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踏入破阵平原的第四天,一切无恙。
但不知为何,凛喵的心儿从昨天开始就变得躁动起来,感觉就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了般,按理来说,带兵打仗最注重的就是沉着冷静,可是一向运筹帷幄的凛喵也开始变得浮躁起来。
这是怎么了?这不像是凛喵的一贯作风。昨天一天就下了好几个荒唐的决定,若不是陈明先他们力劝,恐怕凛喵的一世威名会毁于一旦。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个样子?”
这天夜里,凛喵一直都在反思着自己的问题,可是却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几次提笔,又几次放下,望着伏案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凛喵顿生出一种不相识的错觉。可笑的是,这些理论和条例都是经他自己之手,而现在…
夜已深了,营帐外的将士除了警备人员外,其他大多数都已经入睡了,就连向来精神十足的武黑脸,也躺在营帐外的泥地上打着呼噜,流着哈喇子。
看着将士们极其信任的将自己的安全交给自己的战友,凛喵不得不叹了口气。他的忧虑也不是没有根源,孤军深入,除了对士气有苛刻的要求外,粮草供给也是许多领头将军头疼的问题。士气没了可以重振,但是粮草没了…总不可能将自己拉的又咽回去吧?废物利用也不是这么利用的。凛喵看了,现在部队的粮草最多只能维持十天,如果十天之内不能解决战斗,且深入破阵平原,那么这支羽林忠魂旅就将是游荡在破阵平原的野人,土匪!而他凛喵,就是这土匪的头头!
必须得加快行军进度了!这是凛喵下的决定!虽说贸然挺进是兵家大忌,但是凛喵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更何况,现在他回到疾风草原就是死路一条,带头兴兵作乱,是板上钉钉的死刑!庆王绝对不会放过凛喵的,巴不得有机会除掉凛喵!
凛喵呼了口气,正欲放下笔小憩一会儿,这时,营帐内的烛火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道人影忽然静悄悄的从营帐外走了进来。见凛喵正在伏案上奋笔疾书,他并没有选择上前去,而是和凛喵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静静地等待着。
凛喵似乎是感受到了异样,他抬起头来,发现台下之人并不是羽林忠魂旅里的将士,却身着人界的服装,戴着一副方框眼镜,俨然是一副智者模样。
见到此人,凛喵心中一喜,便是急匆匆的放下笔,站起身来,欣喜道
“华老汉,你怎么来了?怎么不跟将士们说一声??”
华江涛苦涩的摇摇头,原本活泼开朗的他今天甚是怪异,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极其的平淡和无助
“小渊…我今天来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营帐内的烛火突然猛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就快要熄灭了般,可现在并无大风,为什么烛火会这么激烈的摇曳呢?
凛喵走下伏案,来到华江涛的面前,可不知何故,竟鬼使神差的在七步之遥停下了脚步,颇为疑惑地看着华老汉。今天的华老汉甚是奇怪,按理来说,现在华老汉应该在祖龙城养伤才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危机四伏的破阵平原呢?
眼前的这个熟悉的人儿身上并无怨气却也没有生机,或者说生机十分的微弱,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活人,但是凛喵咬了咬牙,疑惑地问道
“老汉,你要去哪里?”
华江涛平静而又苦涩的笑道
“九泉之下…”
“啊??”
“小渊,记得…要为我报仇…”
“老汉,你说什么?”
还未等凛喵的话问完,华江涛便向凛喵抱了抱拳,缓缓地向后退去。
他是在愧疚吗?为什么眼角里流出一滴泪水?
似乎是为了不打扰正在外熟睡的将士般,他一步一步都显得极为轻巧。凛喵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可华江涛就像是故意躲着他般,连连向后退,他摇了摇头,朝着凛喵笑了笑,露出了那口熟悉的白牙,坚定地转过身去。
“老汉,你要去哪儿啊?”
“老汉?”
“老汉…你等下…”
摇曳的烛火恢复了平静…
凛喵上前追去,可是那瘦弱的身影很快的没入了营帐外的黑暗之中,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般。凛喵呆呆地站在大营内,还未回过神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凛喵记得,华老汉从来不会叫他小渊,一直喜欢叫他“儿子”,可是今天,可是刚才!华老汉那落寞而又无奈的表情,以及那声“小渊”,让凛喵不知所措。仿佛今天的华老汉不像是和凛喵开玩笑,而是郑重其事的来和凛喵告别…
“是谁?是谁在外面?”
营帐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但是凛喵还是听清楚了。他的心里涌现出一抹期待,期待那个熟悉的人儿会回头,可是转念一想,华老汉出现在营地,应该会引起士兵们的注意才对,可现在士兵们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凛喵怅然的摇了摇头,朝着外面的夜幕道
“外面的是陈明先吗??明先…是你吗??”
平原的风儿吹进营帐里,将烛火吹得四处摇曳。陈明先苦丧着脸,忧郁的走了进来,他缓缓地来到了凛喵的面前,似乎是有话要说。
“你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凛喵笑着打趣道。可是刚才的他,也是这般愁眉苦脸的。陈明先看着满怀激动的凛喵,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粗糙的眼睛里竟有泪光泛动,他深吸一口气,忧伤的说道
“小团长…无论接下来你听到什么,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凛喵的心儿咯噔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强笑道
“好…你说吧,我不放在心上…”
凛喵仔细的竖起耳朵聆听着。陈明先微微一顿,哽噎道
“刚才…夏风将军密报。昨天下午,我们的…我们的隐世智者,华江涛…病重不治,在祖龙城去世了…”
…
…
…
…
…
…
摇曳的烛火,终究还是被风儿熄灭了。
借着月光,陈明先发现凛喵瘦小的身子在剧烈的颤抖,但他的眼睛却是努力地在保持平静。他极为艰难的咽了口气,倔强的大声回复道
“不可能!!华智者怎么可能会死呢?他可是中陆的双智者之一,是中陆第一的谋士!!!其战略远见天下无敌…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凛喵倔强的别过头去,他指了指营帐外,又倔强的说道
“诶…你知道吗?刚才…就在刚才,我还见到华老汉了呢!他刚才…还在对我笑呢!”
望着倔强的凛喵,陈明先这个粗糙汉子竟是率先的落下眼泪,抽泣道
“小团长…夏风将军不可能说假话啊…我们在伤麒森林的人族将军,也被夏风将军撤回去了…就连庆王…昨天下午也回了祖龙城…”
“不可能!!!华老汉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会死??祖龙城大长老在他身边他怎么可能会死??除非是他亲自对我说他死了!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小团长!!”
“出去!!你出去!!!如果你再对我提这件事,我就把你当叛军罪论处!!!”
凛喵颤巍巍的转过身去,朝着陈明先有气无力的下了逐客令。他努力的想走回自己的伏案上,可是双脚就好像灌了铅般,下一刻,他终究是忍不住,娇弱的身子栽倒在大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