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潘家园里大碰头

作者:你懂得的g 更新时间:2025/3/31 20:15:25 字数:10213

不多时,便到了国家大剧院。田村木拓的车技竟然意外地好,全程没有颠簸急刹,平滑得如同新鲜豆腐一般,或许是考虑到了画子晴的身体残缺吧。毕竟是少楼主的小妹,即使画子晴多次表示自己和血阳楼没有任何关系,大家也还是会将她当做小公主一样宠爱。

画子晴下了车,不远处的薇娅连忙快步上前,将画子晴搀扶到早已准备好的轮椅上,说道:“画教授,您辛苦了,国外回国内的飞机总是晚点,本该要给您开个接风宴的。”

“没什么,我也不过是你们梦城集团下面的名誉指导而已,说起来还算是你们的员工呢,”画子晴笑笑,让人心旷神怡,“你们这样优待,可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画教授说笑了。”薇娅推着画子晴的轮椅,“话说这几天我倒是找到个好苗子,虽然不知藏技如何,容貌却是上上之选。”

画子晴眉头动了动:“意思是是个难挖的角儿咯,我才刚刚和欧洲的歌后签了演出协议,本想说休息休息的,早知道在那玩玩再回来了。”

薇娅有些脸热:“难挖是肯定的,对方是京演集团小李总的外甥女,这几天我查了查资料,确实是棘手的角儿,是桥南锐丰集团老总的女儿程思柔。”

说着,用自己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这是桥南当时演出的视频,您看看有没有兴趣?”

画子晴的微笑变得些许无奈起来,接过手机,说道:“桥南锐丰集团,李家的小外孙女,风头正盛,我也有幸听过她的大名。”

薇娅惊讶:“远在欧洲都有人知晓了?”

“不,是一个魔术师朋友和我提起来的,”画子晴按下播放钮,静静看着画面里少女的演奏,“原来是她,看来是个素面美人呀。”

“您见过真人了?”薇娅再度震惊。

“路上巧遇,却没想是故人。”画子晴没有再看,把手机递给薇娅,说道,“视频不用再看了,我相信那个魔术师的判断,更相信我哥哥,那么薇娅总监,你想要这个角儿是么?”

“说实话,不太敢要,”薇娅叹气,“一看就是个带刺的主。”

“你倒是聪明,若是不要,又给我说了干什么。”画子晴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想说画教授一片爱才之心,万一有什么想法呢,便和您汇报一下,若是您真的感兴趣,事成之后也别忘了咱们这边老东家呀。”薇娅笑道。

“行吧,知道了。”画子晴点点头,两人到了大剧院里边,空旷的剧院里,观众席上只有她们两个人。

台上灯光零落,只有一台打灯照在台上人的身上。台上是个男人,一身白袍,素颜不施粉黛,其实第一眼看上去并非那么倾国倾城,但是看久了,却回味悠长。

即使不化妆,只是远远地看去,那就是个杨贵妃在台上,独坐长生殿,望隆基。

“我哥哥在这里没给诸位添麻烦吧?”画子晴看着台上的男人,轻声问道。

“令兄确实厉害,”薇娅没有恭维,语气里满是尊敬,“独自一人与诸位戏曲大家轮番搭戏,给人拷打得道心破碎了。”

画子晴叹气:“能被哥哥打得道心破碎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真正的大家,只会恨自己生不逢时,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薇娅不知如何回话,也只能沉默以对。毕竟她只是个星探,不是专业演员。

台上的男子似乎看到了画子晴,人整个怔住了,随后释然地笑。那笑容如春雪消融,万物复苏,眉宇间再无女子媚气。

画子晴也笑了。

“台上人走过,不见旧颜色,”画子晴忽然开腔,那空灵婉转的戏腔瞬间在整个大剧院里回荡,“台上人唱着,心碎别离歌。”

和那些所谓网络音乐的戏腔比起来,画子晴的声音并非那种“蠢高”,就是只一味地夹子高音,而是那种通透干净的,不夹杂任何技巧的戏腔,仿佛她生来就是这个声音,不会给人带来任何不适,甚至一句词就能唱出爱恨情仇,兴衰起落。

如果说画水流的“唱”是穷尽了千年来列位大师的技巧,博百家之长的究极之“技”,那么画子晴的“唱”就是天生的,不掺和任何杂质,纯度极高的的本身之“力”。画水流穷尽一生都在模仿女人的腔调,就算再怎么惟妙惟肖,也比不上画子晴,因为她就是女人腔调的本身。

但画子晴也不过是唱得好而已,真要扮起女人来,画水流甚至要在妹妹之上。

毕竟唱念做打,画子晴少了两项,也就少了那一半的神韵。并不是性别是女人,在戏台上就能演好女人的。艺术里至高无上的永恒追求的“女性美”非是区区性别就能够碰瓷的。

画水流笑了笑,随后莲步轻移,水袖流转,眼波滚浪,唱道:“恰似一阵风来,待良辰又奈何天。”

“月如人般难捱,道一声见君心事云散。”

那神态身段,如同见到情郎的娇憨妹妹,羞涩内敛,一副小女儿模样,却让人不生反感。

画子晴鼓起掌来:“若是香君见了,也得道一声哥哥别唱了,要把侯公子勾走了。”

“不错,看来子晴你确实下了功夫,”画水流下台,走到画子晴面前,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看来就算是化用了句子,对你来讲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哥,我长大了。”嘴上这么说,画子晴却是狠狠给了画水流一个熊抱,用下巴狠狠地压着画水流的肩膀蹭呀蹭,还嗅味道,“一见面就抱抱,看来罗菲那个女人平时根本就没满足你嘛。”

“国外不都是这样么?你在国外也断断续续待了挺长时间的,还不习惯么。”画水流笑,松开手,接过薇娅的位置,说道,“还有女孩子家家的,别那样说话,什么叫满足我啊,罗菲可不是那种女人。”

“那种女人庸脂俗粉,又怎能配上我哥哥?是她自己拿不清定位。”画子晴自言自语地哼哼,只有在画水流面前,她才能这样放松得像是个未经世的少女,“对了哥哥,我见到了程大小姐了。”

“哦?”画水流有些好奇,“那你觉得程大小姐如何?入了你法眼了么?”

“也就那样吧,”画子晴说,“不适合哥哥你。”

“怎么都是跟我配啊,”画水流无奈地笑,“你就那么想要一个嫂子么。”

“因为我没办法照顾哥哥,所以只能找个我看得上的女孩子替我照顾哥哥,”画子晴说,“既然是替哥哥找保姆,自然要求高些,最好家务繁衍什么的一条龙都包办了就最好了。”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大可放心我。”

“放心一个草菅人命的家伙?”画子晴语气微变,变得轻描淡写,说道,“哥哥,收手吧。”

薇娅自知这对话她已经不该听了,默默退下,将整个大剧院都留给了这对兄妹。

画水流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道:“你都知道了……”

气氛从欢快急转直下,如坠冰窟。

“我猜的,”画子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下半身,说道,“其实没有腿也没什么,这么多年都是坐轮椅过来,也习惯了。”

“让你回国,本来也是我想要见你,”画子晴说,“哥哥,和我一起脱离血阳楼吧,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我们就这样相互扶持,活着到老,不行么。”

“不,子晴,你不知道,你本该不是这样的人生,你生下来就注定要光彩夺目,”画水流严肃起来,“你总不能一直坐在轮椅上。”

“是哥哥觉得我应该过那样的人生吧,”画子晴说,“你却也没问过我,只是自顾自地认为就该如此。”

画水流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著轮椅的把手。

“哥,我们杀的人还不够多么?那么多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了一双腿惨死,可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带给世界的除了死亡与疾病再无其他,”画子晴说,“就算我最后获得了我的双腿,我也只能是在世界的废墟上踏步而歌,没有任何人为我喝彩。”

画水流叹气:“子晴,你还小……”

“哥哥,我不小了,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是天朝里最年轻的戏曲指导、声乐教授,这就够了。”画子晴打断了画水流,说道,“我不需要腿,也能够名动天下。”

画水流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推着轮椅回到了国家大剧院外面,随后转身离开。

望着熙熙攘攘的游客,画子晴轻声叹气。

“没事的,哥哥,我不会放弃你,就像你从未放弃过我一样。”

随后她又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找到了程大小姐在桥南的惊艳演出。

“哥哥似乎很在意这个人,不如去看看吧,如果李大为的情报没错的话,应该是李家。”

手机打开通话栏,上面有着李采蓝的号码。

——————————

被熊孩子搞得兴致全无的两位大美女离开了庙会,凌若天松了口气,这下总算不用他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处逛了。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样的高楼大厦和商业区,在桥南见得多了,无论是程大小姐还是苏少奶奶都已经看得腻歪。反倒是胡同小巷里的小铺子老字号吸引人,只是对于这两位来说无法理解的是居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开店。要知道,在桥南只要是临近新年了,就算是有名头的老字号,每天能开门半天都算是老板勤奋的,有些早就提前半个月一个月润回老家了。相比于北方这边的忙忙碌碌,桥南就变成了极度放松的纵欲城市。

但无法理解并不代表就不去见识见识,也幸亏这些老字号大多都是吃喝玩乐,就算有商品售卖也是一些做工精致或是材料名贵又或者是IP响亮的小玩意,不像有包包鞋子首饰那般体积又大重量也足,这对凌若天来说算一个好消息。

两人逛着逛着,不知不觉便进到了一个集市。在这里,地摊变得多了起来。虽然现在依旧是寒风冽骨,但是也不影响这些人在这儿露天吹着冷风摆摊。

而且来逛摊子的还挺多。

“这是哪啊。”程大小姐好奇地四处看,“桥南可没什么地摊。”

“这里应该是潘家园,全天朝最大的集市之一。”苏筱墨看着手机,说道。

“潘家园?那个卖古董的地方?”程思柔有些惊愕,“居然晃到这里了,我们走了好远啊。”

“要看看吗?”苏筱墨看着满地摊的古物,问道。

“不看,没兴趣。”程思柔摇摇头,“我又不会鉴宝。”

“来潘家园鉴宝,属实是没苦硬吃了。”苏筱墨说,“传说潘家园以前还被称为‘鬼市’清末民初,国运衰落,许多达官显贵家道中落,便偷拿了家中的古玩站街变卖,但毕竟是件有失身份的事,所以只能选在凌晨三四点打着灯笼交易,这样买主看不到脸,因看起来像鬼一样,以此得名,所以古董行都知道,鬼市出好货,但现在嘛……”

“现在都是做旧的现代工艺品对吧。”程思柔笑。

“当做送人的小玩意,买一个也不算亏。”苏筱墨笑,“你在桥南的朋友们不带点纪念品给他们么。”

程思柔微微点头:“那就听筱墨姐的,买几个小玩意送人。”

周围的摊主眼睛里冒着光,在他们眼里现在这两位美女就是上桌待宰的猪崽子,白白胖胖。

一看虽然是新人,但是却是两位不差钱的主,那东西能不能卖出去,卖不卖得贵,那就得看会不会讲故事嘴甜不甜了。

“妹儿,来我这看看,秦汉五铢钱,保管真假一赔十万,不计买回去串个手串也保个吉祥富贵呀。”

“嗨,别听他吹,来婶这,上好的青玉坯子,买回去打个镯子不比那钱币串串有味道么。”

“我这是上好的佛像,灵隐寺大师亲自开的光,灵验,做个挂坠百邪不侵啊。”

面对此起彼伏的招揽生意的声音。苏筱墨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程思柔给足了面子,她虽然不买,但是她会看,看两眼不合心意就走,完全不拖泥带水。

这里的东西虽然多,看得让人目不暇接,但是对程思柔来说,不是太过抽象就是太过古板,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她眼前一亮的好玩意。唯一有趣的就是有不少老外也在这里闲逛,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城话在那儿“嘿,您吃了吗。”

跟这些古玩文玩相比,程大小姐还是觉得外国佬说京城话更有意思。

三人逛着逛着,不经意间进到了一间铺面。招牌上写着平淡无奇的“珉玉山房”四个大字。

凌若天不自觉地微微挑眉,这店铺主人倒是会附庸风雅。

“珉玉”取自《荀子》“珉玉雕琢,贵贱有章”,但珉其实形容的是类似玉的美石。同样是《荀子》里还有:“虽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这里就已经明显分出了珉和玉的关系。

而山房一词应该是出自李常的典故,大名鼎鼎的李氏山房就出自他手。现在这两个东西组合起来,味道就有些附庸风雅了。你说你直白也不够直白,要藏典也藏得太浅,没文化的人觉得不明所以,有文化的人觉得俗气。看来这家店的店主也不是个什么有文化的家伙,估摸着是个玩票的老手而已。

但苏筱墨和程思柔就属于是那种介于有文化和没文化之间的人。这店名也足够唬住她们俩了。

“珉玉,取自《荀子》:珉玉雕琢,贵贱有章,”苏筱墨微微点头,“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程思柔听着觉得好厉害,筱墨姐真是博闻强记。

凌若天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苏筱墨看了看凌若天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出丑了,心里闹了个大红脸,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说道:“能在潘家园这里有个固定的铺面,应该是个有实力的店家,不如进去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反正思柔你也不喜欢地摊上的那些东西。”

推开纸糊窗的木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苏筱墨眼睛微微眯起,看到了店里的客人。

作为凌家的少奶奶,虽然在京城里没有什么根基,但是基础的情报网也早已搭建起来。面前的客人也不是什么陌生人,李家“光宗耀祖”四兄弟里的老二,一边的少女,程思柔也认识,李采蓝嘛。

听到风铃声响的李采蓝回头望去,发现了程思柔。倒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李德宗看到女儿的样子,再看向程大小姐,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也没去庙会么?”程思柔漫不经心地走到李采蓝身旁,随意地在货架上挑出一本线装书翻看,轻描淡写地问道。

“爸爸回来晚了,阿翁还是有些不高兴,所以今天我和爸爸在这淘些玩意,打算作为阿翁的新年礼物,好尽孝心,”李采蓝没有流露敌意,倒是给足了尊重,“听说表姐你给阿翁送了块好墨,想必是对文玩这方面有所涉猎了,不如帮我们参考参考?”

程思柔微微摇头:“我对文玩一窍不通,东西都是我爸爸准备的,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而已。”

倒不是她变谦虚了,只是自己确实对文玩古董一窍不通,要是强硬装逼不成反掉逼格那才丢份。倒不如以退为进,先给自己一条后路,如果对方咄咄逼人,再想办法打脸就是,再不济也可以拒绝,落实自己一个稳健的形象。

李德宗看着程思柔,微微点头:“你就是思柔,不错,长得可人,亭亭玉立,还谦虚,一看就是个乖孩子。”

“二舅好。”程思柔感觉李德宗还算客气,也没有多刁难他,老老实实问长辈好,“二舅和老板熟么?”

“噢,老朋友了,”李德宗笑笑,说道,“这里的老板我认识,一会给思柔你挑个好的坠子,权当二舅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了,长者赐不可辞,给二舅一个面子。”

“那二舅还是挺大方的,三舅就没给礼物。”程思柔掩嘴轻笑,娇俏可人。

李德宗笑了两声,说道:“那老三不行啊,孩子远道而来拜年连个红包都不给,真是不像话。”

“二哥怎么在我背后和思柔说我坏话呢,”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往门外看去,却是李德耀带着蓓儿进了店,说道,“思柔你别和你二舅走太近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狡诈得很。”

“老三,你也太巧了吧,”李德宗看到李德耀进来,调侃道,“思柔前脚刚到你后脚就来了,难不成你一直在跟着人家外甥女不成?”

“偶遇而已,和你不同,我就是来和陆公子拜个年,毕竟我又不是每年都不回家拜年的那个,没必要给老爷子挑礼物,”李德耀摘下墨镜挂在胸口,说道,“父母在不远游,你们一个二个都忙,那不是只有我能膝下敬孝咯。”

凌若天才不信李德耀的鬼话,以他和苏筱墨的敏锐程度,早就发现了李德耀在他身边布下的钉子。估计是因为看到了程思柔和苏筱墨走在一起,李德耀才会亲自过来确认结果。毕竟他是实际见过苏筱墨的,亲自来确认结果不算奇怪。

李德耀看了看周围,果然发现了在一旁端详挂在墙上大红嫁衣的苏筱墨。见到监视的正主来了,苏筱墨也懒得再掩饰什么,对李德耀笑笑,没有说话。

李德耀微微点头,蓓儿反而满脸惊恐。

李德宗也意识到了这个三弟或许是为了别人来的,也看向了苏筱墨这边:“这位是?”

苏筱墨微微欠身,笑容温和。倒是李德耀介绍了起来:“凌家的苏少奶奶,居然也大驾光临京城了,今儿个真是走运。”

“凌家……”李德宗愣了愣,旋即流露出警惕神色。

看到李德宗的眼光,苏筱墨笑了笑,说道:“我和思柔是好朋友,她一个人上来我不放心,陪着上来看看,不长待。”

苏筱墨的说法,算是给了李家众人的理由,但是理由未必要信。

“桥南那时,多亏苏小姐盛情款待,今儿个来了京城,我们李家作为东道主,怎么着也不能怠慢了客人。”李德耀说,“拜帖不日送上,到时还望苏小姐赏几分薄面。”

“既如此,不用择日,今日吧,”苏筱墨说着,“也是有缘在这与诸位相遇,那一会可否能帮我挑一件好东西,上次的礼老太爷没收,想必是不合心意,这次上门做客,也不能空手登门,还望各位捎带手帮个忙。”

“好说,陆公子和我们家是世交,这店里什么东西合老爷子心意,他最有发言权。”李德宗笑道。

“陆公子?”

“陆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孙子,在文玩界也是大名鼎鼎的权威,”李德耀解释道,“陆氏集团和李家一向有着合作关系,比如二哥的能源生意以及跟我这边合作的云港传媒,现在都是由陆公子接手的。”

众人正谈话间,这家店的正主才姗姗来迟。一身唐装,手里盘着一对核桃,另一手提着一套煎饼果子和炒肝。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没有那种纨绔子弟的气息,倒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商铺老板。

“宗哥,辛苦你看店了,我买了炒肝,你看合不合适你吃,”陆公子推门进来,才发现自己的店铺此刻站满了人,“哟,耀哥,你也来了,这几位又是?”

“这个是我外甥女,今年回来见见老爷子,”李德耀给陆公子介绍道,“那位是凌家的少奶奶苏小姐,也是咱朋友。”

陆公子上下打量苏筱墨和程思柔,微微点头,说道:“真是难得,居然在我店里见到了四个大美女,我叫陆明玦,你们也可以叫我陆公子,这文玩界兄弟们给的雅号,或者叫我明玦也得,行了都坐着吧,我也是的晾着客人太久了,先来杯茶,交个朋友。”

角落里的由树根刨成的茶桌上备着全套的青白釉茶具。众人坐下,凌若天站在程思柔身后,倒是一副专业的保镖样子。

陆明玦手脚麻利地烧水沏茶,茶具在他的手里上下翻飞。凌若天没想到陆明玦居然是个茶道高手,玩茶的功力丝毫不逊色于他。

最后,一杯杯清香的茶便送到诸位眼前。

“无论多少次用这个杯子,都感到荣幸啊,”李德宗轻轻茗了一口,感叹道,“宋影瓷清澈透亮,配上茶水,隐约有清潭之意。”

凌若天心里惊讶,宋影瓷现如今虽说是跟批发一样地出土,但即使如此,这一套茶具若是真货,价值也有将近百万了。只是如果陆公子手里的都是真的,那么难以想象陆氏集团的财力有多丰厚,这种古董拿来当百来块的茶具喝茶,说明陆公子并不心疼这个东西。

如果是假的,那就算了,但如果是真的,那么陆公子这个人后面的家族,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抬举了抬举了,”陆明玦笑笑,“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和天青瓷比起来,影青瓷还是略有不足。”

“天青瓷?”程思柔好奇道,“有什么区别?”

“这样说吧,影青瓷呢,是百姓用的,天青瓷呢,是皇家特供,”陆公子温和地笑,“这就是区别。”

程思柔不懂,但是陆公子的对比很浅显,即使是她这样的小白也大致明白了差距。

“雨过天青云**,着般颜色做将来,”苏筱墨耐心地解释道,“这是五代后周柴世宗对天青瓷的评价,柴窑是瓷中之王,但是早已失传多年,其存世遗址至今未见,青白瓷的数量也极其稀少,凌家里的北宋天青釉笔洗可是老爷子花了一亿多收走的。”

“那件笔洗当初在桥南不是卖了两亿九千万么?”陆公子听到苏筱墨的话,有些玩味地看着苏筱墨,“苏小姐,该不会你们家老爷子买了赝品吧。”

一边的凌若天汗流浃背,坐立不安。

因为那玩意是他偷偷拿去卖的。

以前离家出走的时候,凌若天可是偷了一部分爷爷的收藏当做跑路经费的,这笔洗轻便好拿还值钱,岂有不卖之理?总所周知崽卖爷田不心疼,卖不出去才心疼。

苏筱墨也知道这回事,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看来凌绝峰没把凌若天手脚打断,对这个孙子只能说是溺爱。

而凌若天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个……家丑不外扬,这里面的事情,我不好说,只是陆公子,那个卖出去两亿九千万的笔洗,是从我们家出来的。”苏筱墨说,“若是陆公子不相信,我们也有交易证明。”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李德耀对凌家的豪度有了新的见识。

李德宗才明白面前坐着的这个娇滴滴的女人,手里究竟掌握着何等的财富。

陆公子微微颔首,说道:“这么重大事情,倒是我不知趣了。”

“无妨,陆公子不必计较,”苏筱墨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少了件笔洗而已,其他的天青瓷都没怎么丢,估计是太重了小贼搬不动。”

众人无言,不是姐妹,你要这么玩那大家还怎么愉快地交流嘛。咱们知道你们很有钱,但是有钱也不能这么炫啊,你那金闪闪的钱都快要把我们的眼睛戳瞎了好不好。

倒是陆公子无形中吃了个瘪,不过他也没在意,转而开始对李德宗说道:“宗哥,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保真吧。”李德宗问。

“这可难说,您要的东西太偏门了,而且潘家园的规矩您知道的,走宝了算我的,打眼了算您的,这也就是您是熟客,要别人问我保不保真,我就最多给您回一句英雄不问出处看货不问来路,全看眼光。”陆公子调侃道。

“好好好,行吧,那就拿了,”李德宗苦笑摇头,“就怕买回去给老爷子笑话没见识而已。”

“嗨,一件礼物罢了,礼轻情意重,”陆公子摆摆手,“一会儿我也得去给你们家老爷子拜个年的,到时候宗哥你也不用难堪,你们家老爷子总不见得在小辈面前让你出丑的。”

“二哥买了什么玩意,介不介意给弟弟开开眼。”李德耀笑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件光绪的东西,青龙高足小碟,”李德宗打开檀木盒子,说道,“千把来块钱的小玩意,给老爷子当个点心碟子正合适。”

“这碟子,是件俏货,有一眼,”李德耀一见碟子,就不由得两眼发光,“品相不错,陆公子,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也给我来一件。”

“有个生坑的明青花,你要不要。”陆公子微笑,“好东西呢。”

“不会是新仿吧。”李德耀怀疑。

“这玩意是不是新仿,那得看耀哥你的眼力了。”陆公子笑笑。

“算了,我对鉴宝没有兴趣,”李德耀摆摆手,“你还是给苏小姐挑吧。”

陆公子又看向苏筱墨:“按耀哥说的,苏小姐也是要给李老太爷选个礼物对么?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要求,合眼缘就行,”苏筱墨笑笑,“我不会古玩。”

陆公子审视了苏筱墨一眼,旋即露出职业微笑:“那就最经典的文房四宝吧,这也是比较简单的东西,却含义深刻,拿来送礼不仅高雅,性价比也不错。”

“那就请陆公子为各位介绍一番吧。”苏筱墨说。

陆明玦起身,从一只货架上拿下来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看,却是一只笔床。

笔床整体由紫檀木雕刻而成,龙凤呈祥,云纹自然,还散发着点点檀木香。

“这是什么?”程思柔好奇道。

“笔床,放毛笔的,”李德宗说道,“南朝徐陵在《玉台新咏序》中说:‘琉璃砚盒,终日随身;翡翠笔床,无时离手’说明在南北朝时期前这东西就存在了,算是勉勉强强和文房四宝搭边了。”

“苏小姐可上手看看。”陆明玦把盒子推给苏筱墨,说道。

苏筱墨点点头,拿起笔床仔细观察:“开元三年内府造,唐的?”

“我看感觉是旧仿(明清仿前朝称旧仿,现代仿前朝是新仿),”李德耀也横插一脚,说道,“不可能是唐的,如果是唐的,早该腐烂掉了,就算有人实时保养,也不能这么完整地流传到现代。”

“也是千把来块钱的小玩意,”陆明玦并不在意,“苏小姐也可以给个合适的价格。”

“这什么来历?”李德宗问,“看起来就算不是唐的,旧仿也值钱得很。”

“21年,在伦敦苏富比,成交价约合1860万元,举牌人中东皇室基金会负责人,”陆明玦语气平淡,“宗哥你记得的,毕竟你能源生意干得多,这个东西当时被送回来,说是要和咱们打好关系。”

“不可能,没听说过这回事,”李德宗摆摆手,“不厚道了啊陆公子,别把人当棒槌了。”

“就算不是,这价钱也不亏吧,这紫檀木也是上好的东西,几千块钱也亏不到哪去。”陆明玦笑笑,不把李德宗的反驳当回事。

凌若天微不可察地抖抖眉毛。

有意思。

这东西单论材质,最多也就一千来块钱,陆明玦说话还是留了底的。算上这个雕工要价到一千一百块也就差不多了,但他开口就是几千块钱,显然是在试探苏筱墨的眼光,看她是不是个棒槌。

但他现在的身份也没办法帮苏筱墨出谋划策,这一关真的就只能苏筱墨自己过。如果在这里落败,那么今晚上去李家赴宴,她的压力会大很多。

毕竟一个大家族的掌权人,眼光不好的话,形象受损是其次,重点是会让人感到有机可乘。给了感觉就等于给了机会,万一对方感到有机可乘而提出大胆决策并且得到执行的话,自己有可能会因此利益受损或者是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应付。所以不让对方做出大胆决策也是求稳的核心之一,这就是“势”的运用。

那么要保持“势”,其中一个要点,就是不能让人知道你有弱点,哪怕是无关痛痒的小东西。

简单点来讲,“势”就是雄狮的鬃毛,吓人用的。不知道鬃毛没攻击性的会被吓到,但是知道鬃毛没攻击性的,直接就开枪了。

苏筱墨微微一笑:“我刚刚也说了,我不懂古玩,但是这笔床却是合我眼缘。”

“这样吧,给个行价,一千两百块钱这玩意就匀给我了,多出来的,算是盒子的钱,权当交个朋友了。”苏筱墨把笔床放回盒子盖上,微笑说道。

陆明玦微微眯眼。

倒是不错的应对。

这女人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能否为我所用。

如若有这等家族的助力,那么推翻大哥也是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陆明玦也笑了笑。

“苏小姐好眼力,陆某佩服,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还请苏小姐多关照关照。”

李德耀轻哼一声,想拉拢苏筱墨?幼稚。

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身份。

而且李陆两家世代交好,你这想法,不怕你家老爷子发难么。

这事情得尽快和大哥说一声。

李德耀看向了李德宗,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两兄弟心知肚明。

李德宗起身,说道:“陆公子,我这边先回去了,晚上要记得来啊。”

“思柔,你回去吗?”李德耀问道,“三舅开了车来的,一起的话带你去吃好吃的,看你二舅还有没有借口打趣我。”

“不了,我想在这里再看看,挑个东西。”程思柔摇摇头,她对李家的归属感现在还不是很强,“一会我和筱墨姐一起过去。”

陆明玦自顾自地饮茶,只是不经意间瞥了凌若天一眼。

这个人……

刚刚看笔床的时候,他似乎毫不在意。

“这位兄弟,你是两位小姐姐的朋友?”陆公子给凌若天倒茶,漫不经心地问道,“方便交个朋友么。”

“我不懂古玩。”凌若天对他报以微笑。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陆明玦送给凌若天一杯茶,“认识认识。”

凌若天轻叩桌面,说道:“我只是个保镖,这些东西我不懂。”

陆明玦也不在意凌若天的谦辞,从一边的桌子上顺手拿了一件黄花梨坠子扔给凌若天:“今天做了个单子,又和兄弟你一见如故,这个小玩意,不成敬意。”

凌若天顺手接住,粗略看了一眼:“居然是对眼,再看颜色,这是海黄吧,这种品相的倒也少见。”

陆明玦不置可否:“小东西而已,不值一提。”

才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微微眯眼,打量着凌若天。

有趣,看来京城久违的要热闹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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