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最强?最容易想到的答案是,拥有着绝对压倒性的强大力量。
那么,怎样的力量可以算是绝对的强大?
极其出色的身体能力,无比优秀的反射神经,久经沙场的实战经验,无穷无尽的深厚妖力,风间幽香拥有着这一切可以构成强大的条件。
但是这样就是最强了么?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某个恶魔的女仆停止了时间的话,物理攻击根本碰都无法碰到她的身体;如果某个隙间的妖怪张开境界的话,灵力的轰击也根本无法跨越这个绝对的壁障。
类似的还有某个可以改变历史的兽人,可以从历史当中将对手抹消;某个操纵永恒与须臾的月球公主,甚至能将敌人从时间之中排除。
如果幻想乡没有规则的话,在这样的战斗之中,评论强弱根本没有意义,谁又能被称为最强?
可是,答案仍然是风见幽香。
眼前的对手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进入了绝对的结界又突破出去、比如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幽香的防御,再比如那始终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恐惧。
风见幽香明白,尽管眼前的是一个两只手两条腿的人类,但是却绝对不能仅仅当作人类来对待,从前的任何经验都没有意义,在对手了解自己自己却完全不清楚对手的情况下的现在,她只能看。
灰黑的巨镰在叶子的左手上轻松的划了一个圈之后转到了右手上再次挥舞到了左肩上,从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够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叶子在使用镰刀上并没有左右手之分,现在虽然只是在使用右手,但是从熟练程度看,使用左手也毫不稀奇;第二,这把镰刀本身并没有自带加速的能力,旋转和挥舞的轨迹至少都符合基本的物理规律。
虽然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结论,不过却可以得到两个重要的对策,首先是防御的范围得以划定,其次是防御时自己可以动作的时间得到确定。
如果一切的经验都无效的话,那么就一点一滴的积累所能看到的一切,然后进行综合分析,最后得到行之有效的对策,因此,才是最强。
镰刀虽然看起来像是没有开刃,但是它的破坏力幽香已经见识过了,所以面对着这次叶子挥舞过来的巨镰,幽香并没有采取任何格挡的姿势,反而是积极的跨步上前。
无论镰刀怎样的挥舞,作为其圆心的手能活动的范围总是绝对有限的,无法对镰刃进行格挡的话,那就从镰刀挥舞的支点下手,破坏镰刀的运行轨迹。
幽香主动逼近叶子的身体,迈进她的怀中,以抬身以右手肘击击在叶子用力挥下镰刀的长柄上,改变了镰刀的运行路线,幽香得到了一个巨大的空当,但是她却没有恋战,只是借着身体回转的力量用左手的肘击再次拉开了距离。
幽香并不是放弃了胜利的机会,但是鲁莽的行动一定会招致同等的回报,这一点可以从被拉开距离之后叶子微微皱了皱的眉头得知,尽管不知道她刚才的具体意图是什么,但是那一次斩击之后的反击一定才是她期望的。
第二轮的近身攻防战以幽香的吹飞技结束,然后幽香再次举起了阳伞,在伞面上聚集妖力,准备在吹飞对手的硬直之上追加伤害。
可是她很快就又把伞放下了。
尽管幽香现在还能动弹和战斗,但是毕竟是在对抗着整个大结界,第一次的炮击已经消耗相当之大,现在拖入了持久战之后仍然采用高消耗低伤害的炮击实在是不值得。
叶子看到幽香的动作,哼了一声然后笑了笑。
“原来最强也不是完全只会使用暴力呢。”
“当然。”幽香的额前不经意间淌下了一点汗珠。“对抗着整个结界来战斗果然还是会让身体稍微迟钝一点啊。”活动了一下手脚。
“开花。”幽香抬起一只右手,掌心指向叶子。
从结界里叶子四周虚无的空间中瞬时生长出了藤蔓,上下左右前后的藤蔓互相缠绕在一起,形成一个球形的牢笼,每一条藤蔓都在不断生长收缩,球形的包围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一人大的蛹一样的东西,藤蔓停止生长之后,蛹上开出了层层叠叠的粉黄色的小花。
幽香没有做任何后续动作,她仍然只是在看,一会之后,她所意料的场景果然发生了。
本来应该被爬山虎的藤蔓拘束在背后无法挥舞的镰刀,镰刃的刃尖从蛹的顶部透了出来,然后就像是没有任何阻力一样的,渐渐向叶子的身前划下来,一点点加速,最后将整个蛹从正面划开,叶子本人完好无损的走了出来。
虽然之前被破解阳伞防御的时候幽香就已经有所感觉了,但是这一次的攻击所证明的事实还是给了她巨大的冲击。
藤蔓之中毋庸置疑被幽香灌注了巨大的妖力,就算是再尖锐再锋利的刃物,想要划破它们也需要加速的挥舞和全力的斩击,所以如果是镰刀与手都被束缚住的情况下,无论再怎么样挥舞理应也是不可能从蛹中突破的。
但是镰刀还是破坏了藤蔓,不像是里面的人在用力向外用力,却更像是藤蔓收缩的时候碰到了镰刃就自动破坏了。但是从一开始镰刃缓慢下划的速度来看,叶子本人的手是被紧紧束缚着的无误,所以也不会是藤蔓本身的问题,而只要稍微计算一下就会明白,叶子在用镰刀划开藤蔓之蛹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虽然不明白你那奇怪的镰刀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但是它似乎可以无视掉物体本身的任何属性而划开物体。”幽香的表情没有变化。“也就是防御本身对你来说就是没有意义的是吗。”
“谁知道呢~”叶子虽然是轻松的语气,但是她的额前的短发之中也流下了细微的汗珠,不同于幽香的疲惫,这恐怕来源于她本身所感到的压力吧。
仅仅两个回合,眼前的这个花之妖怪风见幽香就已经几乎猜出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的能力,因为对方的不了解所获得的短暂优势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几何级数的减少。
“能不能,撑到最后呢。”叶子轻声的自嘲了一下。
……
魔法森林之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然后这些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是在森林的上方覆盖了一条银河——那是妖精们的光芒。
然而阿求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异象,仍然只是坐在森林旁花子婆婆小屋的门廊上,书写着小小的童话——
“花之妖怪所居住的巨大花田,其实离少女所住的村落并不遥远。
其实如果是走路的话,半天左右的时间也就走到了。只是妖怪大都不喜欢被人类所打扰,这只妖怪也一样,所以她也不过是将自己的花田隐藏了起来而已。
‘有一个奇怪的人类少女在寻找着花之妖怪’这样的传闻不仅在人类之间相传,在那些与人类共生共存的妖怪里也是广为流传,所以尽管是不问世事很久的花之妖怪,也被迫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开始产生了一点好奇心,是怎样的人会想要来寻找她呢,多年的隐居也让她有点感觉到了无聊。作为日常生活中的一点小插曲也不错吧,花之妖怪这样想着,于是有一天,她将自己最喜欢的向日葵花装饰在头上之后,就带着春游一般的心情出发去寻找那个少女了。
当她找到只是个普通人类的少女的时候先是失望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变成了吃惊。
因为、因为她看到,少女捧着个巨大的花盆义无反顾的走到了除了树之外什么都没有的魔法森林之中去寻找她所住的花田。
然后花之妖怪就笑了出来,平时总是想要维持着自己的威严的她,仿佛是几百年没有笑过一样的笑了出来。当然她没让少女发现,她只是这样隐藏着自己的存在,跟着少女在魔法森林之中打着转。
少女漫无目的的在森林之中走着,不时还会被恶作剧的妖精们遮住眼睛,然后一头撞到树上或者踢在石头上,就算这样,她却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
尽管一开始的出发点就错了,不过在这错误的道路上坚持到底的信念还是很令人佩服啊、尽管出发点就是错的。悠闲的打着阳伞看着少女的花之妖怪一想到这里,就又笑了出来。
少女不断的被森林中的妖精们捉弄的时候,妖怪只是看着而已,不过当妖精们有点过分的时候,妖怪就会稍微帮帮忙,把妖精们轰走,当然这一切还是在少女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所以无论是当少女突然发现面前的路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土坡的时候、或是发现自己想要取水的小溪突然变成了一滩脏水畦的时候、还是发现采来准备食用的浆果突然变成了颜色艳丽的伞状真菌的时候,她愣在脸上的表情都足够花之妖怪笑上很久。
少女当然不会知道有人保护着她,但是这一切的挫折也没有挫伤她高涨的积极性,尽管依然是漫无目的,但也依然是坚定的走着。
然后,她走到了一片空地上。
魔法森林之中树木与树木之间密密麻麻的生长着,本来就不会留下这样一片空地的,但是这里却不知为何,留下了一片不大的鹅卵石滩,石头密密叠叠的覆盖在地面上,所以除了一些杂草之外就没有树木生长了。
接着一直意志坚定的少女就忘记了她一开始的初衷,开始兴高采烈的在这片石滩上又跳又闹,然后就开始干搬石头的苦力活,只到把自己累趴下在了这片石滩上,才清理出了一片手臂宽度的圆形能够看到土壤,然后少女小心翼翼的把手中花盆里的球茎给种了下去。
少女这才筋疲力尽的回去,当然是迷着路的回去,如果没有花之妖怪为她悄悄的指出了路的话,她恐怕早就在这个森林之中遇难了。
自从那一天之后,每天准时到访这片乱石滩已经是少女的既定项目了,虽然每次都会迷路,但是每次最后的结果都还是会好好的走到。少女勤奋而辛苦的搬运着石头,似乎是想把这里给打扫干净一样,当然,她也不会忘记每天给自己栽下的奇怪球茎浇浇水。
回归到了自然之中的奇怪球茎仿佛是感受到了大地的温暖,终于开始一点点的萌发,绿油油的卷筒状嫩叶从球茎的顶端伸展出来,贪婪的在这片森林之中呼吸沐浴。
然后突然有一天,少女再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本来还需要清理很久的这片石滩,居然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那些石头也在空地的四周摆放的整整齐齐。
少女高兴坏了,在原地跳着意义不明的舞蹈。
不过花之妖怪是有一点郁闷的,因为她就这样看着这个有趣的少女已经有好几天了,为她之路还替她清理了这片地方,不过看起来少女似乎已经忘记了要寻找自己的初衷,真是善变的人类啊,花之妖怪叹了口气。
“谢谢你。”
听到少女奇怪的自言自语的花之妖怪,稍稍惊讶了一下,四处望了望寻找少女说话的对象,不过却没有找到。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应该是一直都在看着我吧。”少女仰头叉腰对着空中大声的说,路过的妖精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晃晃悠悠的飞走了。“你大概也是与我一样喜欢花儿吧,我会把这里,开辟成最~棒~的花田哦!”
不是吧!花之妖怪心中想着,少女理应是感觉不到自己的,但是现在听起来却怎么都像在和自己说话一样。
“你好。”这样想着的花之妖怪于是现身了出来。“请问你是怎样发现我的存在的呢?”花之妖怪彬彬有礼的提出疑问。
“哎嘿嘿~”少女腼腆的笑了笑。“因为最近总感觉到在森林中会闻到若有若无的向日葵的香味嘛。”
花之妖怪摸了摸装饰在自己头发上的向日葵,因为自己的能力所以这段时间来这朵花没有枯萎也没有凋谢。
“而且,”少女挠了挠头。“这样的森林之中是不会有花的嘛……”
“……”联想到少女捧着巨大花盆瞎转悠的情景的花之妖怪,脸上挂着尴尬不已的表情。
一个妖怪和一个人类,就这样平淡无奇的相遇了。”
……
其实镰刀并不是一种好的武器。
武器的基本,在于它应该可以进攻可以防御,还可以随时在攻守之中变换,可以灵活的操纵和配合身体做出各种延长的动作。
但是镰刀却不能。
刃在内侧使得镰刀的持有者想要对敌人造成任何的伤害,就必须要使自己与对手处在同一个近距离的空间之中,并且持有者还会处于双手挥舞武器的无防备状态。所以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镰刀的挥舞必须是高速的。
所以这次照面的第一击是依然是高速的横向斩击,无法对刃进行防御的幽香将手中的阳伞反握贴住左手小臂,上前半步对巨镰的长柄进行了格挡。一阵强烈的碰撞之后,镰刀顿时停止了动作,正如幽香之前所预料的,两人就以镰刀长柄与镰刃为界,封入了同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
在这个空间之中,幽香可以自由的活动,但是使用镰刀的敌人却双手都握紧在刀柄之上,这是绝佳的进攻机会。
但是为此而感到恐惧的反而是幽香,镰刀的刀刃仍然在一点点的迫近她的背后。
能够无视事物的一切性质进行切割,必然也会在切割的时候不被事物的一切性质所影响,背后的这个刃物,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的加速,它只要划过,就可以把自己分割。
换言之,这个镰刀根本就不遵守武器的规律。
当叶子双手同时反握,开始顺着巨镰的长柄,将镰刃摩擦着阳伞慢慢收回的时候,终于明白了这一点的幽香仿佛看到了自己被一分为二的未来,脸上写满了恐惧。
她还是想要挣扎,勉强举起的一只右手想要集中妖力,但是叶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巨镰的长柄摩擦阳伞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刮出了些微的火星,然后,下一个瞬间——
镰刃轻松的切开了被称为最强的风见幽香的身体。
叶子的脸上挂着一副得意的表情,直到她发现自己摩擦并切开的不过是藤蔓,以及听到她头上传来的可怕轰鸣,感受到强大的光与热为止。
幽香的脸上浮起一丝冷冷的笑容。
只要不是完美,越强的武器一定会有越大的弱点,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把武器的幽香就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把无所不切的巨镰的致命弱点——切割时不被事物的一切性质所影响,也就意味着,作为武器,它并没有切割的实感。
只要利用这一点,本来只要被对手接触到就会识破的幻术,现在却有了更加强大的效果——幽香制造了自己的幻影,并用藤蔓模拟了阳伞与镰刀的长柄摩擦的振动感,然后再让幻影被镰刃切开。
就算切割的只是幻影,但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的叶子却不会知道,之前劣质的藤蔓制造的假触感让她没有怀疑自己的眼睛,于是在分割完成之后,她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松懈。
这大概是幽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然后巨大的妖力伴随着同样巨大的轰鸣在幽香手中的阳伞前汇集。
仿佛无数个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碰撞。尽管柔软的结界理应不会对声音进行反射,但是到达叶子耳中的巨响,却像是四面八方。
扩散的炮击是为了将对手可能移动和逃跑的区域一并覆盖从而进行的无差别攻击,但是如果力量的轰击仅仅是针对一个点,就完全没有必要扩散开了,并且集束之后的力量自然是强上不知多少倍。
比如说当对手只是一个愣在原地不动的笨蛋的时候,幽香想。
本来是七彩的光芒因为高度的压缩而将颜色混杂在了一起,成为了耀眼的白色光球,闪耀在幽香手中闭合的阳伞的伞尖。已经被压缩到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白色的光球,却仍然像是被黑洞吸引一般,一点点的向内坍缩。每坍缩一点,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幽香将这所有的力量制御住,不断的收缩再收缩。
被困在白色光球的力量在颤动着咆哮着,就像想要挣脱束缚的无数恶魔,渴望着毁灭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终于,在叶子来得及做出反应前的一瞬间,幽香用双手撑开了阳伞,竖直向下解放了已经坍缩到了一粒米大小的光点。
解放的瞬间,如同十万匹惊马狂奔与平原之上,发出令人失聪的轰隆。光点炸裂出的巨大光芒,被无形的束缚所引导,汇集为柱状奔泄而下,就像在漏斗之中翻倒了整个大海的水一样,雷霆万钧。
没有任何回避的时间,叶子就被直径和阳伞伞面一般粗细的白色光柱所笼罩。
光柱打在她的身体上,像是打在障碍物上发生漫反射一般,漏向四面八方,使得她的整个人被覆盖在太阳一般耀眼的白色之中。散射的白光打在结界上,将柔软的结界内壁撑的巨大无比,被凸出的结界放大的森林与远山看起来几乎近在眼前。
幽香喘着可怕的粗气,这几乎是现在的她能够做到的唯一一次全力一击,如果这次攻击仍然无法奏效的话,这场战斗被杀死的说不定真的就是自己了。
然后炙热的光流止息,叶子像一块烧焦的破抹布一样飘落到了结界的底部。
但是惊讶的却是已经疲惫不堪了的幽香。
这次的轰击理应可以将任何物体都燃烧的灰飞烟灭,但是眼前的这个“普通人类”看起来却仅仅是“受到重创”而已。
那一种从一开始持续到现在的不知名的恐惧感,睽违已久的再度袭上心头,还在愈演愈烈。幽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与什么战斗为什么战斗了,尽管现在看起来她已经赢得了这场战斗。
结界的底部,一直自称为叶子的奇怪少女摇摇晃晃的再次站了起来,身上的风衣被炮击烤的块块的焦黑,巨镰也不知所踪,虽然没有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是很显然在炮击之中保护了自己之后,已经是完全的筋疲力尽了,甚至于让人觉得能站起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
但是幽香却越来越感到恐惧。
“你为什么在战斗?”
仿佛是看透了风见幽香的恐惧,已经残破不堪的叶子站在结界的底部,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着,却直击幽香的心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