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爷一行人刚踏入安置区，就被震惊了。
这帮研究员们与其说是心大不如说是神经，在天枢被入侵的时候不仅一点恐慌都没有，来安置区以后甚至放飞了自我。程思柔惊愕地看着漫天的彩带与不远处乱飞的奶油蛋糕，知道的说是派对现场不知道的以为是精神病院爆发了什么欢乐蠕虫病毒了。
这帮家伙甚至懒得去看那些紧急出动的警卫，甚至已经开始开盘看看这帮警卫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肃清入侵者，并且用酒瓶盖当做筹码一格一格堆好计数。另一边一群人抓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好像什么KTV里的K歌之王。
“德祖，你的人都是这样的？”李老太爷不悦地皱眉，在他眼里现在这种情况跟腐朽堕落没什么区别。
“自由是科学的食粮，”黎德祖轻咳两声，“天才是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的，唯有这样才能激发他们的创造性与动力，毕竟被关在地下这么深的地方暗无天日没太阳晒分泌激素，再不让他们发泄这些天才唯一的下场就是得抑郁症然后吞枪自杀。”
“你们这的发泄……真是让人印象深刻。”龙嘉艺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干巴巴地进行附和。
黎德祖此时才有时间关注程大小姐的问题：“你是程老板的千金吧？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虽然天枢似乎因为程弘博的关系也给了程大小姐“钥匙”，但是这种事情可不能明面上跟程大小姐说，万一大小姐嘴瓢了守不住秘密，天枢上下都要挨问罪。
所以黎德祖只能装做不知道，一脸严肃地问程大小姐一个已经有了答案的多余问题。
“我……我是被人追杀到这里的。”程大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她也没有必要瞒着什么东西，她确实是被李大为追杀到那个电梯里的，只是事情太巧合了，为什么她能开启那隐藏电梯呢。
刚下来时没时间想，但是现在到了安置区闲下来有时间了程思柔才发觉不对。大小姐可不是笨蛋，人家冰雪聪明得很，就冲她恶作剧时的创造力就能看到她的智商其实非常高的，她有时候想不清楚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她脑子不够用而是因为她没有多少阅历罢了。
“被追杀？”黎德祖皱眉，他没想到上面的事情居然凶险到这个地步，“上面的事情发展也太快了。”
虽然程弘博早就和他打过招呼，但是黎德祖在听到程大小姐被追杀到天枢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一丝恐惧。连亲女儿都算计得这么狠，程弘博这个男人的心思该有多深沉。
龙嘉艺推开一个跌跌撞撞喝晕了的工作人员，他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就算这帮研究人员再怎么心大，现在天枢可是被入侵的紧急状态，面对荷枪实弹的入侵者他们不该有这么……松弛的心理素质？总之不该是这种如此欢乐的情况。
“注意，注意，服务器区域已被侵占，安置区戒备等级提升，请非作战人员不要随意离开安置区，不要恐慌散播不良消息，重复一遍，注意，注意，服务器区域已被侵占，安置区戒备等级提升，请非作战人员不要随意离开安置区，不要恐慌散播不良消息……”
龙嘉艺和程思柔对视一眼，这则消息给他们的信息只有一个，就是杨臻已经被发现了。
“怎么办？”程思柔低声问道。
“等吧，看起来我们现在还没有被当成怀疑对象，无论是我还是你。”龙嘉艺低声回答道，“随机应变。”
然而听了广播的研究员们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等到广播放完以后，就继续该狂欢的狂欢了。
龙嘉艺简直无法理解。就连普通老百姓要是知道自己城市被入侵了都不至于能在防空洞里如此欢乐，这帮研究人员的心也太大了吧。
而且更诡异的是黎德祖作为天枢的负责人完全就没有管理的意思，守护安置区的警卫甚至也没有多余动作就是安稳安静沉默地站在自己的岗位默默放哨，这一切的一切都极为诡异，让龙嘉艺感到很不对劲。
黎德祖带着李老太爷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给他找了个干净的塑料椅子就走了。程思柔和龙嘉艺面面相觑，又各自看看自己周围那脏得不得了的全是食物残渣与酒精的座椅，只得轻叹一声自己找块布和水擦干净了再坐下。
“他倒是走的轻巧，把我们丢在这个疯子窝里。”程思柔有点火气。
“作为天枢的负责人，这种时候他要担大旗的，”龙嘉艺理解黎德祖半路离开的原因，“只是我很奇怪这里的研究员们，怎么会如此毫无纪律。”
李老太爷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哼一声，说道：“即使聪明如龙警官你，也想不到吗？”
“小子愚钝，请李老太爷明示。”龙嘉艺叹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跟思柔一路走来，觉得这地方的防卫水平如何？”
“大量的摄像头与警报器足够阻止敌外势力的渗透，”龙嘉艺说，“如果没有这场停电，我们应该没法在这里聊天。”
“那么你觉得有没有人有那种能力，突破天枢的防守切断电路？”
“不可能，从外部入侵天枢的话……您是说……这场停电，有内鬼？”
李老太爷没有回答龙嘉艺的疑问，只是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程思柔之前就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当时她用李大为的入侵否决了这个想法。现在回过头来想，李大为要用什么方法才能不用钥匙入侵天枢？
根据龙嘉艺的描述李大为安排进来的两个精神病还没摸到天枢的电脑就被拦在门口关着了，一点机会都没有。
“龙警官，不利于团结的话最好不要说。”李老太爷说，“事情发展总会遵循逻辑。”
“现实不需要逻辑。”龙嘉艺说，“就算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但从结果往回推测则很难一定能锁定那只蝴蝶，你会被其他干扰信息引导到别的路上。”
“那就依你。”李老太爷没兴趣跟龙嘉艺讨论蝴蝶效应混沌理论的哲学内核，闭目养神，“反正我已经给了提示给你了，是否能得出答案要看你自己，得出答案后如何选择，也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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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臻吹着口哨盯着电脑屏幕，口里嚼着口香糖。一边的程弘博在空调下面抽烟，烟雾缭绕。
那是一台老式电脑，系统甚至是已经停用的XP。但是运行很快，无数文件流从U盘传输到电脑上，形成文件夹。
“那么问题来了，你想怎么诱导你女儿到这里，然后做好指示告诉她从这台电脑里下载东西呢？写便利贴么？”杨臻百无聊赖地找程弘博聊天，“她的世界里又没有系统UI显示任务提示。”
“先把文件按要求录入吧，”程弘博说，“不着急。”
“铺垫了这么多，杀了这么多人，把整个桥南搅得天翻地覆，就是为了给程大小姐一个……反腐英雄？的经历？”杨臻抖抖眉头，“有那种必要么？无论怎样李家也会给她提供资源。”
“有些事情我不喜欢重复说明，这个问题你可以自己思考一下，我可以给点提示。”程弘博说，“思柔是不可能成为所谓反腐英雄的，她最多也就是个提供线索的热心人士。”
“如果只是清理天枢的势力方便你和李家掌控天枢这个项目，这个材料无论是我还是龙嘉艺来拿都无所谓，可你一定要程思柔来拿，为什么？”杨臻问。
只能说杨臻的思维极其敏锐，不过也是，能当官当到他这个级别，就没有脑子不好使的。
“做什么事情都要留个后手，虽然名义上思柔是提供线索的朝阳群众但是至少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思柔一旦能弄出成果，那就是大家都要忌惮的存在，”程弘博说，“太子系已经在传闻里变成思柔击溃的，如果再加上一个天枢呢？李家暂时是不会对思柔动手甚至是会保护她的，我总不能让自己女儿手里连几个筹码都没有，雄狮的鬃毛就算再不实用，至少也能吓吓人。”
“你就不怕程思柔变成一个靶子，被人乱枪打死。”杨臻冷笑。
“她身后还有李家，就算李家抛弃了她，也还有后手。”程弘博说，“我是不会活得善终的，但至少我出事以后，思柔能有缓冲的帮助自己脱离这个权力圈子的手段。”
“我要给思柔创造一个人设，她是一个随时能击溃强权势力或者与它们同归于尽的人，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些家伙投鼠忌器，这也是为什么我让她上京城的另一个理由，”程弘博说，“在凌少主的帮助下，她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果有人来对付她？很好，我很想看看面对李家和凌家的双重攻势，京城哪个大家族撑得住。”
“你要……借着李家的势……重整京城格局？”杨臻被程弘博的疯狂吓到了，“不过如果你真的让程思柔在京城大闹一番重整秩序，那程大小姐确实只是依靠这个威名就能让人投鼠忌器，甚至能借势扶摇直上……”
“乖乖……谁才是桥南最大的赌徒啊……”
“路我已经给她铺好了，”程弘博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碾灭，“我死了以后她就没有亲人朋友了，她必须独自一人面对这个操蛋的世界。”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爱过恨过生存过的最后痕迹，是我留在世间的稀世珍宝，所以我当然要给她找好后路，无论她是往前还是往后，都有余地。”
“作为一个父亲，让女儿幸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责任，”程弘博说，“《蜘蛛侠》你看过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文件传输完成，一声“叮”响把两人拉回现实。
“好吧，下载完成，”杨臻把U盘拔出来放在鼠标旁边，说道，“然后呢？你要怎么设计让程大小姐能按你的想法行动？”
“你会写程序吗？杨大少爷。”程弘博微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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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员们狂欢着，程思柔却在难受着。
一边的龙嘉艺已经开始眼不见为净。
今天的经历对于程大小姐来说简直就是信息爆炸，几个场景转换之下她已经疲惫不堪。本来就疲惫的她现在还在被这帮弱智吵闹轰击着神经，于是程大小姐不仅难受而且怒气值也在逐段上涨。
给不给人思考啊啊！这帮傻卵就不能停一会吗！
似乎是回应了程大小姐的期待，刚刚消停不久的广播就再度开始了播报。
“注意，注意，安置区正在被进攻，请非作战人员保持秩序沿着安全通道继续撤离，不要恐慌散播不良消息，重复一遍，注意，注意，安置区正在被进攻，请非作战人员保持秩序沿着安全通道继续撤离，不要恐慌散播不良消息……”
李老太爷睁开眼睛，然后缓缓起身。
龙嘉艺上前扶住他，此刻整个安置区的灯光已经被警告灯的红色充斥。那些研究员们也不再狂欢，而是就地开始收拾东西，东倒西歪地去排队，整个队伍懒懒散散，浑身酒气，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天枢研究员们这样的样子让龙嘉艺恨得痛心疾首，这种精神状态就该被他进行特种训练训个两年，天天全武装丛林越野五公里就老实了，两年保证训出一支铁血研究军。
但研究人员的懒散并不能代表天枢的保卫系统真的一无是处。虽然在龙嘉艺和杨臻手里这天枢的防卫跟纸糊的一样，但是在其他国家眼里天枢的防卫程度堪比最严密的军事堡垒。就是以面对战争的标准修建的。
而且这帮研究人员懒是懒，毫无精气神，但动作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集结速度还是可以的，虽然大家喝得歪歪扭扭的，但是也变得极其安静，秩序井然。如果忽略那些酒气蛋糕和游戏机电线的话，这帮研究人员们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跟那种乌合之众的群众们相比已经算是训练有素了。
在黎德祖的安排下程大小姐和龙嘉艺跟着李老太爷混在研究人员中间，但对此插队的毫无素质的行为却没有一个研究人员反对，他们沉默地让开位置，颔首低眉，没有人多问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人抱怨，只是沉默执行命令。
看来天枢的研究人员们精神状态确实令人堪忧，但受过的训练依旧坚实可靠。因此撤离的速度很快，他们沿着安全通道有序进发。龙嘉艺想打听他们要去的下一个位置但却没有一个人回话，反而吸引了不少视线，这让龙嘉艺极其不解。
“龙警官，年轻人太急躁不好。”看到龙嘉艺的窘况，李老太爷微笑道，“天枢作为一个国家级的研究设施，难道这些研究人员都只会研究而已吗？”
“什么意思？”
“看来就算是我们的国家英雄，对一些事情还是缺乏了解，”李老太爷说，“至少这些研究人员们都受过一定量的间谍与反间谍训练，这样不仅能减轻安保系统的压力，同时也能有效防止敌国势力渗透，当年冷战时期的经验，你们年轻人懂得少点。”
龙嘉艺沉默了。
李老太爷说得没错，作为21世纪的新生儿龙嘉艺面对过的东西简直就是稚嫩。20世纪的冷战遗老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干烂现在的这帮年轻人。
“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老太爷，”龙嘉艺感到不妙，说道，“现在怎么办？”
“现在犯事情的是你不是我，”李老太爷微笑，“我只需要坐着就行，我一个老家伙，可经受不起大风大浪。”
三人跟着队伍缓缓移动，但是龙嘉艺的不妙感越来越强烈。
悄然扫视他跟程思柔的视线越来越频繁，为什么说是频繁，因为这些视线断断续续，大多都是扫一眼就会转移，而且量大管饱，所以说是频繁而非持久。
这是群狼般的眼神。
龙嘉艺觉得好奇怪啊，这帮家伙难道真的不怕死么？就算受过间谍训练和反间谍训练也不至于这么勇敢吧，他龙嘉艺一个可以打十个这样的研究人员啊。
不过想到对面有几千个研究员现在都跟自己排在一个队伍里，龙嘉艺就觉得好像自己又确实是略有劣势了一点。
而且他还不能对研究员们下重手，说难听点这些研究员们已经是国家重要财产，龙嘉艺但凡敢打掉他们一颗牙齿，就连国家英雄的身份都保不住他了，能结束政治生命已经是国家给予他的仁慈。
要是龙嘉艺是敌国间谍，他倒是不介意动手，可他不是啊。
面对日益饿狼化的研究员们的眼神，龙嘉艺不由得护住了程大小姐，跟护鸡仔的老母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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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天摘下头盔，从卡迪MULTISTRADA 1000DS上下来。他此刻停在一个废弃仓库前，这个仓库被郁郁葱葱的森林侵占，破败与铁锈随处可见。
“在这里等人？什么情况。”凌若天打开手机，眉头一皱，“这种乡间小道别说车队，自行车都难上来，程老板什么想法，要在这里接人。”
说话间他用电话通知了身后跟着的车队全在外面待命，刚通知完手机就收到了新的消息。
凌若天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和密钥，往仓库深处走去。
“真是有趣，没想到我会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入天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