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脆却又悲怆的声音宛如一缕哀怨的风,拂过了每个人的心儿,将那众人的哀思带到了那一座座不大却又伟大的墓碑上。
之前还吵吵嚷嚷,撒泼打闹的大娘们都闭上了嘴。即使人再没有情商,可是在面对如此庄严穆重的场合,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得不低下头表达自己的哀思。
林栀鸢望着自己带上来的这群亲属,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因为说得太多,不仅自己心烦意乱,也会让自己回忆起战场上那惨烈的一幕又一幕。东风骁勇善战不假,但是这并不代表东风好战,战争是要死人的,前一秒还和你谈笑风生的朋友,后一秒却阴阳两隔。生者本应该感到侥幸,却为何坐地起价,仗着自己的身份去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偷鸡摸狗?不,这个词形容得不恰当,准确来说,应该是背叛,这是对忠诚的背叛,这是对初心的背叛,这是对人民的背叛!林栀鸢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部队里有这样的苗头出现!
他来到一个阿婆面前,颤颤巍巍地接过他手中的灵牌。阿婆起初还不情愿,毕竟这个是他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念。可是,来带走它的人儿,却又是人族的希望,几经思索下,她还是选择将自己孩子的灵牌交给了林栀鸢。
“谢谢!阿婆,方德勇营长为东风所做的一切,林栀鸢都记在心里。方德勇是我林栀鸢亲密的战友,也是为理想主义献身的不屈斗士!”
林栀鸢重重的且真诚地向这位阿婆鞠躬,阿婆终于是绷不住,那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哭声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八十多岁的老人啊,没有等来孩子为自己养老送终,却等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方德勇是农民的儿子,也是一个小家的顶梁柱,只可惜,这位伟大的斗士魂断云梦岭,他那原本待产的妻子得知了此消息后悲痛欲绝,腹中的孩子也因此没有了。在双重打击下,他那忠贞不渝的妻子选择了最极端的道路...也是林栀鸢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条路。
为爱殉情。
当东风的将士发现了那具在残山下的尸体,并将其第一时间报告给林栀鸢时,林栀鸢忍住了心中的悲怆,命令将士收敛好尸体,并将其葬在方德勇的身边...夫妻合葬。
偌大的方家,只剩下了这么一位老人,东风的将士到现在都还没告诉她,她的儿媳...也走了。老人家八十多岁了,怎么还承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为了隐瞒这件事,林栀鸢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不仅给予了老人家最高的待遇,同时新上任的团长巫震,也自愿做老人家的干儿子,代替方德勇为老人送终。
同样的一幕也在其他阵亡将士家属中上演。这三天的时间,林栀鸢没有坐以待毙,而是一家又一家亲自去请这些家属来到玄武山,他们有的住在雪疆,也有的住在残山以南,虽然大多数东风将士都搬到了落剑山和玄武山,可是还有些老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祖地,一辈子蜷缩在小山村里,向乡亲们念叨着自家的孩子有出息。
但...
林栀鸢向方德勇的灵牌带到他的墓碑上,朝那座小小的房子下跪,为他郑重的上了三柱香。当众人都以为到此为止时,林栀鸢又出人意料的走到另一座墓碑前,半跪下来,给予生前的主人最高的礼赞。
林栀鸢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墓碑,又朝着这一座又一座的墓碑跪下,上香。周而复始,从上午跪到了深夜,又从深夜跪到了第二天下午。就连自己的膝盖都跪出了血,几位军事主官也一并跟在身后,齐齐跪下。家属们更是看的泪如雨下,到最后甚至都齐齐向林栀鸢诉说,别跪了,林师长!你的心,我们领了。
可是,林栀鸢却不依不挠,带着家属们硬生生的跪完了玄武山上所有将士的灵位,到最后他和几位团长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要知道林栀鸢可是修真者啊,而且还是渡劫大修士...可见,他的诚心与诚意当属世间罕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当林栀鸢送别完最后一位将士,在张姐姐的搀扶下,才勉勉强强的站了起来。家属们看得很是心疼,他们从来都没想过,一位高高在上的修士,一位即将踏入将军行列的人族天骄,竟然会为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丈夫下跪。而且,四千多位将士,一个不差,一个不留,东风的高层硬是跪完了。
事到如今,林栀鸢已经做出了自己的表率,给了阵亡家属一份超满分的答卷,他又望着跟在大部队后的那群为自己亲人喊冤的人儿,一瘸一拐的来到他们面前,并和他们的代表说道
“过几天,他们的判决将会出来,如果你们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直接来大本营找我。如果有判罚过重的情况,我会亲自过问...我会给你们一份满意的答案...”
然而,那为首的阿伯却拉住了林栀鸢的手,颤巍巍地说道
“林师长,啥也不说了!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们的不对...你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如果幺娃子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误,该处死...就处死吧!我老汉,大不了再生一个!”
紧接着另一位家属又出来表态道
“林师长,俺们确实做得不对,俺们本应该可以私下解决,却闹得这么大,这都是老身的错...狗娃子...林师长,如果他真的犯了大错,被枪毙的时候,还请林师长...能够让老身送狗娃子最后一程!”
两位长者的表态代表了伸冤人群的意见,没有人再闹了,也没有人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了。来之前,他们都觉得自己冤,不应该从重处罚。可是来之后,他们看到了东风的态度,也看到了那位天骄的为人,就连他们都不好意思再继续喊下去了......
是啊,他们还可以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丈夫,自己的朋友伸冤...
可是,那山上的人儿却想和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丈夫,自己的朋友说话都做不到。
他们长眠于异国他乡,长眠于那中陆的大好河山下。
而他们的英魂却在玄武山的上空传唱。
人族有幸生东风,北疆陆屿海浪平。
东风有幸诞青鸢,诚心诚意上青云。
这首打油诗在人族领地慢慢扩散开来,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茶后谈资。
吟游诗人们路过此地,听到了这首打油诗不由得肃然起敬。说实话,这首连诗都称不上的小曲根本就不入流的。
可是,当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会吟唱这首小曲时...那么它本身就已经超越了诗的范畴。
林栀鸢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场地,倒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累,是真的累。
但,能解决这件事情,就是最大的幸运。
林栀鸢很感激阵亡将士的亲属,感激他们能不远千里,来到玄武山,解决林栀鸢的难题。
同时,林栀鸢也很感激那群来闹的家属,没有他们...林栀鸢还真发现不了东风存在的问题。
就在林栀鸢感慨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看见来的客人,林栀鸢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张姐姐,你怎么来了?你腿上的伤好些了么?”
“你还说呢,小家伙!姐姐的腿都感觉直不起来了呢!”
说罢,张沁婉还故意挺直了自己颤颤巍巍的美腿,林栀鸢心中有愧,打了个哈哈。私底下,林栀鸢是允许张姐姐叫他小家伙的,话说回来,自己这个小家伙,反倒为让这位姐姐不好过啊。
“那可真不好意思啊,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
张沁婉柔柔一笑,仿佛世间最柔美的笑颜道
“小家伙,既然觉得我们辛苦,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补偿啊?”
林栀鸢笑道
“补偿?那肯定是有啊!这样吧,全师将士,放假三天,你看如何?”
张沁婉抱着胸没好气道
“哼!又开始谈工作了,你这个小家伙可真是让姐姐操心啊!”
林栀鸢望着带着些许羞涩的张沁婉,微微感到有些奇怪,怎么我感觉张姐姐有点嗔怒啊,就好像是在故意责备我似的...
“好吧...那姐姐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做?特许今天!”
张沁婉的柳眉微微一挑,终于让她逮到了机会,道
“那...你可不能反悔哦?”
“没问题!”
“那...今晚再来陪姐姐睡觉怎么样?”
静...
看着张沁婉那万分期待的小眼神,林栀鸢石化了。
“那啥...那个张姐姐,烟烟姬儿她们也在玄武山啊,可得注意影响啊!!”
林栀鸢忽地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明明自己应该拒绝她的,怎么感觉欲拒还迎的样子?
张沁婉别了别嘴,小声地说道
“那不让她们知道不就好了吗?”
这...
林栀鸢将目光瞥向别处,故意转移话题道
“那什么,我刚才想起来了,等下乾老叫我过去吃饭,可能今天没时间...那什么,你换一个吧!”
“那好,就换一个咯!”
说罢,张沁婉凑到林栀鸢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凑到林栀鸢的耳边哈气
“我想看看...你变身后的样子!”
“!!!!!!!”
林栀鸢强忍住心中的震惊,心虚道
“什么变身??张姐姐,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啊...”
“哼哼!你还在装吗?小家伙??哦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筱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