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新瓶装旧酒(13)

作者:你懂得的g 更新时间:2025/12/9 0:56:47 字数:4783

李采蓝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脸上带着少女的雀跃:“这里空气真好,感觉脑子都清醒了。”

旁边几个同龄人也纷纷附和,显然被这清幽环境和慈舟平和的气场感染,暂时抛开了家族里那些若有若无的较劲和打量。

程思柔脸上同样带着浅笑,仿佛沉浸在这份宁静中,但全身的感官却悄然提升到了极致。那股淡薄却独特的、混合着檀香底色的冰冷无机质气味,如同一条隐秘的丝线,缠绕在她的嗅觉神经上。这不是普通消毒水的味道,更接近……实验室里某些有机溶剂或者精密仪器运行时产生的特殊气味,而且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甜腥气,让她莫名联想到某些生物制剂。

她看似随意地移动脚步,靠近一株开得最好的白梅,俯身轻嗅花香,借机用眼角余光更仔细地观察四周。梅林看似自然生长,但细看之下,几处地面的覆雪有被轻微清理、又重新洒落的痕迹,不像是寻常僧侣打扫,倒像是为了掩盖什么。

“慈舟师傅,”程思柔直起身,语气自然地问道,“这片梅林年头不短了吧?打理得真好。”

慈舟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随即微笑:“是有些年头了,据说建寺时便移栽了几株。平日由寺里负责园艺的师兄照料,冬日花开,也算一景。”

“师兄真用心。”程思柔点头,话锋一转,带着点天真好奇,“对了,慈舟师傅,您刚才说您以前是学生物的,那您现在在寺里,除了整理典籍,还做研究吗?比如……研究这些花花草草的药用价值?或者别的什么?” 她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年轻人对跨界经历的好奇。

慈舟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闪,声音依旧温和:“佛法修行,重在明心见性,对物质世界的探究,早已不是小僧的主业。不过闲暇时,翻阅前人留下的医典药方,印证一些古法,也算温故知新,偶有所得,也会与寺内懂医理的师兄交流,希望能略尽绵力。”

程思柔随口问道,“刚才路过那个院子,感觉好安静,里面是不是存放了很多珍贵的药材啊?我看好像还有些仪器?”

慈舟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仿佛程思柔只是问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确有一些各方捐赠的医疗设备和储备药品,以便统筹调度,支援偏远之地。至于仪器,多是些基础的检测和消毒设备,确保物资安全有效。”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里是仓储重地,平日不对外开放,也是为了避免打扰和保证物资安全,方才让诸位在门外看看便是此故。”

理由充分,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程思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再追问,心里却更加确定那院子有问题。普通的慈善物资仓库,何需如此避人?又怎会有那种特殊的气味?

就在这时,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从梅林小径另一端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深灰色棉服、面容精悍的年轻男人快步走来,看装扮既不像香客也不像僧人。他径直走到慈舟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慈舟听完,脸上那温和平静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对程思柔等人合十道:“诸位施主,寺中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小僧暂且失陪。前方不远处便有茶寮,诸位可自行前往歇息。李施主,”他看向李涵煦,“劳烦照顾各位。”

李涵煦连忙答应:“慈舟师父您忙,这边交给我。”

慈舟又对众人微微一礼,便跟着那灰衣男子匆匆离去,步伐依旧平稳,却比之前快了不少,迅速消失在梅林另一侧的小道尽头。

“看来慈舟师父还挺忙。”李采蓝嘀咕了一句。

李涵煦笑道:“那当然,慈舟师父学问好,能力也强,寺里好多事都指着他呢。咱们别管了,去茶寮坐坐,听说今儿有特制的梅花茶。”

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往茶寮方向走去。程思柔跟在队伍末尾,回头望了一眼慈舟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那片静谧中透着诡异的梅林,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这个慈舟,这个极乐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匆匆来找慈舟的灰衣男子,身上带着一种干练甚至略带煞气的感觉,绝非普通寺务人员。

要找个由头进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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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塔社区,齐爷小屋的地下室内。

凌若天在龙嘉艺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从病床上坐起。仅仅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让他额头上再次渗出冷汗,那条刚刚接续上的、脆弱如新生蛛丝般的经脉通路,传来阵阵针刺般的酸胀和隐约的抽痛,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

但比起之前完全依赖感应器时那种隔阂与无力感,这种源于自身的、带着痛楚的“存在感”,反而让他心中踏实了些。

“感觉怎么样?能试着站起来吗?”龙嘉艺问。

凌若天咬了咬牙,双手撑住床沿,慢慢将双脚挪到地上。脚底接触冰冷地面的瞬间,清晰的触感传来,不再是之前那种隔着厚棉絮般的模糊。

然后在龙嘉艺和齐爷的注视下,他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尝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直身体。

过程很慢,双腿颤抖得厉害,额头上青筋再次凸起,但他终究,在没有感应器辅助的情况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虽然只站了不到三秒就因为腿部支撑不稳和腰椎传来的尖锐刺痛而不得不坐下,但这短短三秒,却让凌若天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彩。

“能站了……”他低声着,最后却放肆地狂笑起来。

狂笑里带着释然和松快,宛若劫后余生。

齐爷松了一大口气,把神经接驳器递给凌若天,说道:“凌少主真敢赌啊,年轻人果然就是有冲劲。”

龙嘉艺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暗暗感叹着凌若天的强运以及胆识。

电流与药物灌注的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凌若天那扭曲的面庞。电流刺激的痛苦堪比把人丢在烧烤炉上转着圈烤,监控身体数据的仪器屏幕上,代表着凌若天生命体征的数据极速变换。如果是用古典的转轮装置来显示数据,那么在那时的转轮会因为数据的频繁变换擦出火花。

甚至凌若天的心跳以及呼吸都已然暂停了将近一分钟,连龙嘉艺都觉得凌若天那个时候铁定是休克了,想要停止治疗。却没曾想凌若天居然真的硬是顶了下来,那口硬气像是千斤巨石,任何情况都无法撼动其半分。

将近一小时的持续刺激与药物灌注,跟上电刑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凌若天就是扛下来了,一声不吭。

凌若天重新搭载好神经感应器。熟悉的、更强的力量感回归,但这一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层外部力量之下,自己身体内部那条微弱的新生通道正在缓缓搏动,如同暗夜里重新点燃的一星火种。

“很好,感觉不错。”凌若天缓缓握拳,重新吐纳。

“也多亏了你的神经系统在多次启动接驳器的核心超限状态下已经习惯强电流流动引导了,不然你还真撑不住,”齐爷感叹道,“时也命也,凌少主,你命不该绝,不过现在只是初步链接,还没有完全恢复,需要静养长达两年的时间。”

随后齐爷又自嘲地笑笑:“不过对于你这种人,静养对你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不是么。”

“无妨,”凌若天跳下床,活动四肢,“齐爷,大恩不言谢,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可放心求助。”

齐爷笑笑,随后对龙嘉艺说道:“龙副局长,人情我还给你了,我那蠢笨如猪的儿子,在岛上的生活也劳您多多费心。”

“齐爷,我说到做到,”龙嘉艺说,“机票的话,我过段时间给你,但不能接触交流,远远地望一眼即可。”

“我知道,规矩是这样的,我是执剑局的老人了,不会让你难做,”齐爷说,“我还想抱个孙子呢,不会那么早作死的。”

“孙子的话,可以用试管婴儿弄一个给你,”龙嘉艺说,“但孕母我不方便帮您找。”

“这个我可以自己解决,”齐爷说,“这可以开个口子吧,龙副局长,毕竟你身份上确实不适合做这件事,可我总不能孤独老死在京城不是么。”

龙嘉艺沉默了一会,说道:“别被发现就行,当做我没看过。”

“没想到啊龙嘉艺,你这种自诩正义的人,也对代孕这事这么宽容,”凌若天不是蠢货,他对龙嘉艺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圣人呢。”

“小子,很多东西你比我们都门清,”齐爷不屑地笑道,“再说了,什么事都有血阳楼扛着不是么,要知道,京城可是被血阳楼渗透得四处漏风,别说代孕,几百万的人下水有的是在黑市上卖。”

凌若天捕捉到了关键词:“血阳楼?齐爷你很熟啊。”

齐爷冷笑:“何止是熟,有些事情不和他们打交道你根本办不了,不过嘛,我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些年收集的血阳楼的情报,足够我吃一辈子。”

“这不给小子我漏两手透透底。”凌若天开玩笑道。

“那得等你在星链守望上干爆他们再说,”齐爷说道,“毕竟尊严是打出来的,谁会愿意下注在一个失败者身上。”

“有道理。”凌若天点点头。

“所以你答应了?”龙嘉艺说。

“那不然呢,我欠你们人情先不说,我其实早就和别人说好了要插个手在演习里,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用别的方式去插手,”凌若天说,“只是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一直想让我亲自上场而已,而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理由了。”

“我的理由过了你凌大少主的法眼了?”龙嘉艺笑了笑。

凌若天很少见他笑,龙嘉艺为数不多的笑不是带着冷漠就是鄙夷,偶尔还会带着无奈。

但现在龙嘉艺确实发自内心地对凌若天笑笑,跟公鸭子似的。

“你以后别笑了,让人看着鸡皮疙瘩起来了,太他妈丑了,”凌若天打了个寒碜,说道,“勉勉强强,算是合乎你立场的理由,虽然十分甚至九分地牵强,但也算是用了心了。”

“真诚是必杀技啊。”齐爷感叹。

凌若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程思柔那边上香应该差不多结束了,自己该去接她了。

要是迟到了,指不定要怎么被程大小姐穿小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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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柔走在通往茶寮的队伍末尾,指尖在大衣口袋里,反复摩挲着袋子布料。铁锈与化学品混合的微妙气味,隔着纸巾纤维依然顽固地钻进她的鼻腔。这绝不是梅林里该有的东西。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稍微脱离人群、靠近那片可疑区域的借口。直接提出探索“游客止步”的区域太过突兀,必须是个恰到好处的意外。

茶寮里,梅花茶的香气氤氲,暂时冲淡了她心头的疑虑。李涵煦正煞有介事地讲着他的光辉事迹以及见识趣闻,几个年轻子弟听得津津有味。程思柔小口啜着茶,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窗外。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寺庙西北角一片屋宇的飞檐轮廓,寂静地矗立在渐沉的暮色中。

就是那里了。

她放下茶杯,眉头微微蹙起,右手轻轻按住了左腕。

“思柔表姐,怎么了?不舒服?”坐在旁边的李采蓝最先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程思柔勉强笑了笑,声音放轻了些,“可能有点着凉,头有点晕。”

“哎呀,是不是刚才在梅林吹了风?”李采蓝关切道,“要不要回去车上休息?或者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

“不用麻烦大家,”程思柔摇摇头,站起身,“我自己去趟洗手间,用冷水敷一下脸就好。你们继续,我很快回来。” 她表现得分寸得当,既表达了不适,又不想扫大家的兴。

“我陪你去吧?”李采蓝也站了起来。

“真不用,”程思柔按住她的手,笑容诚恳,“就在那边,我记得路。你们好好玩,我透透气就回来。” 她刻意强调了“记得路”,暗示自己不会走远。

李涵煦也抬头看了一眼,说道:“那思柔你小心点,有事打电话。采蓝,让思柔自己静静也好。”

程思柔感激地点点头,拢了拢大衣,独自离开了茶寮。一走出众人的视线,她脸上那点虚弱不适立刻消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她没有走向洗手间的方向,而是凭着记忆,绕向茶寮侧面一条更僻静的小径。这条小径蜿蜒,似乎能通向寺庙后勤区域和一些不对外开放的房舍。暮色渐浓,寺庙里的照明灯尚未完全亮起,青石路面上光影斑驳,四周愈发寂静。

她走得很慢,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同时留意着是否有监控探头。幸运的是,这类古老寺庙的监控覆盖并不严密,尤其是这些非开放区域。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檀香的、冰冷的特殊气味似乎又隐约可闻。她循着气味,脚步放得更轻,像一只灵巧的猫,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

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岔路口,一条路通往僧寮方向,另一条更窄的路则通向那片梅林,梅林深处。

“程施主,是迷路了吗?”身后突然冒出慈舟的声音,“洗手间不是这个方向。”

冷不丁地冒出来个人,差点给程大小姐吓一跳,就要一拳糊上去了。还好及时看清楚了来人才收了手,不然等下铁定变成好戏给别人看了。

“大师,您忙完了?”程思柔表面上很镇定,好像自己就是出来找厕所的,“太感谢了,差点走错了路。”

“也是偶遇,”慈舟笑笑,说道,“既如此,不如随我移步僧寮,见程施主您心中有惑,不妨与大人们说说看如何。”

“大人们?”

“那边李家的诵经也刚刚结束,长辈们都在我那喝茶,坐而论佛,我来取茶叶的,”慈舟说道,“怎么样?一起去?”

程思柔不甘心地望了望梅林深处,随后说道:“先带我上洗手间,大冷天的不想在外面吹风了。”

“那是自然,程施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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