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臻像个流氓一样把黎昂剥了个精光,把这个小队的子弹一颗一颗从他们的弹匣里卸除,然后拆开底火匀出装药。虽然现在时代非常先进子弹很耐拆,但是对于杨臻来说拆子弹这件事本质上和剥光美女衣服的本质是一样的,是一种熟能生巧的手艺活。
匀出来的装药可以制造一些土制炸药。这种方法现代军队不一定会教,但是从抗日到解放到抗美援朝的老兵基本上都会这手艺。那时候天朝物资稀缺,这种土制炸药威力小了点但总好过没有,不说能炸穿坦克装甲,炸死一只熊还是绰绰有余的,对步兵杀伤力可不弱。
至于杨臻怎么会这手艺,有时候去什么养老院退役军人事务部这种地方视察并且探望老兵的时候他不耻下问偷偷学的,基本每个老兵都有自己的一种方法,杨臻就把它们都结合起来用了。
天枢的巡逻小组与安保力量是绝对不会自带炸药的。这也是为了天枢的安全,他们连手雷都严格数量列装,手里多数都是非致命性武器。所以在天枢想要搞到炸药炸服务器,害得用这种传统的老方法自己攒一个出来才行。
而且杨臻也不敢搞太大威力的,子弹装药的威力合适,响声也大,足够吓得天枢震两震。
“土制炸药,大少爷你到底现在是个什么东西。”龙嘉艺作为执剑局的王牌,天朝的曾经的国家英雄,参与过战争的老兵,一眼就看出来杨臻想做什么了,“这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学到的。”
“你管我啊。”杨臻对他翻白眼,说道,“在那废话还不如赶紧拆子弹,你又不是不会,多搞几个我一会炸起来也爽点。”
龙嘉艺也不再多说什么。对他来说杨臻会什么其实不重要,就算他掌握了屠龙术,龙嘉艺也只是微微一笑说一句大少爷真乃天赋奇才。重要的是他要保证杨臻表面上依旧受杨家管控就行了。
两人熟练地拆药、混合,杨臻甚至忍着想抽一口的冲动,用自己的香烟作引线。不多过一会儿,几颗土制炸药就做好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打火机,杨臻吹了个口哨,说道:“对对时间。”
“十一点四十分。”龙嘉艺说。
“十一点四十分。”杨臻说。
“那我跟程大小姐在这继续找程老板,服务器那边交给大少爷你了。”龙嘉艺说,“地图标识的出口集合。”
“各凭本事。”杨臻潇洒地点烟,离开,烟雾缭绕。
“他不会出问题吧。”程大小姐一直很安静地执行着望风的任务,直到杨臻离开她才好奇道。
“大少爷虽然不是战斗人员,但是只是自保的话,绰绰有余。”龙嘉艺面无表情,开始调用监视器,“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了,根据反应时间来看,应该有几个小队开始包抄我们了。”
“二十分钟,这里近乎上万块屏幕,”程大小姐感到疲惫,“看得完一半么。”
“没事,五分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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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南的西南角旧码头。
凌若天推开生锈的铁门,看了一眼熟睡的大爷。那生锈铁门的“吱嘎吱嘎”声完全没有影响到这位大爷的优质睡眠,此时他的呼噜震天响,大有跟铁门比嗓门的架势。
“程老板给的地址,确实是个好地方。”凌若天感叹道,“这他妈谁找得到啊。”
“不敢相信,只是一个锐丰集团就让我们彻底变成了瞎子。”老范说道,“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里?”
“事实上凌家曾经在剿灭暗网老鼠的时候清扫过这里,”凌若天苦笑摇头,“但扫是一回事,我们可没有空派人来这看过,这里在清扫完毕后就没有凌家的人来过了。”
“这就是灯下黑的原理之一咯。”
“差不多。”
“那杨臻也没清理过么?这个地方原来就是暗网据点的话,杨臻应该早就清理过一遍才是。”
“他没钱,清个屁啊。”
一人一手机一边交流一边往里面走,走到了那只大货箱面前。
凌若天拿出老范,在充电口插入解码器。用手摸摸探索暗格,摸了五分钟终于按出了显示屏。看到成色如此崭新的液晶屏凌若天愣了一下,果然是有人重新安装了,不然以仁义两组那种灭门连鸡蛋都摇散黄的尿性,这么大一块东西早就该被拆了卖废品了。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凌家的行动一直在锐丰集团的视野里,至少一直在程弘博的视野里。
凌若天打开老范的手电筒功能,跟着楼梯一路向下,直到他那只脚踏入那个如同足球场大小的空旷地带。
“哇喔。”凌若天不由得赞叹出声。
真没想到,在这港口的地下深处,居然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歌剧院。
巨大的红色帷幕从天而降,金黄色的舞台被巨大的聚光灯照亮,泛出耀眼的光来。围绕着场地周围的打光灯依次亮起,清澈的交响乐曲在空间里游曳,空灵的女高音如同传说中的海妖那样摄人心魄。
凌若天上前摸了摸不远处的墙壁,坚硬,冰冷,看起来这个剧院似乎更像是临时搭建的,而不是本身就有的东西。
空旷的场地中间,只摆着一把孤零零的椅子。被打光灯照着,显得更为孤独。
凌若天轻哼一声,看起来这是某人留下来给他的位置。
看来李大为和他一样,都给彼此留了一台节目。
今晚李大为欣赏了他凌若天的节目,现在又到了凌若天欣赏李大为安排的节目了。
他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舞台。
帷幕缓缓拉开。
熟悉的旋律响起,却不是与场景搭配的任何一种歌剧。
而是……浮夸?!
凌若天突然感到一阵冷汗。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尤像樽盖等被揭开,嘴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内,愈文静愈变得不受理睬,自己要搞出意外。”
纯真的桥南方言口音,作为凌若天的母语他再熟悉不过。但声音不是E神的声音,而且音准也只能说是能在调上。听起来发声方法有人指导过,但显然演唱者的学习并不深刻甚至只懂皮毛,就这样的放进KTV别说当K歌之王,能不冷场就不错了。
虽然技巧上有着极大的进步空间,但是感情却是无比深厚,加上空旷场地的加成,居然有着震撼人心的回响,那歌声里的不满怒火哀怨等等一系列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负面情绪陡然爆发,让凌若天感到头皮发麻。
“在世间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屋邨你住哪一座。”
“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自尊已饱经跌堕。”
“重视能治肚饿,未曾获得过便知我为何。”
“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博人们看看我,算病态么!”
对方可不会顺着凌若天的思维唱唱停停,但直到对方唱到这里,凌若天才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
这不是那几个精神病患者的声音吗?
但幕布已经拉开一分钟了,舞台上一个人都没见到。只有那巨大的打光灯照在舞台中心,其他地方一片昏暗。
李大为摆下这摊戏,是给凌若天看的吗?可这些人和凌若天有什么关系?凌若天甚至只在文件上资料上看到过这些人,他们之间不说是无仇无怨吧,只能说是素未谋面,李大为摆这出要是给凌若天下马威的话,也太对牛弹琴了。
所以凌若天不理解为什么李大为安排这些人在这里给自己唱一首浮夸。
等一下,如果说,原本该来这里的就不是凌若天而是别人呢?
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为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很不安怎么去优雅。”
“世上还赞颂沉默吗?不够爆炸,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大娱乐家。”
虽然不明白李大为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但是凌若天有些时候是会好奇这些精神病人作案的时候的动机,真的是因为纯正的催眠吗?
他不相信催眠术有那么厉害,因为他也体验过这种感觉。
与其说是催眠,不如说是李大为诱发了他们内心的黑暗与暴力,他们……也是自愿的!
催眠术只是诱发种子的阳光而已!
“我旧时似未存在吗?”
“加重注码,青筋也现形。”
“话我知,现在存在吗!”
“凝视我!别再只看天花!”
“我非你杯茶,也可尽情地喝吧。”
“别遗忘有人在为你声沙。”
真假音转换的呐喊,前面已然爆发完的情绪再度雄起,和E神的不同,这帮家伙他们不是在对凌若天示威,而是在对整个世界在呐喊。
凌若天现在明白了。
孤独,自卑,无助,是这些精神病人的精神底色。
社会不接纳他们,家人嫌弃他们,就连医院对他们的帮助也是微乎其微。因为根本就没有治疗心病的灵丹妙药,说到底精神世界的东西,物质世界只能干涉但无法彻底掌控。
无药可医。
再看看这些精神病人,黄景树简直就是个同人牛头人本里的社会底层loser,老婆是代孕的**,自己做的东西成为了同事的垫脚石,无论是社会眼光还是家人眼光里他就是个废物啊,他就是个笑话,他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取悦人们而存在的,他的悲剧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永不消逝的笑话,就连他以后死了,或许还会有人指着他的墓碑笑他,说看啊,这就是那个绿毛龟,卖老婆赚钱的龟公。
而杜修宇呢?他怕绳子,更怕有人用绳子杀他,他看谁都怕,这样的人你让他怎么接受帮助?父母为了愉悦而失手去死,他当时不理解,但现在理解了却已经无法改变了。更不要说阳生石这个纯纯的大逆天,简直是以上两人的结合体。至于楚文革仇小媛邹珊珊陈潇潇这些人更是各有各的“过人之处”。
可那又怎样?或许他们很可怜很可怜,但这个世界上有人帮助过他们么?连家人都不来看他们,只能自己拥抱着相互取暖。
也难怪李大为会选择这首《浮夸》。
过去,小丑在化学池诞生;而现在,小丑在社会中诞生。
这就是杨臻统治下桥南的阴暗面,过于透支潜力发展出来的一座城市。
凌若天觉得上面到现在事发大了才来查杨臻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渎职,只能说杨家势力确实大得可以。他对杨臻本人无感,只是在心里做了合乎理性的评价。
要换了他做上面的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杨臻搞回杨家吃沙子去。
但现在人家和自己是合作关系,凌若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桥南的物质文明已经极尽繁荣,但精神文明却是石器时代。
李大为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点燃引线,就能宿鸟焚巢。
余音绕梁,精神病人们从舞台的昏暗处聚集到聚光灯下,列成一排,向凌若天鞠躬行礼。
只有三个人,楚文革被关着,邹珊珊已经在医院躺着做植物人了,仇小媛陈潇潇在天枢被扣留,最后剩下的就是只有黄景树、杜修宇和阳生石三个人。
面对他们的鞠躬,凌若天大方的鼓起掌来。
“很有感情。”凌若天中气十足地说道,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他从椅子上起来,缓缓走向三人。三人鞠完躬,便直愣愣地站在台上,看着凌若天一步步走过来,直至与他们四目相对。
只是他们在台上,他在台下。
三人居高临下。
“你就是程大小姐的那个传说中的保镖小哥。”杜修宇问,声音有细微的颤抖。
“是我。”凌若天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硬盒和天下,摇了摇烟盒,“来一根?”
三人没有动作,只是看着凌若天。
“好吧,”看到他们没有动作,凌若天遗憾地收起烟盒,说道,“李大为安排你们在这里,等谁?”
“是谁都好,反正有人来了就开始。”黄景树说。
“开始了又将怎么结束?”凌若天又问。
“谁知道呢?”
凌若天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再和这帮傻卵沟通了,一问三不知的。
程老板给的地址是这里,但是要凌若天干什么却没有挑明,只是说让凌若天来这里或许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看来这个“或许”,更多的是偏向无吧。
凌若天这样想。
他本来想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放在中间的孤零零的椅子,再看看这三个精神病的样子,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最后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我一出去,桥南警察在24小时内就会包围这里。”凌若天说,他没说假话,他不相信程老板不会灭口这几个精神病人,谁知道李大为有没有泄露什么东西给他们。
就算没有泄露,灭口也是基本操作。反正这几个人都是社会底层是个loser,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来哀悼他们,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们。
而最高级的灭口就是判刑,就凭这几个人在桥南干的好事,判个死刑都算好下场了。最多的可能就是一辈子被关在特殊监狱里,谁都不得见,然后被各大药企拿来做药物实验,死了还能提供一波医学素材。
就跟碾死几只蚂蚁一样,这样一想还真是环保到物尽其用呢。
“我们知道。”阳生石说。
“不想跑么?”凌若天有些好奇了。
“我们这样的人,早就没有什么期望了,”杜修宇说,“该怎么样我们都接受,毕竟干了坏事。”
“或许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比如反咬一口什么的,”凌若天无所谓地摊摊手,说道,“不过你们也没有证据,反咬也没用啊,确实只能等死了。”
“是啊,在锐丰集团选中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阳生石说。
凌若天猛地看向阳生石。
“你们……手里有名单?”
“嗯,”黄景树点点头,“李大为给我们的,名单和我们的个人资料,上面有着锐丰集团档案系统的标识。”
“在我们进入精神病院的那一刻,这些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们一开始,就是锐丰集团的耗材。”
“李大为和我们说,如果不想死,不想蝇营狗苟一辈子待在特殊监狱,就把这些证据推出来,反咬程弘博一口,”黄景树说,“支持恐怖袭击,程弘博的政治生命或者生物生命想必也该毙业了。”
凌若天终于明白程弘博为什么要让自己来这里了。
原来他是过来灭口的。
而不是由司法机关动手。
“那就交上去呗。”凌若天故作轻松,“这样能活下来,也挺好。”
“然后呢?像个动物,或者异类一样,关在一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每天看着水泥天花板入水,”杜修宇说,“过去与未来都没有,唯一的陪伴是自己进去的编号,这个编号是唯一能跟着我们进棺材的东西。”
“无人关心,无人爱护,更无人在乎,被人恐惧,被人唾骂,被人嘲笑。”阳生石说,“和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
“保镖先生把这个叫做‘活着’吗?”
凌若天难得地沉默了。
“我不是精神病人,我没有办法与你们共情,我很抱歉,”凌若天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但总有人要为错误买单,而这个买单的人不一定非是你们,你们是弱势群体,就该为自己的权利发声。”
“我们做了错事,我们当然要负责,”黄景树说,“你还是把我们当成精神病人来看待,你觉得我们是精神病人,是被操控的可怜人,我们没有完整的自由意志,我们无法保证自己的行为是否受控制。”
“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们愿意为此负责,我们没有被操控,我们拥有完整的自由意志,我们能保证自己的行为受到自己控制。”
“我们是和你们一样的人,一样的人!我们做错了事,就该和普通人接受一样的审判!”
“我们不想一辈子带着异类的称呼,走进我们的坟墓……”
“我可以死,但我不会作为异类去死,我就算死了,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精神病人的声音震耳欲聋。
凌若天看着他们,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们的决意了。”
“但话是这么说,对程弘博,我们也一样有怨气,”杜修宇说,“舞台的后台通往休息室,那些文件都在那里。”
“至于你要拿走它们,还是留着,由你来选择。”
“就不怕我拿走后提交给法院,给你们判到特殊监狱里去?”凌若天开玩笑说道。
“我们犯的错,能进特殊监狱的概率很小很小,”黄景树笑了笑,“但如果你提交上去,程弘博会死得比我们惨多了,这样一来二去倒也扯平。”
“那为什么不自己提交?”
“刚刚和你说了,我们愿意为桥南最近的所有事件负责,”阳生石说,“如果我们自己提交了材料证据,那也还是对命运低头了不是么?此生作为一个异类活到死去。”
“我尊重你们的意愿,”凌若天说着,踏上舞台前往后台,越过三个精神病人,说道,“以后我也到了地狱的话,记得请我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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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臻进入了服务器区。
看着无数相互缠绕的电线跟巨大的服务器以一种顺序满满当当地排列起来,填满了整个空间的景象,杨臻挠了挠头。
“真像个迷宫,”杨臻思考,“不知道这点量够不够开个响的。”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把中枢服务器给炸了,到时候说是李大为炸的不就得了,”杨臻四处检查,“这边的摄像头又没在工作,怕个屁。”
他在各种颜色的百万级的相互缠绕的电线与巨大的服务器组中穿梭,如同穿梭密林的赏金猎人。
“真是庞大的工程,”越往里面走杨臻就越感到天枢作为一个研究设施的雄厚财力,“简直就是个计算机博物馆。”
他一边走一边仰望巨大的机柜,最后他终于来到了一个地方。那是所有的线路与机柜链接的最终的起点。
中枢服务器群。
然后在微弱的灯光下,站着一个人。
看不清他的脸,杨臻皱眉,用电筒打光照向那个人。
“杨少,别来无恙。”对方恭敬地说道,“程某在此等候多时。”
杨臻“呵”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啊,居然是你在这等着。”
“在审讯的时候,你就该猜到我了。”程老板说,“而不是没想到。”
“猜到是一回事,接受现实却是另一回事,”杨臻说,“虽然现在桥南一系列事情的幕后黑手就在我眼前,我依旧很难相信,你程弘博就是一切的元凶。”
“托你的福,老子这把交椅坐得可硌屁股了,”杨臻迅速拔枪,指着程弘博,说道,“就算在这里给你一枪崩了也该是你还我的吧程老板!”
“怎么这样说呢杨少,”程弘博摊摊手,说道,“我们锐丰集团也是受害者啊。”
“放你娘的狗屁,你老娘被后入多了居然能放出这样的屁我也是只有佩服一说,”杨臻说着端枪前进,叫骂道,“你把整个桥南的势力都玩了一遍,这种感觉很爽吧,在幕后看着我们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打生打死,你要是生在京城,跟京爷斗蛐蛐你绝对是把好手。”
“可这也是机会,”程弘博说,“杨少,难道二把手真的比一把手做着舒服么。”
“那是我用自己实力挣来的,跟你他妈有什么关系。”杨臻也是个不要脸的主,“别说有你们家那两个小朋友的帮忙,他们能办成什么事啊。”
“我们家两个小朋友其中一个是我的女儿,另一个则是与您合作的凌家少主,未来凌家的继承人,”程弘博说,“他们两个能办成的事情可多了。”
杨臻先是呆了呆,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不甘心地呸了口唾沫,说道:“你他妈的,还知道多少?”
“你都说我是一切的幕后黑手了,你说我知道多少?”程弘博依旧微笑。
“你在这里等着我,说明你知道我会来这里,”杨臻说,“看来你是条大鱼,不如先放我们出去我再跟你喝个酒问问看你到底知道多少如何?”
“杨少真是妙语连珠,是个妙人,”程弘博笑着鼓掌,说道,“不枉我在这等了你一夜。”
“什么意思?”
“杨少,你觉得,天枢的防卫力量如何?”程弘博突然提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杨臻被他搞懵逼了:“什么意思?”
“就你们一路杀到这里来,对天枢的防卫有什么建议没有?”程弘博问。
“你问这个?难不成天枢是你家开的不成?这种问题应该问天枢的安保负责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确实,但是你们三个人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也能杀到这里,这些人看起来尸位素餐也够久了,”程弘博说,“你们刚刚打倒的巡逻小组,那个小组的组长可是天枢总负责人黎德祖的亲儿子黎昂,今天才第一天报到,护卫队伍已经烂成这样你觉得我还有询问安保负责人的必要么?”
“看来你们这任人唯亲的现象很严重啊,”杨臻嘲讽道,“那就是你来这里等我的原因?我们是什么男生女生向前冲的竞赛队伍么?你是在终点等待获胜队伍然后慷慨激昂颁奖的主持人么?我们的获奖感言就是关于赛道难度的感慨么?”
“别那么急,杨少,”程弘博说,“我是个生意人,我来这里自然是有要和你谈的东西。”
“至于刚才的询问,只是个……该怎么说呢,”他思考了一下,“找找共同话题吧。”
“那你可真不会聊天。”
“经常有人这么说。”
杨臻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这帮人的反应太慢了,天枢作为国家秘密项目,安保力量不该这么缺乏专业性。”
“所以呢?”程弘博微微点头。
“要么,是天枢真的尸位素餐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杨臻死死盯着程弘博眼睛,“要么,就是这一切,只是个给新人锻炼的超真实演习而已。”
“我不信一个国家机密项目,会有这么孱弱的安保水平。”
“真聪明,不愧是杨少,”程弘博说,“但这就是我要跟你做的交易。”
“什么意思。”
“如果你答应,那么今晚的事情也就是一场超真实军事演习,军事演习有伤亡指标很正常,新兵能力不足也很正常,”程弘博说,“不答应的话,那就是你们作为天枢扣留的嫌疑人,有着袭击国家机密的行为,你和龙嘉艺都要接受审判,到时候,虽然你不会死,但是杨家也不可能在桥南分一杯羹了,和太子系一样,滚回京城里去。”
“你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的话,杨家还会看得起你吗?大概也就是和以前一样对你吧?桥南可是你二十年的心血,就这么让给别人,是什么感想?”
“还没说什么事就如此咄咄逼人啊,”杨臻冷笑,“那我现在一枪毙了你怎么说。”
“最多我们闹内讧了,结果大概率不变,”程弘博说,“从你们进来那一刻,就和凌少主那样,你没得选。”
杨臻再度陷入沉默,最后他还是叹了一口气。
“程老板,给支烟抽抽,”杨臻摇了摇手里的炸药,说道,“我的烟都拿来当引线了。”
程弘博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杨臻,又摸出一只打火机,给杨臻点烟。
杨臻深吸一口,然后徐徐吐出长长的白烟。
“什么交易,”杨臻说,“说吧,要我干嘛。”
“很简单,一会你找个机会,让思柔发现这个东西,”程弘博拿出一只U盘,扔给杨臻,“然后引导她打开里面的内容,那个地方很多终端,随便用。”
“里面是什么东西?”杨臻端详着U盘。
“天枢部分高层跟齐高见勾结倒卖毒品的证据,交易账本和视频照片都在。”程弘博很大方的说道,“政府清掉了太子系,锐丰集团和天枢也该清掉一些人了。”
“然后就是你一家独大。”杨臻冷笑。
“也不能这么说,”程弘博说,“还有李家。”
“那你什么时候对你身后华丽的李家发起叛逆。”
“会有人做好这件事的。”
杨臻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灭,说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带路。”
“那是自然。”程弘博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计划可是要炸掉服务器组引发骚乱逃出去的,”杨臻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程弘博说道,“可我现在走了,谁来炸服务器呢?”
程弘博笑了笑,拍了拍手。不一会儿就上来两个士兵,接下了杨臻手里的炸药,然后往机柜方向走去。
“说炸就炸?这到底是你的私人财产还是国家机密?”杨臻惊了。
“东西炸了不一定要发出声响才能吓到人逃命,”程弘博说,“广播和警报器一样能吓到人,造成混乱,毕竟这些都是老古董,还挺贵的,炸了太可惜了。”
“如果我刚刚说不干,那两个人应该会爆了我的头吧,”杨臻又看看那远去的两名士兵,“悄无声息也没有杀气,无法让人感知到,这才是天枢真正的精锐部队吧。”
程弘博只是笑,没有回答杨臻的问题,开始转移话题:“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出现的话,记得随机应变些,用你欺骗女人的那张嘴好好想想该说什么。”
——————————
“快快快,往监视区与服务器区域集中!”
“最后的信号在那边被掐断了!入侵者一定在那里!”
“在生活区关押的那几个人不见了!赶紧搜索!”
龙嘉艺和程思柔躲在角落,冷眼旁观这些忙碌奔走的警卫。
直到安静下来以后,两人才偷偷摸摸地出来。
两人翻找了十分钟的监控记录,龙嘉艺轻易地找到了程弘博和李老太爷的行动轨迹,监控显示两人都在往出口方向的办公区移动。
想来那地方现在也被布置成了安置区,因为龙嘉艺看到和他一同被扣留的几个人都在往那边赶,被警卫贴身保护。
但现在问题来了,龙嘉艺和程思柔现在能够轻易地躲过搜查进入办公区,但是他和杨臻不见的消息刚刚已经被人知道了,他不觉得编个走丢的谎话就能骗过天枢的人。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程大小姐。
所以必须要化装,但现在哪里能找到化装素材呢。
龙嘉艺在思考。
刚刚他根本没想太多,只知道化装是必要选项。但是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跟程大小姐根本就没有化装素材,程大小姐还好,背包里还带着乘务组的衣服,以大小姐的颜值根本没人会怀疑她是不是乘务组的人。
可龙嘉艺就惨了,一个五大三粗的肌肉美男,衣服脱了在片场能跟施瓦辛格比身形,在夜店能搞个白马秀被裤裆塞钱。但很显然这两个场景都跟眼下这天枢的情况格格不入。
现在唯一的办法估计就是大小姐化装成乘务组的靓女,龙嘉艺化装成护送靓女的警卫。但警卫会被盘问口令,龙嘉艺虽然记住了所有巡逻路线跟警卫布置点但是口令这个他真不知道,手册上不会写而且也没时间没办法逼问口令。
怎么办呢?
“你在想什么?”程大小姐低声问。
“我在想化装成什么不容易被盘问。”龙嘉艺低声回答。
“你蠢啊,你扮成清洁工不就得了。”程大小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龙嘉艺,“人家衣服宽大还能戴口罩,不是很合适你的身材顺便挡脸了么。”
对哦!
龙嘉艺醍醐灌顶。
办公区是有更衣室的,而且分成好几个区块,工作人员和研究人员的在不同区域,但是衣服总会有多的几件。
看来程大小姐和凌若天学了些好技巧,连思维方式都是一样的清奇。
然后现在另一个问题来了。
地图上没有标明更衣室的具体位置。
那么想要化装就得先穿越布置在办公区的安置区才能化装。
但你不化装又怎么进得去安置区呢?
要破解这种没高级装备打不过怪,打不过怪就没有高级装备的死循环,最好的方法就是组队刷图。
但……程大小姐真的算是队友而不是什么RPG游戏的吉祥物看板娘么?
龙嘉艺急死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的呼吸声。在一边的程大小姐也感应到了要拔出手枪。
糟了!拖太久了!
龙嘉艺懊恼自己怎么会犯按兵不动这种低级错误,但现在已经没有空闲给他思考,必须先手袭杀身后的人。
还好程大小姐选择了手枪而不是长枪,手枪的姿势成型速度要比步枪快瞄准基线更短,虽然精准度不佳但是瞄准速度可很快,这就是短枪的优势。
在这种近战环境,长枪确实不如短枪好用。
程大小姐做好了瞄准,龙嘉艺也做好了冲锋准备。只见他右脚发力,左脚跨出一步砸在地上借力定身,随后右脚跟进前跺!
八极铁山靠!
和梁孜染不同,梁孜染因为是女性所以在刚猛之余还带有一些巧劲运身才能打出磅礴巨力。但龙嘉艺本身就是磅礴巨力的化身,即使无须摆好架势,只是突发袭击都有足够超越梁孜染的力量。再加上他身强体壮跨步距离超大,他的突进距离也比梁孜染要长得多。
而且他的铁山靠和梁孜染不同,梁孜染用锁链跟纱布武装自己的手臂,龙嘉艺可是用枪的。在撞到人后直接开枪的杀伤力可比锁链纱布强多了。
然后他就听到一身闷哼,紧接而来的是钝器的破空声。龙嘉艺不敢怠慢,立马双臂交叉蹲下防御硬吃一击,程大小姐见状直接开枪,子弹没打中人,但是在墙上飞溅的火光照亮了对方的脸。
龙嘉艺离得近,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是谁。立马站了起来双手张开,侧身而立,做出阻止的手势。
“龙警官,别来无恙啊。”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龙嘉艺打开手电筒调至暗光,照亮了对方的脸。
居然是李老太爷,一边还躺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家伙正在吭哧吭哧地起身。
李老太爷手里有根拐杖,刚刚龙嘉艺就是被这根拐杖打了一下,虽然李老太爷是个老人但力量极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龙嘉艺看到李老太爷虎背狼腰的就知道他并非孱弱的老人。
这下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后更加证实了龙嘉艺的判断。
龙嘉艺连忙鞠躬行礼:“该死,没想到是李老太爷,多有冒犯。”
“无妨,”李老太爷摆摆手,又看了一眼程思柔,眼神不悦,“思柔怎么在这里?”
“据说是被李大为追杀到这里的。”龙嘉艺说。
“李大为?”李老太爷冷哼一声,“他现在也在天枢?”
“还不清楚。”
这时一边的白大褂终于爬了起来,气急败坏地上来就提着龙嘉艺的衣领子骂到:“你个狗娘养的不长眼睛吗,见谁都打!知不知道我是谁!”
“德祖。”李老太爷轻轻用拐杖敲了敲地板,黎德祖见状也只得放下龙嘉艺,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接着搀扶李老太爷。
“这位先生就是天枢的总负责人?”龙嘉艺问。
“没错,是我,如假包换。”黎德祖冷笑,“作为嫌疑人居然敢私自逃离关押地点,看来龙警官是真的不要前途了。”
“德祖,少说点话。”李老太爷说道。
“啧。”
“你们也是去安置区的?”李老太爷对着龙嘉艺问。
龙嘉艺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
“那就跟我们走,”李老太爷没再问什么,动身往前,说道,“对了,枪和武器都丢了。”
龙嘉艺和程思柔面面相觑,李老太爷不让他们拿武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让他们装成跟李老太爷一起来的。
但……对方真的愿意看李老太爷的面子么?
“愣什么?”李老太爷走到不远处停下,声如洪钟。
“德祖,思柔还小,没什么入侵天枢的能力,”叫完龙嘉艺和程思柔,李老太爷又对黎德祖说,“一个小女娃子难道就能颠覆整个天枢的警卫力量了吗?”
黎德祖满头大汗,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疼的还是吓的,只见他大喘气地说道:“不会,思柔外甥女是自己人,肯定是误入了,毕竟思柔自己也有钥匙,找到什么入口自己进来也不奇怪。”
“那就好,”李老太爷语气平淡,“钥匙最好还是留到自家人手里比较安全,这点你做得不错,也没白亏你妹夫教你做人。”
“龙警官也是好人,一路护送思柔来此到安置区,人家也算辛苦,到了地方给人上杯热茶,别说咱待客对恩人没礼数,知道了?”李老太爷又说。
“知道了老爷子,热茶管够。”
见到李老太爷两句话就搞定了一切,龙嘉艺此刻不得不感叹权力的高贵。他们几个打生打死一点都挤不上人家李老太爷半分,几句话就瞬间洗白了两人的身份。
这才叫速通,龙嘉艺那个速通跟这个相比简直太低能儿了,什么叫资源利用到极限啊?这就叫资源利用到极限。
“怎么办?”程大小姐有些不甘心。
“你外公都在这里了,还能怎么办?”龙嘉艺开始脱装备丢武器,“抱大腿呗,反正我习惯了。”
程思柔叹了口气,和龙嘉艺一起脱装备。
跟着龙嘉艺这几十分钟程思柔也想明白了,看着龙嘉艺累死累活的她也明白自己复仇的想法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本质上是还没理解什么是战争。
如果现在转身就走,别说打李大为,就连警卫程大小姐都难以对付。
自己一腔热血被自己逐渐浇灭的感觉确实不舒服。但原本她还能依靠龙嘉艺给点信念支撑,觉得有龙嘉艺的话还能打一打。
但现在龙嘉艺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已经脱盔卸甲抱大腿了,那还有什么招?没招啊。
逐渐冷静下来的程大小姐也不昏头了,但她还是难过,仇恨依旧不减。
只是从愤怒再度转变成无力罢了。
“感到解脱了?”龙嘉艺问程思柔。
“只是遗憾没办法干挺李大为了,”程思柔有些不高兴,声音低落,“跟在老头身边,根本就没有和李大为对阵的机会。”
“笨蛋白死了。”
“会有机会的。”龙嘉艺只得安慰她,“至少你活着,没有被李大为伤害到。”
“听着真不是个滋味。”程思柔苦笑。
他们卸下装备,才小跑着追上李老太爷,跟着他踏入了安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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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天离开了仓库。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他缓缓拉开铁门,走到自己的车前。
为了不做声张,他没有开什么豪车大车,只是从凌家调用了一辆杜卡迪MULTISTRADA 1000DS,这辆摩托可是老东西了,01年就亮相了,出生时间比凌若天还早,算是年轻的老爷车了。但性能依旧好用,智组也给它做了安静化处理,让它更符合“温柔野兽”的称号。和那些动辄炸街的机车老炮猛男相比,这辆车在凌若天手里安静得就像个忧郁女人。
他从进去取到材料到出来,三个精神病都一点动作没有,任由他进出,好像是个没有发条的木偶。凌若天也知道这几个人已经萌生死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也懒得废话,法院该怎么判都不关他事。
程弘博给的U盘他已经交给了智组,剩下的事情也和苏筱墨交代了。但他总感觉自己缺了点什么东西,他在桥南没有输,但也没赢。
一想到之前自己被程弘博当猴耍,凌若天就有点难受。
还有李大为。
这无疑是个难缠的对手。
但凌若天相信自己未必没有制敌必胜的妙手。
一想到画水流给他寄的邀请函,凌若天感到一阵战意上涌。
“没事,我还没输,”他在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京城吗?小爷我闯一闯又如何。”
手机上亮了一下,是程弘博发的消息。
“老弟,程老板让你现在去个郊外接人,”老范说,“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五个小时了。”
“接人?”凌若天皱眉,“谁啊?”
“听说是一大帮人,叫你跟杨臻秘书说一声,带个车队去接呢。”
“有趣。”凌若天松开眉头,轻哼一声,“那就去呗,谁让我现在正式成为锐丰集团的员工了呢,叫他发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