷子么？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权当演练了，总不能到了京城再临阵磨枪，”程弘博说，“而且，他是诸天神佛保佑之人，老爷子一时半会估计也没法把他怎么样。”
“行，我明白了，我现在去安排。”老孙点头，快步离开。
程弘博眺望着夜色，随后拨通了程思柔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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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天的手机响了。
“喂，老孙叔啊，是我，有什么吩咐？”
“什么？明天载大小姐去机场？奥行，保证不迟到。”
“奥，我在开车，我给大小姐买点心呢，好的好的，我们肯定注意不吃太多，没有把夜宵当正餐吃，您放心。”
“不用报销不用报销，一些点心而已，花不了多少钱，老孙叔您忙您的，我明天一定跟着你的指示行动。”
“好好好，行行行，那明天见。”
老孙叔的电话刚断开，聂长丰的电话就接进来了。
“快说，老子追着李大为呢，忙滴很。”
“什么？苏筱墨真的抓到李涵煦了？牛逼啊妞儿！”
“我说怎么明天让我带大小姐去机场呢，原来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那也不错，明天就去看看这老家伙是个什么老妖怪。”
“你们这次审人可别把人身上肉给审掉了，别给我搞得跟以前一样东缺一块肉西缺一条腿的，文明一点，先别树敌太多，大不了移交给执剑局，李家估计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日后要在京城建立根据地的的话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对了，帮我和钱晶说一声，就说他就是个废物，给老子标的几个地点啥都没有，浪费时间，搞得老子在街上兜兜转转跑了好几圈，不知道的以为我开豪车吊妞子呢，行了，耽搁这么多时间李大为估计早跑了，苏筱墨能平安回家就行。”
“什么？钱晶你还敢顶嘴！罚你明天帮老子订几个牛逼点的饭店，叫家里那些厨师准备食材管他现在在哪都坐飞机坐汽车坐火车滚来桥南待命，明天早上之前没到的厨师全给老子下放到餐饮产业下去，明天咱们给人小刀喇腚眼——大开眼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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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①奥客：闽南话，原意指难伺候的客人。在魔术界里指的是那种认识不到魔术是给人带来快乐，明知道打扰别人或者干扰别人表演不合规矩的；一直给魔术师出难题，为难人家的；并且只看懂了1％，就会说魔术不过如此的人。简单来说，就是那种“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煞笔大喊我知道”的那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