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天耳朵动了动。
轻柔的脚步声,因为有地毯的隔绝,就连脚步都变得细微。
这也是程大小姐会用摔炮定位的原因。
但这种轻柔的脚步,在凌若天耳力却轰隆如振雷。
原先他追上程大小姐,但后者被幻觉蒙蔽两人大打出手。凌若天怕伤到程大小姐所以一直在保持安全距离,但还是被她用防狼喷雾泼了脸。那时整个办公室似乎没有第三人。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在程大小姐和凌若天之前就待在这里藏着。看着他被程大小姐折磨。
此刻,整个办公室突然亮起。整栋大楼恢复了电力供应。
同时那数百道铁幕瞬间升起,这座钢铁监狱瞬间变回了儒雅随和的办公室。招财猫依旧缓缓摆手,发财树上的红包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点点金光。
凌若天立马从地上蹦起来,只见老孙叔从自己身后不远处缓缓上前,连个正眼都没给凌若天。办公桌旁的书架缓缓拉开,一个人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一边缓缓走出来,然后摆正姿势坐在办公椅上。
凌若天眼睛微微眯起来。
“程老板,好久不见。”
程弘博满脸微笑地看着凌若天:“若天小哥,别来无恙。”
“或者说,凌少主,别来无恙。”
凌若天眼神一凛,提刀冲锋。整个人化作出膛子弹般疾射出去,老孙此刻转头,抬起手里的手枪,对着凌若天就是一枪。
几乎是与枪声一起响起的破空声,柳月瞬间贯穿了老孙的手腕,剧痛与受伤让老孙的准度出现的偏差导致子弹几乎是擦着凌若天的太阳穴而过。凌若天将柳月抛了出去当成掷刀使用,这种不够十米的距离里掷刀甚至快过子弹。
然后凌若天一脚踢起老孙的手,把手枪踢在空中,随后陇花刀尖没入老孙的咽喉一毫,只需要微微发力就能将他的喉咙彻底贯穿。
左手接下空中下落的枪,凌若天没有再看老孙,只是用枪指着程弘博。
“你是谁?”
程弘博只是笑笑:“我说我刚刚只是想诈诈你,你信吗。”
“你是程弘博?”
“当然,如假包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公司,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凌若天沉默了一会,突然释然了。
“你真能忍啊,是个好演员,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从你处理黄潇那个时候开始吧,因为在那时我才确定确实是你来到了桥南。”
“我受过训练,通过你的微表情我能猜得到你在想什么,虽然只有七成的准确度。”凌若天微微皱眉,“但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不觉得你知道我是谁。”
“您的大名如雷贯耳不假,但是未必桥南所有人都见过您的面。”程弘博微笑道,“我那时候也在赌。”
“赌我是不是那欺世盗名的冒充小贼?”
“幸好,我赌对了,”程弘博微微点头,“所以计划很顺利地在进行。”
“既然计划顺利,那还那么早出来干什么?躲在幕后不是更好?”
“这是我的诚意。”程弘博说,“我们重新拟定个保镖协议吧若天小哥。”
“理由。”
“理由就是,你已经入局了,”程弘博的笑容渐渐收敛,双眼流露出点点骇人的光,“与我合作是唯一破局的方法。”
凌若天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先给我解几个疑惑吧。”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凌少主,请。”
“从黄潇,到海腾堂,那是鱼钩对吧?”凌若天问,“就连我当时从桥北的撤退路线,你也算好了?”
“我和凌老太爷心照不宣,恰好想到一块而已。”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血阳楼的人。”
“不能这么说,”程弘博说,“我只是跟他们的成员有私人合作。”
“你是李大为真正的雇主,但你在桥南的钉子却不止李大为一个,”凌若天说,“能问问还有谁吗?”
“许彦,那是个好孩子,”程弘博喟然长叹,“对于一个热爱音乐的人来说,渐冻症是足够让人绝望的病症。”
“原来如此,与我的想法十分契合,”凌若天满意地点点头,“这下我的疑惑已经彻底解开了。”
“愿闻其详。”
“我不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但是我现在要归纳一下桥南最近发生的事情,你不会有意见吧?”凌若天挑了挑眉,“麻烦你做下注解?”
“我的荣幸,凌少主,请。”
“那就先从黄潇开始吧,”凌若天说,“罗菲当时在桥南发放的药剂,确实是血阳楼研究出来的东西,虽然只是残次品不假,但是效果却是实打实的,而里边的浴盐成分在凌家的封锁下,根本不可能流通得进来。”
“然后和海腾堂打完后,才知道这东西是从你们锐丰集团流出来的,还是一个叫齐高见的家伙私自流通的,然后那个齐高见被江洛也就是赵存锡的人带去了漂亮国,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个时候的齐高见,代表的是太子系在锐丰集团的利益?”凌若天问。
“老齐啊,或许吧。”程弘博似乎有些怀念,“毕竟我跟双儿欠他有点多了。”
“然后你就通过他,借着凌家跟杨家的手,把太子系狠狠打击,”凌若天说,“这样它在锐丰集团里的利益代表就没有了。”
程弘博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微笑看着凌若天。
“这一次,你似乎要把李家的利益也剔除出去,但是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在锐丰集团代表李家利益的高层,为什么?”凌若天问。
“因为我就是李家在锐丰集团里的利益代表。”
“所以这一次,你要的是……自治权……你想脱离李家。”
“很聪明,但不全对。”程弘博微微点头,“后生可畏。”
“我是没有办法脱离李家的,但是思柔可以,”程弘博说,“我做的这些,是在为思柔铺路。”
“也就是说,这一次,虽然我暂时不知道你能用什么手法将锐丰集团里边除了李家以外其他势力的利益代表都除掉,但这样做后这个央企就变成了李家的天下,”凌若天说,“你是想要用这个做交换,换取大小姐的自由?”
“差不多了。”
“所以,李大为是你的人,你需要一个势力,需要一个李家凌家杨家以外的势力给你打掩护,因为我们这些家族会大势压你让你沦为附庸,但是血阳楼不会,你们之间的交易是平等的,你会拥有主动权,所以你会选择血阳楼的人,特别是私人交易对你会有最大的主动权进行博弈,”凌若天说,“这个动机是否成立?”
“很清晰的思路,不愧是凌少主。”
“那么如果我没猜错,和李大为的交易,是锐丰集团所掌握的,对血阳楼研究有益的研究数据,对么?”
程弘博不可置否。
“说完动机再说手段,李大为在桥南所犯下的连续杀人案不仅是转移视线的好方法,也是为真正的目标做掩护,”凌若天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说道,“其实有一点我很奇怪,像是精神病人的信息只有三个地方会有详细情报,分别是监狱、公安和精神病院,但据我了解,这三个机构都在杨臻这边手里攥着,锐丰集团似乎没有能够直接跟他们交流的渠道,你是怎么做到给李大为提供适合他利用的精神病人的名单的?”
“锐丰集团是个药企,虽然不直接和精神病院对接,但是大多数精神病人的药品只要在医院或者药房购买,锐丰集团就能通过购买记录查到详细信息,”程弘博说,“我们也要做客户群体画像的嘛,都是工作。”
“所以确实是你提供的名单,你用李大为这个人在桥南杀人,就为了你女儿。”凌若天语气冰冷,“桥南的连续杀人案只是视线转移,真正背后是提供让你对天枢进行布置的时间,最后将大小姐和我拉下水,完成你的计划。”
“是,所以我很支持思柔办的这个慰问演出,老子作恶,后代抚慰,天底下一直是这样的行事。”
“混账!人的生命可不是一场演出能比肩价值的!”凌若天狠狠用枪顶住程弘博的太阳穴,眼瞳里全是暴怒,“我是个杀人者没错,但是我的老师教过我,握刀的时候,要对生命负责,感受生命的沉重,这样握刀的手才会稳。”
“但在权力面前,人的生命真的如同尘埃般轻微,不是么?”
“即使你说得对,但是罪恶就是罪恶。”
“或许吧。”
凌若天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要和我重拟保镖协定?不,你是要光明正大和凌家合作。”
“我已经光明正大和凌家合作了,”程弘博摇摇头说道,“这次和李大为一样,私人交易。”
“你还没说清楚你的理由,我又为何入了局。”
“先和你说一下我的方法吧,至少得先让你理解一下以后会发生的事情,”程弘博说,“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押注,在情报不对等的情况下。”
“未来的事情你凭什么决定?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也能做交换么。”
“只要我的计划顺利,接下来的事情一定会发生。”程弘博说,“而当思柔踏进那个电梯的时候,我的计划已经无人能阻碍了。”
“说说吧。”
“那部电梯,是直达天枢的密道,我亲自修建的,”程弘博说,“思柔只需要进去就好。”
“然后呢?”
“在天枢,思柔会意外地发现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是‘罪证’,”程弘博说,“然后龙警官和杨大少会保护思柔直到把证据送出天枢,而那个证据,则是食人事件里最关键的证据,那是上面想要看到的东西。”
“你的所谓‘罪证’,应该是天枢某些人的吧,”凌若天说,“借刀杀人。”
“思柔会因此成为英雄,因为龙警官是个淡泊名利的好人,他不会和思柔抢功劳。”程弘博温和地笑笑,只要提到程思柔他的表情都会变得温和许多。
“所以,天枢里边的那些人,无论无不无辜,都要为李家让道。”
“是的,李老太爷可不管我用什么手段,他只认结果。”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大可以抽身事外,再找机会入侵天枢即可,李大为能拿到的我未必拿不到。”
“这也是后话了,我还没说完呢,年轻人不要急,”程弘博说,“到时候,天枢与锐丰集团,就真真正正被李家所掌权了,在这种情况下,思柔作为我的女儿,想要继承这些,就需要李家的支持,但这样一来,她就只能是李家的傀儡,再无自由,或许会失落终身。”
“所以你求我?让我把李家人都宰了?”凌若天挑挑眉,“也不是不行,但是考虑到李家的政治影响和屠灭满门的社会影响,你不大出点血怎么行。”
“不,你只需要保证,从现在开始的一年半内,陪在思柔身边用生命保护她就行,”程弘博说,“李家会用各种手段逼迫思柔就范,那个时候,连我都可能是你们的敌人。”
“只用一年半?”
“一年半的时间够长了,而且堂堂凌家的少主,守着一个女孩子当一辈子保镖,这好说不好听呀,”程弘博说,“报酬是提供给你血阳楼所得到的全部数据资料,这样你们也能跟得上他们的进度,这总比入侵天枢简单的多吧。”
“我可以预先支付报酬。”他从口袋里掏出U盘,放在办公桌上。
凌若天眼睛眯了眯,说道:“你不怕我拿了U盘就花五百块买一张去越南的机票跑路?”
“你不会的,”程弘博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有趣,说说看。”
“据我所知,你的时间其实不多了,”程弘博说,“我看过你的身体检测报告,旧伤未愈新伤不停,你这样的现在都没死简直是医学奇迹。”
“那又怎么样?跟我买不买机票跑路有什么关系。”
“你确信杀害你父亲跟哥哥的凶手就藏在凌家内部,”程弘博说,“你想把他揪出来,但你时间不多了。”
凌若天没有说话。
“但你现在只是个吉祥物,即使你用铁腕横扫了背叛凌家的黄潇跟海腾堂势力,有一定的功绩,但也只是在桥南扬名而已,”程弘博推了推眼镜,说道,“你需要更大功绩来稳定人心,这样你才能顺势收复权力彻查内部,揪出凶手,而苏筱墨对凌家的统治重心大多围绕着凌绝峰展开,也就是说,现在地方上凌家的势力依旧蠢蠢欲动,他们就像是明朝的藩王,而你要削藩,因为你现在确信凶手是某个藩王的人。”
“我说得可对,凌允炆少主?”
“你倒是会形容。”凌若天冷笑。
“年后思柔就要上京城,你难道不觉得在京城里搅风搅雨,更能威慑人心么?”程弘博说,“更何况,凌家本来就是从京城‘败逃’出来的,此刻凌家的地位是政治妥协的产物,如果你光明正大回到京城,必然遭到迎头棒喝,但潜伏在思柔身边,隐藏身份,或许对你来讲更有利不是么?而且你的时间不足,与其一个个找,不如让他们先慌起来,用你在京城打下的赫赫威名,打草惊蛇,只需要看谁最慌张小动作最多就得了。”
“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管你目的有没有达到,即使你死了,苏筱墨也能凭借你遗留下来的声望巩固统治,你打下的政治遗产能保证苏筱墨一辈子生活无虞。”
“如何?有什么别的建议么?”
“连你都能猜得出我是谁,这身份还藏得住?”凌若天想了想,才开口说话。
“我猜得到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想好好隐藏自己,”程弘博摇摇头,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对待我们,都是玩玩的心态罢了。”
“确实,原本我就只打算摸清楚数据位置和安保力量就直接动手了,”凌若天说,“根本就没想深藏着,赚快钱嘛,不寒碜。”
“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借用我的人脉联合凌家,真正为你打造假身份,代号为零号的保镖头子,”程弘博说,“而今天的若天小哥,应该会死在这间办公室里,被自己的长刀贯穿胸膛。”
“怎么样?这个提议不赖吧。”
“但你还是没有说我怎么入局了。”
“在你踏进桥南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这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了,”程弘博与凌若天对视,说道,“不是你要主动入局的,是我把你拉进来的,当药剂交到黄潇手上,你就会从这个药剂,摸到海腾堂与太子系的合作,从而摸出齐高见与太子系的关系,然后与锐丰集团绑定,在杀人舞台剧里越陷越深,就连我招保镖的消息,都是我派人透风给苏筱墨的。”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今天一定会答应我的协定,”程弘博说,“你自己想想,你现在真的能抽身事外么?你甘心抽身事外么?”
“你回来如果不是为了复仇,那是为了什么?过家家么?”
“你连苏筱墨都要骗,其实你早就知道杀父兄的凶手在凌家,你的一切行为都在迷惑那个凶手,因为你确信有人在监视你,是五组组长?还是苏筱墨身边的侍女?还是其他人?你不知道是谁,你把凌家所有人都当成敌人。”
“但你还是太爱她了,你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潜意识里有多爱这个女人,你害怕自己的复仇会影响到苏筱墨的幸福,所以如果凌家没有苏筱墨,而是另一个你不爱的女人来找到你,或许你早就死了,亦或是将凌家彻底毁灭,又怎么会来跟我们玩过家家呢。”
凌若天盯着程弘博的眼睛,思考良久。
最后,他放下手枪在办公桌上,然后收刀入鞘,拿起那只U盘。
“算计了整个桥南,是个什么滋味?”凌若天收好U盘,转身去程弘博的茶柜,拿出一罐大吉岭,坐在不远处的茶几上,娴熟地开始冲泡工夫茶。
程弘博微笑着起身,来到凌若天面前坐下,姿态挺拔:“累。”
“后悔吗?”
“可能会。”
“程老板,我先声明一件事,”凌若天说着,把冲泡好的茶恭敬地端在程弘博面前,说道,“你和血阳楼合作,即使只是私人合作,那也是妥妥的叛国行为,根据凌家跟上面的协定,我此刻应该拔刀砍了你。”
“嗯,我有所耳闻。”程弘博尊敬地用手指叩了叩茶几,说道。
“所以,一年半以后,除了现在的报酬,我还要利息。”
“什么利息?”
“你有两个选择,”凌若天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事情结束以后,我亲自提着你的人头跟上面请功。”
程弘博依旧不为所动,面带微笑。
“第二,天枢的研究,凌家要分一杯羹。”
“入伙签订于研究协议么?”程弘博微微皱眉,“李家的阻力会很大。”
“那就没办法了,”凌若天轻轻叩了叩茶几,说道,“那到时候,便请老爷献头。”
程弘博突然感到恐惧,不经意瞥了一眼茶杯里清澈淡香的茶水,里边灯光的弧影微微波动,像是游动的蛇。
“程弘博,你以为你逃得掉?”凌若天此刻才舒畅地笑起来,眼里满是戏谑,“你入戏太深了,深到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请凌少主指教。”
“你觉得,上面会接受李家在天枢,在锐丰集团做的一言堂?”
“上面派调查组下来,可不是帮你们干活的。”
“你确定要和上面抗衡?仅凭你自己?一个傀儡?”
“连李家也不敢如此托大,你的计谋最终的下场最好也只能是上面占一半,你和李家占一半,”凌若天说,“那么你猜猜,和上面一块接管锐丰集团跟天枢的,是哪个家族?哪个家族是上面最信任的?你吗?”
“你的幻想很美好,但现实很骨感,”凌若天说,“你现在答应,凌家到时候也会帮你斡旋一下,上面一看你如此自觉,当然会给你留点余地。”
“但要是上面命令凌家帮忙一块接管,那就是爱莫能助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一颗人头能解决的事情了,”凌若天眼神慢慢变得冷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来你这潜伏吗?”
“你想要拿到和血阳楼对抗的资本,对抗血阳楼来证明你的能力。”
“程老板,你是个做生意的人,做生意的第一要务是什么?”凌若天一副恨铁不成刚的表情。
“是……什么?”
“先不亏本,”凌若天说,“我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推断了近乎无数个结局,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只要锐丰集团和血阳楼合作,那么凌家就必然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我等师出有名。”
“若是锐丰集团不与血阳楼合作,那也不会对凌家有什么损失,只不过有断绝合作关系的可能,最多也就多个敌人而已,但你敢对我们动手么?连李家都不敢。”
“所以无论什么境遇,凌家和苏筱墨都不亏本。”凌若天摊摊手,“那一个不亏本又能拿到利益的游戏,为什么不参加?”
“我确实是被你算计进去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是你的棋子。”凌若天说,“因为我们凌家的政治站位一直高的很,程老板,你要明白有能力不如跟对人。”
“你太自信了。”
程弘博沉默了一会,才苦笑着轻轻茗了一口茶。
“好吧好吧,果然不该打肿脸充胖子,”他松了口气,“依你吧,但我不负责跟李家斡旋,这入伙的事情,凌家自己解决,我不偏帮,也不下场。”
“我也没想过让你来斡旋,如果我自己的狗帮别人做事,我第一件事就是换了它,”凌若天说,“我们表面打得越激烈,藏得就越好。”
“我很好奇凌少主,这个想法是你刚刚想好的,还是早就谋划好的。”程弘博说道,“我很确信你一开始并不理解整件事情。”
“说老实话,我现在也只理解了一部分,”凌若天耸耸肩,“但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这些数据,也确实需要一场功绩来敲山震虎。”
“你完全洞悉了我的目的,这些东西只在我的脑海里形成过,甚至没有文字记录,”凌若天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不是一般人,至少你跟凌家有很深的渊源,因为凌家这些事情你作为一个外人未免知道得也太多了。”
“我和你父亲有过一段时间的……该怎么说呢……酒肉朋友吧,”程弘博罕见地挠了挠脑袋,说道,“算是认识。”
凌若天不由得难堪起来,说好听点叫酒肉朋友,说难听点不就是一起去玩的嫖客么。
话说老爹那副德行居然敢去嫖啊,他不怕后宫们知道了集体拿刀给他剁了么。
家里有后宫还要去浪的,也就是他爹了。
“所以有些东西,也是你爹留下来的,”程弘博说,“比如合作关系。”
凌若天有些懂了。
“难怪苏筱墨能找到程大小姐这个好朋友,”凌若天说,“原来是家里钦定的总角之交啊。”
“所以你刚刚要借我的头的时候,我确实被吓到了,”程弘博说,“我想说故人之子也太凶残了吧。”
“但我说的是事实,到时候如果上面发话,我一样要提你的头过去的。”凌若天说,“而且你还算计小辈把我们拉入这场混乱里,从这一刻开始按理说早就该没有所谓的故人之情了。”
“也是,这个我倒是承认,”程弘博此刻也放开了,坦诚道,“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
“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呢?”凌若天说,“等着程大小姐把你编造好的‘罪证’送出来么。”
程弘博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道:“时间还没到,你可以自由活动。”
凌若天挑了挑眉。
“李大为已经离开桥南了,带着数据,”程弘博知道凌若天想做什么,“那些日子他的藏身处都是我这边安排的,你跟不上也正常。”
“那就算了,不过我得先验验货,”凌若天缓缓起身,说道,“不然被坑了都不知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手里的数据只有一半,”程弘博说,“另一半一年后再给。”
“你是真不怕死啊,这也敢延迟付款,”凌若天冷笑,“那凌家这边的进度要怎么赶得上血阳楼。”
“随你怎么想,”程弘博说,“这也是个小计策,不给点压力给你的话,万一你拿完数据转手把我卖了怎么办?”
“你就不怕李大为也把你卖了?”
“他不一样,血阳楼现在表面上依旧也是人人喊打的状态,他想在桥南混下去,主导权都在我手上,我掌握着他需要的所有资源,”程弘博说,“但我没有掌握凌家的资源,自然不敢那么随意。”
“放心,一年半的差距很容易追回来的,因为天枢不会暂停太久活动,签署了研究协议后,除了那另一半数据,其他的你们也可以调用,如果这都追不上血阳楼的话,你们那个智组也不用留着了,解散了还省些钱。”
凌若天“啧”了一声,没有再看程弘博,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