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仇小媛,今年23岁。
我是个杀人犯。
我看着镜子里赤身裸体的自己,不由得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一年,我七岁。
我妈妈和我一起出门,那天我很开心,因为我考试考得不错,我们说好的,我想要那个芭比娃娃的家庭套装很久了,我的同学们都有,我很羡慕。
我们在商场走啊走,我知道妈妈的习惯,妈妈只要进了商场,就很喜欢在高价区的服装柜台里转来转去。
我很乖的,我知道就算我考了第一名,现在打扰妈妈的话,或许我们就得直接回家了。
所以我坐在一边的长凳子上,默默地看着妈妈穿梭在繁如烟海的衣服里。
但是这很无聊啊。
我四处张望,发现商场里居然有个瞎子,他整个人很整洁干净,穿得很休闲,只是发型有些奇怪,长发在脑后扎了个丸子,用桃木发簪插着,他手里拿着一罐饮料,似乎是坐在长凳上休息。
我很好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瞎子,而且这地方离得妈妈也不远,所以我偷偷地离开了店铺,小心翼翼地朝着瞎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就在我快要接近他的时候,瞎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看得见呢。
“噢,是个小朋友啊。”他转头过来对着我,虽然是瞎子,但是我在那一瞬间好像感到了他在看我。
差点吓死我了。
“你好,你是瞎子吗?”我毫无礼貌地问。
现在回想起来,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的我居然这么没礼貌。
“是啊,小妹妹,怎么了么?”瞎子似乎不介意小孩子无礼,声音很温柔。
“那你,那你看得到东西吗?”
“当然看不到啊,叔叔是瞎子嘛。”
“看不到是不是一片黑啊。”
“是啊,一片黑。”
“叔叔你好可怜哦,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偷偷看你啊。”
“因为叔叔其实是个神仙哦,因为知道了太多事情,所以被老天爷惩罚,把眼睛拿掉了。”瞎子一脸神秘地说道。
“我不信,叔叔不仅是瞎子还是骗子。”我摇摇头。
“那我们打个赌吧,只要你伸手过来,我就能知道你是谁。”
于是我好奇地把手递给瞎子,只见瞎子双手捧着我的手,用两只大拇指细细地搓着我的手掌。
过了大概一分钟,瞎子说道:“你是个女孩子,今年七岁了对吧。”
我高兴地点点头,瞎子叔叔好厉害啊。
现在看来,不过是骗人的话术罢了。
“你和妈妈一起出的门,你妈妈离你不远。”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叫仇小媛。”
我好惊讶,我都没有告诉过叔叔的名字。
但是下一刻瞎子脸色变了,变得满脸惊恐。
他好像被什么吓到了,立马松开了我的手,随后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
“对……对不起……”瞎子缓缓调整呼吸,“这是我头一遭摸到如此掌纹……得赶紧回去告诉师傅……”
“媛媛!你怎么到处乱跑!”妈妈的咆哮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回头望去,只见妈妈大步流星地赶上来,挥手就是给了我一巴掌。
“不听话!快和叔叔道歉!”
我哭了,我做错了什么?妈妈为什么打我。
妈妈显然是知道了面前的叔叔是个瞎子,她害怕我不懂事,做了什么对盲人不礼貌的事情,打算先用管教孩子堵住别人的嘴。
“没事,不关孩子的事,”瞎子连忙起来劝阻妈妈,却差点被绊倒,“不好意思啊。”
他拄着导盲杖,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摸出了一只香囊,然后他蹲下来,把香囊塞进我的手里:“好好拿着,贴身存放。”
旁观者有人惊呼:“我靠,这瞎子是江湖骗子?!”
妈妈也显然注意到了这香囊,连忙推阻:“不好意思啊,我们不要这东西。”
“不用钱,送给小孩子的,”瞎子说着,起身离开,“一定要保存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拄着拐迅速地离开了,像是在逃离什么一样。
妈妈好奇地蹲下查看香囊,这香囊做工精致,布料昂贵,竟是用宋锦编织,光是这个囊袋,做工就值几百块钱。
然而,更奇怪的是这囊袋的花纹,本身香囊这种东西,为了寓意美好,大红大金那是挺多的,总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而这个香囊,通体黝黑,花纹奇特,虽然看得出是个动物的头,但幼小的我却不知这是什么动物。
“真是遇到了怪人,”妈妈嘀咕着,从包包里掏出一根红绳,给那香囊系在我的脖子上了,“倒是白得了这几百块钱。”
故事就此开始了……我的那个悲哀又无趣的人生……
时光荏苒,十年之后,我在桥南读着大二。
因为我读书比较早,所以我上大学也比同龄人早了一年,现在那些同龄人里有好多都是我的后辈。
所以我比他们在这个学校里多混了一年,基于这个,我在这些懵懵懂懂的后辈面前可是个可靠的大姐姐,正因如此,导致许多小弟弟对我芳心暗许。
我当然也都知道。
不过么,小弟弟这样的,玩玩可以,若是上了心,那可会比他们妈妈还累,我可不想那么累。
然而,事情总是那么地突然,就那么发生了。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晚上的足球场中间,摆上音响和话筒。这是我们音乐社每周一次的社团活动,大家租好足球场,摆好乐器,在QQ群和微信群里发布消息,不多时,除了跑体适能的学生们,足球场中心就席地做了一群又一群的学生。
今天我们打算唱《嘉宾》①作为开头暖场的曲子,因为这首歌现在很火,作为暖场的噱头很有吸引力。
我作为主唱,经过社团里学长学姐们一年的锻炼后,面对这种人群也不再会怯场了。
随着伴奏响起,我望着面前的人群,开口演唱。
“原来忘情真不太易。”
“签收原是我处。”
“总签上你居址。”
下面的人们跟着节奏在拍手,外面有女孩拉着男孩跑过来,似乎是来晚了的。
这时,我感到了一点不适,脑子瞬间痛了一下,不过我也没太在意。
这几天我都没把那只小香囊带在身上,从我得到这只香囊起,只要我有一点头疼,闻一下香囊就会彻底好转,无论是什么原因引发的,都很有效,托这玩意的福,我从小很少生病,身体健康。所以我就想着待会回去闻一闻就好了。
只是十年过去了,这香囊的气味也越来越淡,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它几乎都散发不出香味了,也难怪这几天总是忘记带上它。
然而,刚刚疼过没多久,就又疼了一下。
真是奇怪。
不知不觉表演也结束了,反响不错,我也高兴,大家欢快地收拾场地,打算去后山那条学生街的烧烤摊上搓一顿夜宵,我原本也想去的,只是头实在是太疼了,于是我只得和社团的各位告了假,一位新入社团的学弟担心我,就自告奋勇地说送我回去。
虽然学校有宿舍住,但是很多大学生在大二就在不远处的地方租房子了,租房子一是比宿舍自由、方便,二是不用面对一些烦人的舍友,落得清净自在,三是方便交往的时候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四年下来能省去不少开房的钱。
我与那位学弟是合租的,男女合租虽说不一定就会发展出什么关系,但是很明显的这位学弟对我是有些好感的,我看得出来。
嘛,反正我自己也不太舒服,那就麻烦一下这位“绅士”咯,反正到时候再随便给个理由拒绝他就是了,我可是有自己喜欢的人的。
我虽然不是校花级别的女生,但是我会打扮,为了他特意学的,果然还是不太想让喜欢的人觉得自己太邋遢了。
这个学弟倒是蛮有钱的,据说是经贸系的学生,才大一就已经贷款买车了,好像是一辆奥迪S4什么的,我对车不太懂,就听他说这样。我们社团里很多器材都是由他来运送的,商演也是由他负责人员接送,就连外出聚餐或者别墅聚会都是由他负责,算是新进的中心人物。
和他上了车,我毫无礼貌地坐在后驾,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八卦,我的头总是会时不时疼一下,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最后,我觉得我睡着了,在梦里,我与我喜欢的人四处约会。
第二天,我看到了在校群里疯传的视频,那是一段车震的视频,我惊恐地发现,那张贴在车窗上的女人模糊的脸,与我惊奇地相似。
我租的那个小区,有很多我们学校的人,因为这里离学校最近,被同校人拍到很正常。事实上那视频的背景的楼房,也是那个小区的样式。
我不敢相信……
那一天,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我第一时间就与那个学弟对质,可是学弟吞吞吐吐的,就是不和我说实话。从视频的视角来看,并不是他拍的,如若他承认了,那么他也会背负起受害者的名号,我也理解。
但是我坚定地对他的车进行了搜查,确实发现了我的化妆品,一支口红,掉在了座位底下。脑子里疯狂闪回画面,似乎我用了口红,给什么短小的柱子画画。
学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到房间里把自己关了起来。
所以我在外边走着,我想给两人一点独处的空间。
在街上,我似乎又看到了那熟悉的桃木簪子。
“果然,还是太迟了……”
我追上去,看到了瞎子熟悉的脸,他沧桑了一点,但是眉眼却没多大变化。
“什么太迟了?”
“你狐妖转世,天生媚体,我当时道法微末,只得用香囊压着它,如今时间到了,我原以为你能抗住,只是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
“什么狐妖转世,你在说什么?”
“你赶快去医院吧,我救不了了,你只得先把‘妄根’切掉,至于之后,自求多福。”
“妄根?什么是妄根?”
瞎子要走,我呆了呆,然后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直接去医院吧,医生会告诉你一切,”瞎子说,“古现描述同一种事物的词语不一定相同的,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怎么用现代语与你描述。”
瞎子离开了,我呆在原地,最后我打了车,去了市直医院。
“还好发现得早,是脑垂体瘤,”医生指着X光片说道,“我这边建议是马上安排手术,先切除掉以防止继续对腺体的压迫,只是这瘤子居然这么晚才发作,这十年间难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抑制它么……”
我隐隐感觉到,或许是那只香囊,这是那个瞎子对我的善意。
我此刻很感激他。
于是在某一天,我接受了手术,术后恢复很健康,我也以为这事情就要过去了。
直到大学毕业的那一天。
自从视频流出以后,学弟再也没来找我,听说他有找过心理医生,至于他找心理医生的原因,或许除了我没人知道。
期间视频女主的事情也不了了之,我还是顺利地交到了男朋友,顺利地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毕业的时候那位学弟也带着女朋友一块祝贺了,还送上了小福袋。
医院给的治疗很及时,我在切除脑垂体瘤以后,就再也没有那种头疼了,我很清楚地记得那种疼痛,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但是,毕业那一天的晚上,在喝了酒以后,那晕乎乎的感觉,再度找了上来。
我感觉那不是我,就像是另一个人……借用了我的身体……
我看着那个人在酒吧夜店之间辗转腾挪,看着那个人纵欲狂欢,看着昏暗的灯光亮起又熄灭,看着夜幕褪尽,看着日出东方。
我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远远地,清晰地看着我的身体做出行动,却无法出声阻止。
看着躺在我身边的我不认识男人,以及手机里无数个未接电话。
我害怕了,我逃出了酒店,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可我知道,我要找那个瞎子,是那个瞎子看出了我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狐妖转世……
明明不是什么漂亮的女人,但是就是有很多男人会被另一个我迷倒,我只需勾勾手指,抛个媚眼,就会有人上来与我玩转缠绵。
我亲眼看着我倾倒众生。
我最后还是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在心理压力下跟男友分了手,我知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便与他说了明白。但是看着他愤怒失去理智的样子,我还是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委屈,该被关怀的那个人。
另一个我,很自私……
我开始在天朝四处旅游,寻找那个瞎子。期间我更加见识了另一个我的手段,男人们是我的猎物,我吃光了他们的价值后,他们的壳就会被我扔掉。
可我不是那样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我不会感到愉悦的……永远不会……我发誓!
直到我遇到了另一个人。
三文上师……那个罪孽深重!我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
他欺骗了我!他把我当成了……修行工具!
一开始,我在西藏与他相遇,他一眼就道破了我的处境,这令我甚是惊喜。于是我与他分享了我的遭遇,此刻,我还没意识到这是会令我后悔一生的决定。
三文这死秃驴,就是个骗子,他一开始用**物控制了另一个我,但是他没有告诉我这药有着成瘾性,一旦停药,反弹的效果会增加十倍。
然后他循循善诱,让我一边服药配合,一边做了他的肉芙蓉……说是助他修行,等他法力够了,便帮我破了这狐妖的妄。
直到我被警察发现,关入精神病院,在后续的报道中,我才知道他就是个邪教骗子!
密宗弟子,从来就不会再头上点戒疤,只有汉传佛教才会点戒疤!
但那时的我,或许是神志不清,又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分辨能力,证明自己才是对的,一直都不承认,一直都咬死这些是假新闻。
但真相的话,自己都知道了吧……
如果我的身体不喜欢这种感觉的话,那为什么我明知是假的,却还要甘愿被蒙骗呢……
在精神病院里,我一边接受着治疗,一边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
直到那个男人从天而降。
“仇小媛对吧?”
“你是谁?”
“来给予你自由的人。”
“我不需要自由。”
男人把名片递给我:“你就那么愿意自己的人生就这么下去么?你好好想想,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你么?”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既然如此,那就把今天当成是你人生里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吧,”男人说,“遵循你内心的想法,跟着它,或许你能再次找到你自己。”
我看着名片,上面只有手写的草书,其余地方一片洁白。
草书苍劲有力,笔锋凛冽,恰如剑锋寒光。
“李……大……为?”
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束玫瑰,男人却早已消失无踪。
我轻轻嗅了嗅,下一刻内心急颤,激动不已。
那不是玫瑰的花香……那是……香囊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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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该《嘉宾》为B站UP主不是词神的粤语版,毕竟是桥南,用粤语歌很正常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