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柔瞥见龙嘉艺和杨雨嫣的身影，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算计，随即迎上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龙警官，你们怎么上来了？楼下的事情谈完了吗？”
她刻意加重 “谈完了” 三个字，眼神紧紧盯着龙嘉艺，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 楼下的博弈直接关系到凌家、李家的走向，也关乎她能攥到多少资源，这些信息她必须知道。
龙嘉艺没多想，点头道：“谈得差不多了。”
简略的回答，轻描淡写地略过了程思柔的打探。
然后他四处环顾了一周，询问道：“你手下的那位呢？我这边想找他聊聊。”
程思柔也不知道凌若天跑哪去了，不过她并不担心凌若天会出什么事。能在这地方出事那执剑局不如解散算了，相比之下，她更迫切地想要拿到一些情报，哪怕是外围的都好。能够辅助她判断局势思考做法就行。
程思柔见龙嘉艺避重就轻，心下有些不甘，但面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露，只是故作随意地接话：“他啊，我们家就没人能管的住的，来去自由，谁晓得他在什么地方厮混。”
杨雨嫣听得冷笑：“小妹妹，叫你这样说，你手下这家伙好像就是你们家的霸王了，要是不会管的话，把他丢给我练两周，保管还你个听话的乖孩子。”
大小姐哼了声道：“不劳您辛苦，我的人我自己会教，我们家小门小庙的，请不得您这尊大神。”
杨雨嫣和龙嘉艺见程大小姐如此维护凌若天，心中虽有奇怪，却以为这是她在护短，也不以为意。毕竟凌若天在京城是程思柔的天然盟友之一，他需要程思柔的名义作为掩护行动。
龙嘉艺没在意两个女孩之间的唇枪舌剑，他还有正事要办：“程大小姐，那之后麻烦您和他说一声，说有事要和他商量，要是他明天得空的话，去海淀区白塔院那边找我。”
“海淀区白塔院？那不是上次画老板做公益地地方么？”程思柔问道，“什么事情啊要去那里谈。”
“就是借用他来我这边帮两天忙，完事完整把人还给你。”龙嘉艺说，“带他涨涨见识，参加星链守望演习行动。”
程大小姐是知道星链守望的，刚刚她也在下面听了一部分，但也是听得一知半解：“让我们家那家伙参加这种行动？这种国家大事让他上他靠谱吗。”
“程大小姐你也该对自己手下的人才有点信心才对，”龙嘉艺说道，“那就麻烦你和他说一声了。”
“无妨，”程思柔摆摆手，说道，“我们家也本来计划被安排要去海淀区拜佛上香的，倒是也顺路。”
龙嘉艺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元宵前后京城是有举家大小进庙烧香拜佛的习俗的。但他本身就是个天煞孤星没有什么亲人在世，所以没人组织他去。要去也是陪着杨家的活动去，杨家人在里边上香他在外边吹冷风吃烤红薯。
实在是没想到程大小姐一回来李家就迫不及待地要拉她去上香了，这也算是变相地为程大小姐表明了身份立场：不管怎么样这女娃现在暂时还是我李家的人，要动手的话先看好了想好了再说。
由此可见李家对于这锐丰集团的大小姐有多重视。
得到程大小姐的保证，龙嘉艺不再多言，对杨雨嫣示意了一下，两人便转身下楼，步履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
程思柔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的表情。她缓步走回那幅巨大的油画前，指尖再次抚过冰冷的画框。
“集中……计划……”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楼下那些老狐狸们看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的交谈。信息的流动，何尝不是一种资源的调配？谁能更快、更准地掌握信息，谁就能在博弈中占据先机。
她之前只想着依靠凌若天和苏筱墨，被动地接收信息。但现在，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她必须有自己的信息源，哪怕最初只是微不足道的涓涓细流。
凌若天神出鬼没，在暗处行动；苏筱墨周旋于各方大佬之间，在明处布局。那么她程思柔呢？她这个看似最不起眼，被所有人或多或少轻视的“程大小姐”，是否可以利用这种“轻视”，编织一张属于自己的、不引人注目的信息网？
她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让她听到声音，却又不会立刻引起警惕的身份或场合。
然后，想睡觉就来枕头。虽然不知道把凌若天丢在星链守望里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不是个昏招吧。程思柔笨拙地想，至少自己能拿到一些前沿的情报。
就看凌若天愿不愿意去了。程大小姐知道自己只是个代为转达的人。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画框都快被你摸掉漆了。” 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程思柔猛地转身，看到凌若天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消失只是去喝了杯茶。
“你搞什么，惊吓挑战么，”程思柔抚着胸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去哪鬼混了，擅离职守在我们家是要扣钱的。”
“见个新朋友，随便聊聊。”凌若天说，“刚刚杨家的人来找你了？没对你怎么样吧。”
“龙警官还没有邪恶到那个份上，欺负我一个小女生，”程思柔对凌若天翻白眼，“他要我跟你说，想让你参加星链守望的演习，你要是有意愿的，明天上香的时候去海淀区白塔院社区找他。”
凌若天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好奇地反问道：“李家要带你去上香？”
程思柔点了点头：“嗯，三舅提过一嘴，说是李家元宵前后的惯例，去海淀那边的寺庙拜拜，顺便认祖归宗了。”
“你一个外姓的搞什么认祖归宗，你爸入赘的？”凌若天目光微动，“不过李家带你公开露面，是表态，也是掩护，这证明至少现在李家还在把你当自己人看。”
“你一个吃软饭的会不会讲人话，你嘴犯贱么，”程思柔气不打一处来，“谁入赘了，入赘了我难道不应该姓李么你个白痴。”
“所以我才奇怪啊，你也不姓李搞什么认祖归宗。”
“行了，重点不是烧香，而是演习这件事，你要去吗？”程思柔问。
“我不打算去，”凌若天说，“不过你要是叫我去，那我也没办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爸爸说在京城关于你的事情是最优先的，你是老大，我配合你。”
程思柔笑了笑，她知道凌若天一定会这么说。
而且也没有理由不去见一面，李家高调带她去上香，等于向京城各方宣告了她暂时受李家庇护的身份。这种情况下，她出现在海淀区合情合理，而作为她“保镖”的凌若天，顺势去白塔院与龙嘉艺碰头，也就不会显得太过突兀。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掩护，无论是在李家眼下还是在太子系眼下。
“那就去看看，”程思柔的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再怎么样也得先听听对方什么条件吧，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无利不起早，要借用我的人，总得开些合适的价码。”
凌若天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停顿里，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画子晴的警告：“星链守望是个很重要的事件节点……皮瑞尔若是没人阻止，血阳楼就会收到更大范围的投资和人才支持……守夜者行动是压轴节目……那些投资人只关注守夜者行动……”
“这样的话，也该去和龙嘉艺谈谈，”凌若天心想，“龙嘉艺一定是有不得不让我上去的理由，说不得害得跟皮瑞尔再打一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更多的动静，似乎是老爷子们开始离席，夹杂着告别和寒暄的声音。茶会看来是彻底结束了。
苏筱墨缓步走上二楼，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她看到程思柔和凌若天站在一起，走了过来。
“筱墨姐，都搞定了？”程思柔上前问道，“虽然是来喝茶的，但是感觉我都没怎么在场。”
“那一会我再请你喝点奶茶？”苏筱墨笑笑，捏捏程思柔的脸，“年猪得养得胖点才好吃。”
“没有瘦肉只有猪油的年猪不好吃，”程思柔义正言辞，“而且我也不是年猪，你见过当选校花榜的年猪吗？”
凌若天马上让老范跑了一张程大小姐和年猪结合的表情包，然后把手机递给程思柔，最后被程思柔一巴掌打到角落吃灰去。
程思柔收拾了嘴欠的凌若天，苏筱墨也不在意。反正就凌若天那张嘴他不挨打才需要警惕。
“听说明天你要和李家去上香？”苏筱墨转移话题，“是去哪个寺庙？”
“极乐寺，”程思柔说，“没听说过的地方，想来不是什么大名气的，正经上香谁不去大山名寺啊。”
“我也没听说过，”苏筱墨摇头，说道，“我以为你们要去卧佛寺或者龙泉寺呢。”
她看向程思柔，语气柔和但带着叮嘱：“思柔，明天你跟紧李家人，多看少说。上香是表象，重点是观察。李家内部也非铁板一块，留意哪些人对你热情，哪些人疏离，这些都是信息，一步错步步错。”
程思柔认真点头：“我明白，筱墨姐，我会小心的，你要一起过去吗。”
苏筱墨摇摇头：“我就不了，明天还要处理一些家里的事。”
程思柔不明白但理解，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和笨蛋一起去就行了，我相信笨蛋会保护我的。”
苏筱墨探头看了看蹲在角落里捂脸的凌若天，心里不由得好笑，但脸上还是得绷着：“那你可得对人家好点，不然人家怎么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筱墨姐放心啦，小小员工拿捏就完事了。”程思柔给苏筱墨比了个“OK”的手势，又走过去提了提凌若天的后领子，说道，“叫你多嘴，赶紧起来，卖惨给谁看呢，给我看吗？我不看的啊，去开车，本小姐今天在茶室呆着憋死了，去兜风透透气去。”
“那我们先走了。”程思柔对苏筱墨摆摆手，带着凌若天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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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小房，书房。
凌业君坐在主位上，暖炉上烧着热水，面前的茶具冒着氤氲的热气。
在他面前，跪着一个女人。女人痛哭流涕，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而另一边，赵存善坐在侧位上，神色自若地在品茗。
“和陆老的茶比，有些涩了，”赵存善说，“但依旧是上等的好东西。”
“陆老在茶道上的造诣当然比我好多了，略有不如才是常态，”凌业君没有理会女人，神色自若地说道，“感谢赵检察长出手相助，陆氏制药的事情劳您费心了。”
“没什么，上面有人点名要我帮一下你，凌公子不必拘谨，都是自己人，”赵存善笑笑，“应该是自己人。”
凌业君没有理会赵存善的暗示，说道：“承蒙太子系诸位抬爱，泗水小房感激不尽。”
“凌房主，”赵存善放下茶杯，说道，“苏筱墨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需要帮助么？”
“不必，”凌业君说，“沬祖房是凌家现任大房，能不敌对就最好，凌家此刻需要的是团结一心，而非相互攻讦。”
“可血阳楼的事情，凌房主怎么解释？”赵存善说，“梦城集团和陆氏制药，泗水小房都有控股投资在里面，只是苏筱墨来了以后才撤资退股，现在这两家企业都和血阳楼有关系，我不得不谨慎一点，泗水小房，到底在想什么。”
“无外乎养寇自重罢了。”凌业君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大家都喜闻乐见不是么。”
“仅仅只有养寇自重么？”赵存善笑道，“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凌房主，太子系是真的很想多个朋友两肋插刀的。”
凌业君抖了抖眉：“赵检察长，泗水小房虽然式微，但也不是谁都能上来踢一脚的，太子系的诸位不必如此担忧。”
赵存善见状也不纠缠，起身说道：“那行，人呢我就带来给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检察长慢走，鄙人不送了。”
赵存善走后，女人才慢慢跪着挪上前来，哭腔中带着质问，骂道：“为什么是陆氏制药？我们根本就不负责和血阳楼对接的业务，现在好了，因为执剑局的调查，那些股东和合作商四散逃命留下一地鸡毛，这是我陆明璃花了多年心血打造的京城第一！现在塌了！为什么佛心会的信徒会出现在陆氏制药的货运区里？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你直接与佛子他们对接，告诉我为什么！别在把我蒙在鼓里！”
“佛子都准备要死了，”凌业君嗤笑，“陆明璃，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只需要扭扭腰，卖弄风情，就能无偿给你一个商业帝国么？好梦总会醒的，不过么，你比佛子要好点，你最多就是破产，在陆家和李家的照拂下你还能苟活在世间，佛子倒是必死无疑了，再过两天，皮瑞尔完成演示后，项目涉及的人都会处理掉，感谢我吧，陆家本来是要死的，现在只是死了你一个陆氏制药而已，陆家产业也不算少，保你衣食无忧还是做得到的。”
“可这样我就不是陆家下一任家主了，陆氏制药是我竞争家主的本钱，”陆明璃哭道，“原本我能拿下家主之位的，依靠陆氏制药的资金和人脉……”
“那些东西都不是你的，”凌业君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我给你的，从来都不是你的。”
陆明璃愣住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会这样和她说话。原本的凌业君总是会微笑着倾听她的困扰，然后随手拨出资源给她取用，而代价仅仅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去卖弄一下风情给那几位大人即可。
陆氏制药其实并非陆明璃手里的底牌，陆明璃一直觉得自己的底牌是那几位大人。
“陆明璃，你实在太蠢了，蠢到我想杀了你，”凌业君漫不经心地说道，“因为留着你这样的蠢货保不齐哪天我也会被你牵连致死，但现在你被推出来站在风口浪尖，你要是死了，那么有心之人会利用这大做文章，你活得半死不活，才能堵上那些人的嘴，不然，你根本就没有在这跪着吼我的机会。”
“你这样对我，他们是不会让你好过的。”陆明璃咬牙切齿，“那些大人再怎么样也会卖我几分薄面。”
“是吗，”凌业君不屑道，他起身离开，“你这样的，我一天不知要挑多少送上去。”
“跪够了就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来现眼，该配合配合该罚款罚款，嘴巴严些，”凌业君走到书房门口，回头看了看陆明璃，鹰视狼顾，“不然，京城里有的是人想要你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