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兰朵露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望了望窗外。
相比起一个少女的体型来说、显然是过于宽大的睡床,却被放置在了比起床本身又更是过于宽大的房间里。虽然宽敞,房间里却没有太多的摆设,应该说除去了床、地毯与房间角落的花瓶之外,留下的只是毫无阻碍的、单纯的空间。所以尽管是隔着笼罩睡床的轻盈网纱,芙兰朵露还是能够一眼就望向窗外。
其实与其说是望向窗外,还不如说是被窗外所吸引更加贴切——赤红的满月高悬在天穹之上,撒下血色的光辉。
从窗户投影而下的这片空间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深红,却又和周围的空间泾渭分明秋毫无犯。粘稠的红穿过芙兰身前的网纱,化成一点一点,在空气中的灰尘间不断反射,最后点落在芙兰的睡衣上,像是一个个针扎的血孔。
只是望着头上的赤月,就觉得好像是在加速坠落一般,失重感顿时让人泛起浑身寒意,于是芙兰只好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注意力离开这轮赤月。
“那么好的夜晚,为什么就醒了呢。”芙兰困惑的偏了偏头,一跃跳下了床,将左侧的头发轻轻束起。“这样的事情,总觉得好像发生过。”
既然醒了,那就不妨走一走吧,芙兰这样想着,用力的推开了房门。古老的双开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就像是做了剧烈运动的老人的喘息。
长长地红地毯在芙兰面前伸展开来,几近落地的巨大格窗压迫着芙兰的视线。虽然从这条走廊的格窗之外无法看到那令人生畏的赤月,但那充斥于夜空之中的红还是逸散了进来,恍惚之间,宛如血红的地毯本身在散发着绯红的微光。
“唔,”芙兰用手拽了拽裙角,咬了咬嘴唇。“姐姐在哪里啊。”
芙兰来到这栋房子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具体是多久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但是这样的情况也绝还是第一次遇到,深夜的这栋洋馆,充满着与在阳光之下时完全不同的气氛。
就像是在拒绝着她。
稍微感到有点害怕的芙兰,也不再感一个人睡下,只能硬着头皮出门去找蕾米利亚姐姐。
“姐姐的床那么大,只是睡一晚上的话……”芙兰捂住肩膀抖了抖,把话顿了回去。尽管只是夏秋之交的夜晚,却还是有一丝丝的寒意沁入身体,也莫名的侵入心中。
去往姐姐房间的路,芙兰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在屋子里捉迷藏,最后芙兰都会在姐姐的房间里找到姐姐。
长长走廊的尽头,是熟悉的旋转楼梯,下楼之后是一层的大厅,大厅的右侧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风景壁画,画的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凸起,按下之后,原本与墙壁一体的壁画瞬间凹进去一块,虽然看起来很重,但是轻轻一推就能推开了。
“真是的,姐姐躲在这样的房间里,不知道的话怎么能找到呢!”芙兰一面推开石板门一面叹了口气。
蕾米利亚的房间里并没有光源,应该说这整个屋子到了晚上就不会有多余的光源,所以每次芙兰进到姐姐的房间里都要适应很久,才能借着外部的光线看清里面的事物。
绯红色的月光顺着被推开的石板门撒进屋内,芙兰借着月光睁大了眼睛寻找,终于找到了姐姐的睡床,却没有找到姐姐。
“说起来,出来的过程中也没有遇到任何人呢。”
尽管实际上而言这栋洋馆的住客只有蕾米姐姐和芙兰而已,但是芙兰知道这个洋馆里还住着很多可以供两人差遣的仆人,虽说叫他们做的事情都会照办,但是芙兰却依然不喜欢他们。
“长着奇怪的獠牙,说话凶巴巴的,还总是用看着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我。”话虽这样说,芙兰现在倒有点想念这些凶巴巴的仆人了,一个人的洋馆里,始终很可怕。
胡思乱想了许久,芙兰也终于适应了姐姐房间里的点点微光,再确认了一遍房间里没人之后,芙兰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身后的月光刺得一下睁不开眼。
“唔——”
即使是月光,姐姐也是很不喜欢的,姐姐老是说什么“月光也不过是阳光的反射而已”之类,弄得整个屋子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除了在自己房间能看到月光之外,整个屋子几乎不会有光。
可是为什么今天在大厅之中会充满着月光呢?芙兰顺着光源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了敞开着的洋馆大门。尽管是背对着月亮的大门,敞开着的话,也会透进许多绯色的月光,足以让充分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下被刺激到。
“姐姐和那些奇怪的人都出去了么?”
一想到一个人的洋馆是如此的可怕,芙兰就忍不住催促自己的双脚走向大门。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蜂鸣一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重复着彷如口吃一般的三个音节。
为什么不要去?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可是不能不去啊?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要去寻找姐姐。去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每踏出一步,恐惧感就加深一分,尽管如此,芙兰还是强掩住心中莫名而来的巨大恐惧,一步步的走出洋馆的门外。踏出去的瞬间,巨大的赤月如同血染的瞳孔,在头顶正上方的天空看着芙兰,眼里满是笑意,嘲笑的笑意。
绯色的月光铺满了道路,仿佛指引着芙兰的前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