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风呼啸。
凌氏祖宅内,凌业君没有睡,在自己的书房里呆着。房间开着暖气,一边放着熏香,桌上的电脑开着几个表格,他给自己冲了杯茶,,茶香入鼻,让他再度精神起来。
手边摆放着几个文件,细看之下大多都是数据与资料,还附着地图和物流路线。
“佛心会胃口越来越大了,”凌业君看着表格,说道,“水流也越来越不掩饰了。”
“看来血阳楼是要撤离京城了,几十年前帮凌家善后,这次却要帮血阳楼善后么,”凌业君无声地笑了,心里想着,“这就是泗水小房的命么,一辈子都是替人背锅的。”
“我兢兢业业,忍辱负重,可海腾堂和赵家在桥南的失败,证明了我的选择全都错了,”凌业君放下茶杯,望着天花板,双目无神,“海腾堂真是个废物,赵家也是,即使吞并了赵家一部分的产业,依旧没有能在京城一鸣惊人的实力。”
“亏我在他们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注,却连本都收不回来。”
“不过没关系,苏筱墨不是想要个立足地么?那正好,趁着灯下黑的这段时间,可以和血阳楼那边做个切割,甚至能借沬祖房的手,接管血阳楼在京城的产业,毕竟上面也不想沬祖房再回到京城。”
凌业君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的无边黑夜。
“对不起了,董老爷子,梦城集团,该献身了。”
旋即,他按了按桌上的响铃,下一刻,一个西装革履的像个卖保险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向凌业君微微躬身:“少爷,有什么吩咐。”
“今天到你值班了么齐畅,”凌业君看到男人,笑道,“白天你看到了聂长丰,有什么感觉?”
“沬祖房的五组组长只是一群插标卖首之徒,”齐畅笑道,“我齐畅可不是靠头衔和拍马屁来说话的人。”
“讯飞那里的东西,都处理好了么。”
“少爷放心,数据已经全部清理了,至于生产线,按照少爷您说的,已经暂停生产,原料渠道的供应商也终止合约了,他们沬祖房不是想要亲自掌控么,可别说我们泗水小房爱惜羽翼,”齐畅说道,“在那片区域,沬祖房得用更高的价格来取得我们之前的合约条款。”
凌业君起身,来到齐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我看来,你倒不像是个科研人员,这点你比聂长丰强。”
齐畅得意的表情瞬间变得惶恐起来,该死,自己太过得意了,这种事情本就是该这样做的,现在倒显得他居功自傲了。
他冷汗淋漓,连忙对凌业君急道:“少爷,您放心,那边药物的实验进度我们也没落下,只是陆氏集团那边一直在卡我们的经费与器材,可恶的陆明璃,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狼崽子,贪得无厌!”
“陆明璃,噢,陆家的大孙女,陆氏制药集团的掌舵人。”凌业君点点头,说道,“有趣,只是这样的女人你也搞不定么,那依你之见,我要换个谁去替你做这件事呢?”
“少爷……半个月内……我一定……”
“很好,我喜欢敢下军令状的手下,”凌业君打断了齐畅的话,笑道,“别让我失望了,我想,家里应该有很多人想要你现在的位置,你我推心置腹,岂能相负,你说对么,齐畅。”
“是……是的。”
“去休息吧,养精蓄锐,才好做事,别太晚了。”凌业君笑着拍拍齐畅的肩膀,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好自为之。”
说罢,离开了书房,独留齐畅一人呆立在原地。
齐畅知道,凌业君表面和善,但实际上是完全的能力至上主义。典型的不管过程只要结果的变态上司,只要能成事,手段多肮脏都能帮忙善后。毕竟有那一位撑腰,泗水小房在京城虽然低调却也不是什么好啃的柿子,基本上这么多年靠着给那一位上供做狗,泗水小房在京城早已扎根极深,在京城这般政治势力众多的地方里,泗水小房就是最狠的资本,和政治相对抗的资本。
也就是说,齐畅不想干的话,有的是人想干。他这些年摸爬滚打拼了老命往上爬,妻子儿女可以献出去当卧底,家产钱财可以豪赌下注求富贵发达,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置,他的身后尸骨累累。
一旦他下去了,离死也就不远了。想上位的会弄死他,被他弄死过的人也要弄死他。凌业君根本就不用出手,他自己就会死。
“该死!陆明璃!你该死啊!”齐畅愣了一会,牙齿慢慢咬紧,眼神发狠了起来,“很好,陆氏集团,就算是李家的附庸又如何?这次连李家都保不住你们,不过就是一起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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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宅,琴房。
程思柔坐在钢琴前,思绪放空,手里却疯狂练习着野蜂飞舞。野蜂飞舞并不是一首很难的曲子,只是因为需要一定技巧和速度,然后手指不停地跑动,会让不会钢琴的人们觉得特别的厉害,但这首曲子是没有什么音乐性和情感可以表达的。换句话说,这就是个热身找状态用的曲目。
可明天晚上,就是央音的迎新晚会了。
也是她提前踏入大学时期社交圈子的第一步。
而她的社交圈,也不会和那些普通学生有什么关联。
那些上层阶层的孩子,在明天就会见到了京城的新星,看到了曾经让赵家吃瘪的家伙。
他们会怎么评价我?
大概都是坏话吧,就像桥南那些家伙在背后编排我一样。
真是烦躁,一想到那些人在那里可以毫无顾忌地调侃,取笑我,我就恨不得把他们都打一顿,告诉他们背后的家族,我们老程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货。
还要用实力堵住他们的嘴!告诉他们她程思柔不是个娇生惯养的混学历的纨绔子弟,她比你们还要能吃苦,还要优秀!
可自己连李采蓝都比不过,是,自己是有演奏经验,也有大舞台表演经验。但是那些观众并不对音乐有什么专业见识,他们只会觉得好听就行。但明天不一样,明天是业内人士的观演,任何一点瑕疵都会被放大,任何一点基本功的不纯熟都会被评判。
她该带什么曲子上去呢?今天她也看到了画子晴的表演,那种程度的表演简直就是程思柔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看了那种表演,谁还会对自己有信心。
即使领域专业不同,但是表演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就是释放自己的感情,用在规矩里的手法,抒发属于自己的情感,这就是演奏家。她也曾经发誓要成为最强的演奏家,可现如今,她还能找谁呢?笨蛋么?笨蛋只是懂些皮毛而已,那些小手段根本无法在行内人展示,让人以为她程大小姐只是个有着小聪明的偷奸耍滑之辈。
虽然程思柔知道现在自己已经陷入了无休止的内耗,但是她无法遏制这种想法。
笨蛋人真不靠谱,本小姐都这么焦虑了也不见来提供一点情绪价值,活该他一辈子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他玩。程思柔这样想着,她觉得既然无法排解就转移目标直接撒气就好了,反正只是在心里蛐蛐他,又不会怎样。再说了,就算抛开所有事实不谈,你凌若天真的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要是凌若天能听到大小姐的内心想法,只会冷笑一声女人这种东西凌少主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玩什么姿色的女人就玩什么姿色的女人。再说了,玩女人哪有砍人来得多巴胺多呢,我和李大为打一场架后活着回来的感觉那能爽好几个月,要是当场把他斩了就更爽了。
唉,也不知道笨蛋在客房那里干啥呢,想想也就只能刷手机了吧。
程思柔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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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程思柔在心里痛斥凌若天没有做到给雇主提供情绪价值的消极怠工行为时,凌若天却正蹲在一栋写字楼顶,用手机观察着坐落在不远处的在另一栋写字楼内的景象。
那是一只机器苍蝇,内置摄像头和收音器,此刻它安静地停在天花板上,往下俯瞰那偌大的会场以及讲台上的和尚。
会场里没有椅子,只是摆满了蒲团。台上坐着一名和尚一边念经一遍敲木鱼,台下信众则是双手合十默念经书,经书内容也很简单易懂,就是《弥勒下生经》。
从佛教传入中原的那一刻起,弥勒佛就已经在中原遍地生根发芽。作为一个宗教造反起义的精神领袖,弥勒佛信仰不能说是家喻户晓吧,只能说是臭名昭著。几乎天朝所有朝代的宗教起义大半都与弥勒佛有联系,近的有白莲远的有明教。甚至朝代更迭也有它的参与,比如武周代唐等,可以说虽然现在新天朝百无禁忌除了邪教你信弥勒没人鸟你,但是也有很多乡土本地邪教还是打着弥勒的幌子来招揽信徒。所以你看到一个人念《弥勒下生经》可以无所谓,但是一群人念这玩意……已经可以有杀错没放过了。
“奇怪,这么明目张胆地搞邪教,京城没人管的么。”凌若天有些疑惑,“还是说这只是一天念一本经书今天恰好到弥勒了?”
“而且霓虹佬的佛心会不拜神道教大神怎么念起弥勒来了,难不成霓虹那边现在已经开始流行弥勒信仰了?他们不是经过净土思想兴起后就开始搞其他的玩意了么?话说该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敢去刺杀总统吧。”凌若天开始胡思乱想,发散想法。
算了,不管了,先录视频给龙嘉艺看他怎么说。
在手机里,信徒们过了好久终于念完了经。然后一个小僧拿着一个功德箱走进来,信徒们便把手里的白色信封投入箱子里。凌若天看得好笑,这种捞钱方法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流行了,怎么还有人信这玩意啊。
不过想想,看到这些信徒的年纪大多是四五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凌若天就释怀了。薅着一代人爆金币,不寒碜。
但事情似乎没有像凌若天想象的那样,在功德箱收集完信封后,几个和尚合力把箱子抬上台,然后由那个念经的和尚伸手进去掏呀掏,摸出了三个信封。
随后他打开信封,从信封里掏出几张卡片,大声宣读了几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信徒激动莫名,随后众信徒渐渐散去,那几个念到名字的信徒便跟着僧人离开。
凌若天见状,操控苍蝇跟了上去,只见几人进了电梯,凌若天也没办法,在法拉第笼里根本无法传输信号,更别说遥控了。
操控苍蝇飞到保洁间里,明天会有专门人员扮演保洁员进行回收。这点人凌家在京城还是有的,不至于说在京城凌家就是孤家寡人,至少外围成员的储备还是很足的。
虽然丢失了苍蝇的视野,但是那栋写字楼里的摄像头以及监控系统毕竟只是民用级别,对于老范来说突破它们的防火墙并不比找好看的网站难多少,一瞬间凌若天就拿到了那栋写字楼里所有摄像头的操控权限,还可以随意切换视角。
刚看到地下停车场的摄像头出现了那几人的身影,凌若天刚想说记一下车牌号,却感到一丝不妙的凉风往他的后脑勺席卷而来。
凭着本能的反应,他下腰打滚,下一刻,不远处的地上便溅起碎石,那是个弹孔。
凌若天心里一惊,连忙起身狂奔,第二颗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肋下而过。还好楼顶都有个楼梯出口可以当做掩体,第三颗子弹在凌若天闪入楼梯出口的墙体后才姗姗来迟,把墙角打出缺口来。
有人在狙杀他!
还好暂时有掩体,凌若天之前为了防止身后跟上来什么人,在进了楼顶后就把楼梯间的门给关上了,却没想到在京城居然也能有人用枪狙杀他。因为按理来讲在京城是不允许有任何人有枪的,毕竟是首都,不是桥南桥北,所以凌若天觉得除非对面被打急了,否则京城的枪战烈度根本比不上桥南一根。
然而就因为这个想法,他已经被人困死在楼顶上,如果他敢去开门,那么马上就会被一枪爆头。
他妈的,臭老鼠打个狙了不起了,欺负我没道具是吧,你不会以为我浑身上下就两把刀,不对,是一把刀吧。
有本事你开挂穿墙透我啊。
先让老范给苏筱墨发了消息,然后从口袋里又掏出个苍蝇无人机。
我可以不动,但是你最好藏好了,别被我无人机标记了还不知头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