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帘秋雨,落下的水滴却悄无声息。曾经的犹豫,写下了失落与遗憾。谁为你的犹豫买单?只能自己咽下自己的毒酒罢了…
原本他带着希望而来,渴求那个埋藏在记忆中的人儿能与他相见,可是相见之后,自己为何这般痛楚?自己为什么心痛?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么?还是说她早已选择将那段感情放下?
真是可笑啊,明明那个人不是自己心中的晴儿,明明是大祭司玉响,是晴儿的姐姐!怎地自己还是这般在意她?是她发梢上别着的那朵独特的若诗栀么?还是那一颦一笑,都牢牢的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若她不是玉晴,为何她的举止又与心里的那道影子重合?若她不是玉晴,为何在谈话之时故意露出独属于玉晴的虎牙?
她究竟是玉响还是玉晴?
“小张啊,我听说辛长缨她们已经被放出来了!”
这时,白发苍苍的浚龙走了过来,拍了拍张云之的后背,轻柔的笑道。对于他们来讲,此次能够在不撕破双方的脸皮下将辛长缨他们救出,已经是成功了大半。若就此回去,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必将受到长老的奖赏。
云之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俊逸的面容似乎多了几分哀思。他看着浚龙,理所应得的说道
“如果他们不放人,那才是怪事了。我们这么大的诚意,若他们还不放,那必将会遭受到其他的种族的耻笑,更何况,现在是共同抗击怨灵的时候,如果羽族人还不识抬举,那必然会招致他族的反目,成为大陆的公敌!”
浚龙含笑点点头,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笑道
“是啊!又是降低税收,又是各种优惠政策,我们历史上可从未有这般大力让步的,如果她玉响还不识抬举的话,恐怕长老会会对她下手了!”
浚龙不经意间提起玉响,倒让张云之的心儿揪了一下。那道令他痛苦的容貌再次浮现在他的面前…
我真的能赎回她么?她真的愿意跟我回去么…
浚龙见小张一脸愁思,目光微微一缩,他轻声的问道
“还在想着昨天会谈上发生的事情?”
浚龙也不是外人,张云之微微点头,浚龙却叹了一声,无力的望着窗外的天空,带着几分遗憾怅然道
“这世间怎会如此的巧合…那玉响和小晴简直就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就连我都分不清楚了。说起来,我也快十年没见着小晴了,昨日那惊鸿一瞥,差点让我失了心智…我一直都在怀疑,玉响是不是玉晴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刻意造出来的人物?”
对于这刻骨铭心的问题,张云之的喉结动了动,似有万般辩解翻滚在喉咙里,然而到了嘴边,却是只字无言,独留下万般叹息。
昨日,她的眼光是那么的深邃,纵算是他怎样努力,都无法透过她的心灵之窗去挖掘她内心的真实面目。若她真的是自己的晴儿,这十余年竟是让她变得如此的陌生…陌生到他都快认不出她了。同时,云之也暗暗的自我安慰着,幸好这人不是玉晴而是玉响,那是她的姐姐,所以会有与她截然不同的性格。
可是,这般自我安慰为何反倒让自己的心儿空落落的??
“她不是小晴…她就是玉响。我的晴儿不可能对我如此的决绝,哪怕就算是我和她站在了对立面,她也决不会那样冰冷冷的看着我…”
浚龙唏嘘不已,十年分别之痛难道真的就因为这般解释又草草结束了吗?再过两日,便是要回剑仙城了,在来的路上,这个被发配边疆保卫农田的“阶下囚”可是兴高采烈,然而回去却要空落落的回去么?
云晴霁清的故事最终也如东海的鲛人那般在万千遗憾中收场吗…
“嘭嘭!”
这时,有人敲了敲客舍的大门,敲了一阵子后,那屋外传来了妙龄女子的声音
“请问张特使在吗?”
张云之眉头一皱,此时已是快入了黄昏,这么晚了有人还来找自己倒还是件新鲜事。浚龙将门打开,一名年轻貌美的羽族女子出现在面前。
这羽族女子看上去似乎很眼熟,经过一番回忆,原来这女子是大祭司玉响的侍女,昨天在会议厅外见过一面。这倒有趣起来,这么晚了,玉祭司的侍女来找自己,此中蕴意不言而喻。
浚龙和张云之相视一眼,张云之站了出来,礼貌的问道
“这位小姐,请问这么晚了来找云之,可有什么要事?”
侍女微微点了点礼,倒有几分娇媚模样,她的目光盯着张云之,柔声地说道
“回张特使的话,我家主人命我来找您,说是有要事相谈,还请张特使移步大驾…”
浚龙嗅出了一丝微妙的味道,这意味着什么?峰回路转!原本还想着该怎么着见玉响呢,现在可好,别人主动给你机会,如果不把握住,那就是傻子呢!
然而,张云之却虎躯一震,这么晚了,玉响来找自己,比起昨天的冷漠,今天怎地变得如此主动了…难道,她要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吗?
想到这里,张云之变得激动起来,原本已经灰暗的内心突然多了几分亮泽,为了不让侍女见到自己的无礼,他强压着自己内心的喜悦,柔声的回应道
“那就多谢小姐了…还请小姐带路…”
身后的浚龙给了张云之肯定的眼神,似乎是在为他加油打气。有了同伴的鼓舞,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随着侍女出了客舍。
耳中忽然传来了轻柔的声响,似乎是悦耳的金铃,恍若微风,缓缓地飘了过来。
不远处,那宝石蓝的童话马车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在重重的宝石相缀下,恍若一座移动的城堡,这不知是多少少女粉色的童话梦想,那浑身透蓝的独角兽,拉动着无限的遐思,威风凛凛,侧耳君畔。那马车上的花儿随着微风时起时伏,翩翩起舞,好似曼妙的云朵。透过层层的轻纱,隐隐可见马车内那豪华的装饰,柔软的红塌,金黄的棉被,带着几分轻柔的芳香,徐徐飘了过来。
张云之蓦然睁大了眼睛,惊道
“这是何意?”
“难道那个故事是要成真了吗?”
浚龙哦了一身,似乎已经将问题看了个透彻,他嘿嘿笑道。作为人族的龙令使者,对各族的文化和风俗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更何况,这么童话这么浪漫的马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岂不是意味着…
随着马车而来的,是另一名玉响的侍女,她轻轻抱胸,恭敬道
“羽族大祭司邀请人族张特使,有要事相商!”
都快入夜了,一个有旧情的女子找昔日的恋人,是想商量什么?
“老奸巨猾”的浚龙嘿了一声,立马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这么显眼而又浪漫的马车,再加上这么巧合的时间点,你们说能干什么?
张云之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疑惑道
“这位侍女小姐,不知玉响大祭司在哪里?又要商谈什么事情?若是公事的话,昨天我们都已经在会上谈妥了的…”
他的话故意没说完,若是为了公事,她玉响不可能来找我,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个人私事…
这种带着深意的话,恐怕也只有张云之自己才知道其中的含义了…
侍女小姐姐轻声道
“事关人族和羽族的未来,非常重要。大祭司说了,只要张特使去见了她,就会明白了!她还说,去与不去,全凭特使大人自愿,若您不去,她也不强求!”
到头来,自己还被反将了一军,这是摆明了她想让我去嘛!张云之看了浚龙一眼,浚龙给了他一个肯定眼神,柔声道
“去吧,小张。都这么晚了,玉祭司来找你,肯定是有要~~事相商!若是不去的话,恐怕会坏了人羽双方的未~~来呢!”
浚龙故意将其中的几个词语提高了调调,说得特别有深意。几名侍女小脸一红,真没想到这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龙令使者,私下竟是这般污浊不堪。
张云之的心儿突然紧张起来,也不知是在紧张什么,他一咬牙,迈步而出,登上了那童话般的马车。
侍女们缓缓挪动起身,那稀有的独角兽突然抬起,高声嘶鸣。随后便是拉着马车,急速的向前奔驰,最后竟是张开了无形的翅膀,飞向了天空。
张云之坐在马车里,心儿砰砰直跳。这软绵绵的红塌,阵阵熟悉的芳香扑鼻而来。这似乎是玉晴独有的味道,又似乎是玉响的气息。撩开帘幕,遥望轻纱曼舞的星空,原来这黄昏之上,竟是这浩瀚的星河么?
心神飘飘荡荡,不知飞往哪去,马车飞快地颤动,满天繁星也随之抛向身后,天空的残阳和残云似有眷恋,迟迟不肯离开。闭上眼睛,沉吟微眯,感叹过去的种种。待再度睁开眼时,马车早已停了下来。
掀开幕帘,下了马车。原本陪同在身边的侍女不知道去了哪里,远处似有流水声;河畔边,似有漫天的飞舞的萤火虫,还有潜藏在芦苇里的阵阵蛙鸣…
草地,细沙,拂柳,流水,青山,这里似乎勾起了痴情人内心的愁绪…
他似乎记得,在那个年代,有一名白发羽灵,手执长杖,目光深邃,站在河的对岸;而他,手执寒水剑,意气风发,站在河的这边和她对峙…
这里是棋盘谷…亦是他和她初次见面的地方…
然而,过往已如云烟挥散,她终究没了消息…
远处河水边的光亮是什么?
带着几分疑惑,张云之跑去,发现在河岸边,竟是插着一把灵气四溢的法剑。
剑身湛蓝,好似温如玉,这其中暗含的水元素波动似乎正隐隐的呼唤着他。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松松的将法剑拔起。
“这是…水寒剑!!!”
远处似乎有人影飘动,晃晃荡荡的芦苇丛中突然显现出一道成熟的身影。
她手执一金碧法杖,圣洁的白发落在自己的身后;她那纯洁无暇的湛蓝色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世道的沧桑,白色的法袍下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那头上尖尖的白色羽翼亦如当年那般,高高扬起;她款步而来,亦如十二年前,第三次棋盘谷战役中的她,手执法杖,站在这棋盘谷对岸,与他对峙!
十二年过去,她站在河的那头,芳华不变,尽态极妍;而他似乎在这水寒剑上,找到了那份失去的心,风流潇洒,玉树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