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墨死死盯着面前的小货车，副驾驶上躺着一只银色手提箱。
身后的丰田紧紧跟随，她知道那是执剑局的人，甚至是龙嘉艺亲自上阵。
不过那又如何，大家目标既然相同，那就可以精诚合作。
苏筱墨不介意执剑局来插手，只要他们能够共享情报。
否则他们就只能吃凌家吃剩的。
前方的货车再度加速，对方很急，苏筱墨却一点都不急。
匀出一只手打开手提箱，那是一支小巧的手弩，和凌若天的那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周围围列着各种功能的箭矢，箭头的冷冽，要胜过在车外呼啸的寒风。
苏筱墨顺手抽出一支箭矢，智组制作的小手弩装配着AR枪族的导轨握把和枪托，而原本的枪机拉柄智组贴心地把传统直拉的枪机拉柄改成了Devil Dog Concepts战术侧拉机柄，这样改动的好处就是原本直拉机柄难以单手上弦，而侧拉机柄可以抵肩或者坐姿时抵腿上弦，对需要单手上弦的情况专门做的补强。
毕竟凌若天也有一手刀一手弩的时候，总不能让他上弦的时候毫无防御能力。单手上弦的同时持刀手进可抽取箭矢退可挥刀应敌，提前上好弦也能加快补箭速度，相当于把一个完整流程拆成两部分，由使用者灵活抉择。
苏筱墨熟练上箭，换手持弩。随后一脚油门上去，两秒后便窜到了小货车旁边，降下车窗，扣动扳机。
箭矢暴射而出，一箭钉在货箱上。苏筱墨打开右转向灯，轻巧踩下刹车，瞬息之间便落后了小货车一个车身。
龙嘉艺反应也很快，在看到苏筱墨加速咬死对方后他立马跟在她身后同一条车道，直到苏筱墨打了右转向灯后龙嘉艺才第一时间迅速向右变道，将位置留给急刹下来的苏筱墨，此时两车并行追逐货车。
他往苏筱墨的驾驶座看了一眼，苏筱墨拿着手机朝他摇了摇，龙嘉艺微微点头会意。于是一脚油门越过苏筱墨，切换了位置。苏筱墨也借此机会再度转换到了小货车身后。
苏筱墨悠闲地打开手机，点开一个绿绿的APP，下一刻她的手机屏幕就显示出了高清彩色监控画面。扎在货车外部的箭矢尾部发出点点红光，一闪一闪。
“智组的小东西还真好用，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灵感。”苏筱墨感叹着用手机操控着摄像头方向，小货车货仓里的货物被她一览而尽。
除了绳射箭头、爆破箭头、穿甲箭头和普通箭头以外，智组最近又发明了一款探测箭头，借用了绳射箭头的原理，在面对可贯穿墙体时，箭头贯穿后立马开花死死掐住墙后表面，露出搭载在箭头里的高清微型摄像头，这种工具使用时间很短，迫于体积原因电池容量不高，只能使用五分钟，但强在可以随时部署随时使用，还能用手机自带AI来强化画面处理数据给出分析。简直是最合适凌家少主风格的单兵装置，无声，静谧与便携就是它最大的优势。
“老范，根据若天提供的情报，佛心会手里是有人体实验素材的，你分析一下素材在这辆货车上的概率，”苏筱墨下令道，“时间不多，你可以占用我们自己卫星的一部分运算资源。”
“一堆货物堆着，看不到人，这儍哔箭头也没配置传感器和热成像，我怎么分析得出来，”手机里传来老范跳脚的声音，“你也太为难我这个AI了。”
“居然没搭载热成像吗？！”苏筱墨大吃一惊，她以为以智组的科技力搞个能使用热成像的微型摄像头那是手到擒来，这种摄像头在黑市里才万把块钱一个。
“阿妹，老哥我就这么和你说，要是搭载了热成像，你只能看三十秒。”老范说，“你那箭身才多粗，人类的材料学还没到达那种程度，你们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可以宣称物理学不存在了。”
“那怎么办。”
“我怎么懂？你要是硬要概率，我就只能告诉你一半一半，”老范说道，“毕竟我们不是正规军队，单兵装置的极限就在这里，军队会选择更可靠的分离式侦查工具组合，不如你求助一下那辆丰田上的执剑局副局长？人家可是正规军，跟我们这种民间组织不一样。”
苏筱墨思考了一会，最后下令：“把影像分享给龙嘉艺他们，然后和他们说，帮忙探测一下货箱里是否有活体。”
“我多嘴问一句啊老妹，没活体你打算怎么样。”
“当然是用爆破箭头直接射在他轮胎上逼停他。”
——————————
龙嘉艺的手机响起，他就瞄了一眼，直接扔给了后座的杨雨嫣：“大小姐，帮忙看看，苏筱墨发来的货箱内监控画面。”
杨雨嫣接过手机，熟练解锁，点开视频，说道：“凌家还真是有够厉害的，这种工具也能研发出来，复合弩搭载监控箭头，虽然不能穿透混凝土墙，但是对薄一点的车辆铁皮或者石膏墙都有奇效，拿来打第三世界的治安战简直就是神器。”
“军队无法大规模装备这种东西，装置价格高昂，训练成本也高，还多了额外负重，”龙嘉艺却有不同看法，他毕竟是真的在军队干过，“只能是特殊人员使用，比如凌若天那样的，凌家不在乎钱，而凌若天很少用枪，复合弩足够满足他的远程需求，所以多样化的箭矢对他而言并非额外负重，配比的时候少带其他种类的箭矢就好。”
他顿了顿，说道：“在近距离的情况下，掷刀比手弩出手还要更快，更安静些，对凌若天来说。”
杨雨嫣分析了一下影像：“货物堆得很满，角度又单一，无法分析，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批货物都是陆氏制药集团的，需要我叫蓝柒调动京城的天眼，查询陆氏制药集团最近几天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录像？”
“嗯，叫吧，别让蓝柒一个人做，大家一起分析，也可以用一用凌家新给我们的AI，做个测试，”龙嘉艺说，“我们有其他的探测手段吗？”
“ExplorIR®-W CO₂手持式激光 CO₂传感器探测装置，我们的人改进了一下，”杨雨嫣在装备堆里扒拉出一个探测仪，说道，“经过改装搭载了军方最新的接收装置，足够分辨里边是否有活体存在。”
人只要活着就要呼吸，在密闭空间里二氧化碳浓度会上升得很快，只需要分析一个密闭空间里的二氧化碳浓度是否超标就能大致判断是否有活物在密闭空间。虽然无法区分人、动物和发酵物就是了。
但怎么想一个运器材的货车，不太可能有动物或者发酵物在里边吧，又不是李大为搁那玩misdirection。
“可以，叫苏筱墨想办法把那只弩箭拔掉，用那个缺口打入激光进行探测。”龙嘉艺说。
“不用这么麻烦，我也不会去求助苏筱墨。”杨雨嫣说着，降下车窗，摸出手枪，说道，“我再开个口就行。”
“别乱开枪，事后报告麻烦，”龙嘉艺连忙喝止，“这只是一次拦截行动，不是小规模作战，大小姐你上次吃的处分都忘了？”
就在这时，弩箭箭尾的红光熄灭了，然后整个箭杆瞬间脱落，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想来是苏筱墨听到了对话吧，以凌家的科技水平，监听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还是简简单单的。
杨雨嫣不满地哼了一声，对准了洞口发射激光。大约半分钟后，探测器的液晶屏上显示了数值，却是正常的二氧化碳浓度。
“没有人在，”杨雨嫣收回了探测器，说道，“是把人留给武警那边，还是我们先动手。”
“那边拦得住么。”
“放心，车钉和路障已经布置好了，就算来的是辆大运都撞不开，”龙嘉艺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正好给他们试试新东西，我们只需要跟着就行。”
“可苏筱墨应该不那么想，”杨雨嫣示意龙嘉艺看了看车窗外，说道，“毕竟在京城，凌家大概是拿不到武警那边的第一手消息。”
龙嘉艺顿时感到不妙。
只见小货车身后的雷克萨斯突然变道，然后加速！速度之快直接两车连超！
要知道现在小货车的时速达到了几乎一百六，要在短短几秒内超过它，苏筱墨踩到了多少？一百八肯定有了。龙嘉艺怀疑苏筱墨的雷克萨斯被智组私改过，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加速性能和极速性能。
但现在不是思考苏筱墨的车是怎么改的，该思考的是苏筱墨会用什么方法拦截。
三角钉？还是枪械？又或是无人机？龙嘉艺脑子乱哄哄，他不敢跟，因为以小货车的体量，一旦路边失控波及到自己绝对是自身难保，但要是不跟上去，给凌家在执剑局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了，那岂不是丢人丢到京城去了？在桥南天高皇帝远就算了，在京城执剑局还丢人他龙嘉艺还干不干了。
他连忙让杨雨嫣强行联系苏筱墨，只是可惜苏筱墨本身就是个厉害的黑客，杨雨嫣根本无法强制访问苏筱墨的手机。
然后他就看到，从雷克萨斯的车窗里射出了一支箭矢，钉在后轮的货仓上面，没入铁皮的箭头发出“滴滴”的声音。
龙嘉艺惊呆了，连忙松开油门减缓车速：“大小姐！系好安全带！”
苏筱墨的雷克萨斯也同时变道减速，小货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远去，但百米远后，只见火光爆闪。
整辆货车像是被巨人在左边踢了一脚一般，车头微微抬升往左偏，因为身后的货箱开始往右漂移了。
龙嘉艺知道光减缓车速还不够，再这样下去两秒后他的车就会被翻滚旋转的小货车抽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于是他只能踩深刹车，希望能在两秒内极限制动保持距离。根据惯性小货车还会滑行很长一段距离，这种情况下龙嘉艺还是有机会能避免出事。
丰田几乎是贴在小货车翻滚轨迹上缓缓减速，甚至有一次货仓扭曲的角就差一丝就能刮到车头。整辆丰田车胎爆出滚滚青烟，刹车片火光爆闪，发出恐惧的轰鸣。
终于，龙嘉艺感受到了他这辈子最漫长的我半分钟，逆时针翻滚两圈半的车体最终侧躺在路上，变形的货箱门像受伤的翅膀半张着，不远处是拦截地的巨大照明灯，路障后的武警们持枪待命。
正正好好，货车翻车后的位置，离拦截点只有五十米。
雷克萨斯缓缓在货车后停下。苏筱墨下了车，随手拿出三角警示牌，慢悠悠地走了百米远，放在地上，又慢悠悠地走回来，从车后尾箱拿出撬棍。
“苏筱墨！停下！放下武器！”龙嘉艺下车抽枪，指着苏筱墨，大喊道，“这里是京城！你疯了！赶紧停下！你没有执法权！你的做法简直就是恐怖袭击！”
大批武警乌泱泱地上前，将货车和三人包成一圈。领头的队长纷纷对龙嘉艺敬礼。
苏筱墨望了望身边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撬棍轻轻放在地上，举起双手。有一名武警上来想要按拿她，却被龙嘉艺拽住了。
武警看到龙嘉艺拉住他，第一时间顺着他的力气退后站好，身姿挺拔得如同松柏。
“龙队，这个女人……”
“嫌疑人在货车驾驶室里，你们去看看人死没有，优先自身安全，如果货车有引爆迹象，迅速组织路段封锁，告知交警沿路设卡，不让爆炸伤害平民。”龙嘉艺看了看苏筱墨，“这位交给我来处理。”
武警们收到命令，开始有序工作。龙嘉艺上前，掏出手铐，苏筱墨乖巧地伸出双手，没有反抗，只是由着龙嘉艺将她拷上。
“可惜了，龙警官，这一次是我慢了，”苏筱墨说，眼里满是不屑，“心服口服。”
“想要情报，这是你的机会。”龙嘉艺低声说，“只要你配合我。”
“怎么，在京城这么公事公办么。”
“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在京城，执剑局还被凌家牵着鼻子走，”龙嘉艺说，“不然上面老爷们怎么看你凌家，谁敢让你凌家重回朝堂，你也不想凌若天到头来的布置都是无用功吧。”
苏筱墨终于沉默了，龙嘉艺说得其实没错。
京城是个政治需要压倒一切的地方，这不是桥南，依靠经济就能获得主动权。要想在京城获得主动权，那就必须尊重程序正义，师出有名。
不过无妨，只是韩信胯下之辱罢了，权且忍耐数日便可。
“走吧。”她轻声说。
——————————
凌若天坐在观众席上，望着舞台。
那是《植物大战僵尸》音乐剧，看着新生们带头套扮演角色，不同系的学生们一同伴奏，凌若天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在学校呆着假装自己是个平凡学生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也足够怀念。
那个时候真好，什么都不用想，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平安喜乐。
但如今他已经重新回到了这个阴影下的社会，重新变成阴沟里的老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到无路可走就是他的宿命。
今晚他看到了形形色色的表演，先不说能不能雅俗共赏，至少水平是挺高的，比桥南那会他们自己攒的那个表演专业得多。桥南那会依靠的是创意而非专业水平，往的是给观众带来共鸣这种方向走的，现在这个则是更多的给台下的大佬们看看，哪个新生有天分的。就像是宗门大选一样，有天赋的新生会在晚会结束后得到诸位老师的邀请，那就是入了门了，演艺行业里长幼尊卑还是很严格的，没有师承的无名小卒就是比不上有人背书的弟子，无论是资源还是人脉。
不过对于凌若天来说，他虽然受过良好的艺术教育，却并非看得懂艺术的专业人士。吹牛水逼他很在行，装做专家也很在行，但要说他能在台上的节目里真正感受到艺术的熏陶？抱歉，那不可能，就算是画水流，凌若天也觉得他挥剑的时候要比他唱戏的时候潇洒一万倍。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画水流盛装出台。
今天的他依旧是美人扮相，但并非传统唱戏。
凌若天眼神从懒散变得锐利起来。
画水流手里，提着汉剑青殇。
或许舞台太大，人们看不出来画水流手里提着的剑是不是真家伙，但是凌若天根本就不会看错那把汉剑，就像是画水流也不会看错陇花柳月一样。
他们是最熟悉的对手，是要互相斩下对方头颅的死敌，就算是他们的伴侣都未必要比自己了解对方。凌若天又想起桥南剧场里，那把锋利的大砍刀，和女巫面具。
“画水流，你想干什么。”凌若天细细咀嚼着画水流扮相的用意，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捏住了后腰的柳月刀柄。
灯光暗淡，好戏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