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挂钟的秒针无情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是我看着墙上国旗发呆的第三个小时。
决心自然是好下的，但是在下定决心之后我才发现——
自己完全不会哄女孩子。
在当前这个年代，所谓的和小朋友搞好关系似乎已经不是给块糖吃那么简单。
我的脑海中浮过漂亮裙子、精致点心、精美文具、偶像明星还有玩具的影子。
玩具……模型……高达……
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家里的RG牛大概也积了一层灰吧。
早知道当时收起来就好了。
“不……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吧……”
我泄气地把头埋在午睡枕里。
但是下一秒，我的后脑勺却遭受了重击。
“怎么啦，怎么这样唉声叹气的。”
不用抬头我也知道是大姐头在手欠了。
“小云云——”
我用午睡枕捂着嘴哀嚎。
“怎……怎么了！”
“我没辙了——”
“所以我问你怎么了嘛。”
我抬起头。
大姐头的脸上染着一丝丝红。
“你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呢。”
“哎？”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是衣服，文具，点心还是模型呢……”
“还有模型这个选项吗？”
“因为这个我比较懂行。”
“不要因为懂行就把奇怪的东西加进去啊喂。”
大姐头笑着拍了拍我的头。
“你是想和小空搞好关系吧？”
“嗯。”
“想搞好关系啊……“
大姐头的手抚摸着我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拽我的头发。
她温暖的小拇指随着手的动作偶尔会碰到我冰冷的耳朵。
“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大姐头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但是她的这个声音非常得温柔。
我长久平稳在80/分的心脏开始加快跳动。
女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呢？
我握住她的手。
「你」喜欢什么东西呢。
这是我第一次私下握住她的手。
不是同事之间的问好和告别，是因为我想要——
想要握住。
这个坦率的想法让我脸颊的温度逐渐升高。
我只好将脸往午睡枕中埋得更深一些，深到眼睛因为压迫都有些疼痛的程度。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
但是大姐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前就响起了阿雅的声音：
“——前辈，小云姐，我们回来了哦！”
“啊啊，欢迎回来！”
大姐头匆忙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出来。
失去了可以抓握的东西，我出了薄汗的手心一阵空虚。只好重重地落回桌面。
“我们带了日用品回来——哎，小云姐你的脸好红哦。”
“是夏天太热了吧？”
“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阿雅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还以为是和前辈发生了什么呢。”
“如果要是发生什么也只是我单方面的被殴打而已。”
我自然地接过去话茬，然后把头抬起来看着阿雅的方向。
她和小空两个人正一手拎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食物、药品和日用品。
看着那四个大塑料袋我才有了一种要和那个女人打持久战的实感。
“科长呢？”
“科长说最近总是吃外卖和方便食品搞得他消化不良，所以去公园转圈了。”
这老家伙还真是不怕热。
阿雅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地上，然后像是早已准备好一样，从里面抽出一个1.25L的瓶子。
“当当当当！是前辈喜欢的三○利无糖乌龙茶！现在还冰着呢，要喝吗？”
“想喝。”
“那就拿杯子来！”
我坐在滑轮椅上一路划向阿雅的方向，然后在她面前停下来。
阿雅她像是电视购物节目的主持人一般，用非常夸张的姿势拧开乌龙茶的瓶盖，然后姿势优雅地将茶倒入我的杯内。
看着她倒茶的侧脸和纤长的睫毛，我的内心忽然涌出了复杂的情绪。
「她真的是背叛者吗？」
如果她是背叛者的话……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起放在抽屉内的配枪。
我看着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大姐头。
如果非要做出选择的话，我会扣下扳机吗？
我想着这些无聊的事，同时感觉到某个方向有个强烈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不用确认我也知道，那是小空像是X射线一般的目光。
她想知道什么呢。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乌龙茶。
“——好喝。”
“太好了。”
阿雅笑眯眯地说。
“小云姐也来一杯吧？”
“好，那就麻烦你啦。”
阿雅同时也给小空倒了一杯，但小空看着那透明杯子，却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怎么了吗，小空？”
听到大姐头的问话，小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孩子大概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口罩下的脸吧。”
阿雅有些困扰地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嘛，多少会有些在意的事情。”
“是这样啊……”
大姐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我们去里面的屋子坐吧，这样小空就能喝茶了吧？”
“哎？为什么什么不让小空去里面坐呢。”
阿雅歪歪头。
“因为，她很喜欢门口的大树吧？”
大姐头笑着。
“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大树哦，看着生长了那么多年的它们就会觉得果然——非常了不起，在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总是会对着大树发一下午的呆。”
“那我也能理解，大学去镇江旅行的时候，运河口的水摇摇晃晃的那个样子……真是不得了的感觉啊，差点就想在那里定居了，幸好朋友给我拽走了。”
“这算什么，”大姐头笑得花枝乱颤，“公子哥发言吗？”
“那一瞬间我可是有着就算倒插门也要在那里生活的决心，现在想想还真是蠢得了不起。”
我弯起嘴角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
“嘛，休息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那就把这里留给小空，我们到里面再去聊聊吧。”
“好呀，走吧。”
我、阿雅还有大姐头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着屋内走去。
小空没有说话。
那种像是X光的视线在我的身后扫了两秒后便消失了。
在进屋的一瞬间，我看着她的方向。
她脱了鞋蜷缩在椅子上，双腿上面垫着那本她形影不离的素描本。
她熟练地拿着铅笔在本子上涂抹着，桌子上盛着乌龙茶的玻璃杯挂着冷凝水。
在光下，她的头发有着暗红色，像一只小甲虫。
我突然有了一种她会离开我们，从花朵飞向高空的错觉。
科长在一个小时后回到了局里。
他进来的时候蹑手蹑脚的，轻轻告诉我们小空已经睡了。
然后他用一种老太太给孙子们讲鬼故事的声音，告诉我们他在遛弯时迸发的解决事件的灵感。
大姐头她们认真地听着，我则以尿遁的名义跑了出去。
办公室的长椅上，依旧戴着医疗口罩的小空躺在上面均匀地呼吸着。
桌子上的乌龙茶已经没有了，空杯子旁边放着她的素描簿。
我轻轻翻开素描簿的第一页，上面画着那八个戒指。
我拿出蕾耶的雪花戒指和郭小梅的祖母绿戒指对比起来，发现无论从花纹装饰到细节雕刻，全都一模一样。
我再翻开下一页，是普通的街景素描。
下一页是。
下一页也是。
……
我快速地翻看她的素描簿，直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上是两个人的肖像，是我熟悉的两张脸。
素描纸上的我和大姐头正在笑着。
小空用秀气的字体在旁边轻轻写下了这幅画的名字——
「爱」
<第一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