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之后的间隙里，砂雪和咲夜重新回到了茶桌边上。
“忠犬呢。”
听完咲夜叙述的、刚才的战斗中发生的另一边的故事，砂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谢谢夸奖。”明明应该是个贬义词的，但是咲夜却完全没有在意。
“可是你究竟因为什么，才会为蕾米莉亚做到这样的地步呢？”本来是怀揣着疑问来到红魔馆的砂雪，现在在此基础之上，又增加了新的疑惑。
“与你没有关系吧。”咲夜端起红茶，却没有喝。
“这一天还有很长，我想你需要我的时间绝不仅仅是这一个上午而已，就算是为了能让我更好的战斗，你也该为我答疑解惑了吧。”
从现在的情况来判断，气质力量的转移应该是砂雪与蕾米莉亚接触时，蕾米莉亚“操纵命运程度的能力”发生影响，从而使这样本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事件发生，而砂雪在被迫接受了这些气质力量之后，也已经完成了把它们交还给不速之客的天子的任务了。
“否则我就算这样直接离开，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吧？”觉得自己有底牌在手的砂雪，进一步的向咲夜施压。“更何况，我掌握着蕾米莉亚大小姐现状的情报呢。”
从咲夜之前的表现来看，她已经通过气质力量的转移推测出了砂雪与蕾米的接触，这个时候，隐瞒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更何况，咲夜的故事，也许也能让自己进一步的接近芙兰朵露的真相，砂雪默默的打着算盘。
“真敢说呢。”咲夜的眉头一皱，茶杯带着重音放在了圆桌上。“我可从来不是欺软怕硬的人啊。”
“那就是说，交涉失败？”砂雪僵硬的维持住笑脸，掩盖一下自己的紧张。
“不。”咲夜抬起头来，盯着砂雪的眼神让她感觉到有点害怕。“只是这幻想乡的和平过的太久了，有时候会不愿意回忆从前而已。”
“那么，”咲夜稍稍将身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就当是我的自言自语吧。”
“只是你要答应我，这一天之内，与我一同，为蕾米莉亚大小姐而战。”
“嗯，约定好了。”
……
我恨吸血鬼。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可能听起来十分没有力度也没有说服力，单单只是一个“恨”字，能表现的东西实在是太少，如果非要说得具体一点的话，大概就是家园被摧毁，家人被屠戮那样的恨吧。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以外的东西比人类本身强大太多，用现在的话来说的话，大概是“食物链”吧，人类就是那个“食物链”之中最低的一等。
也许听起来会令人惊讶，但是在那个时候，人类会死去并不是像现在外面的世界那样，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死于仇人的杀害死于野兽的袭击死于连年的饥荒、而就算躲过了这些，最后，也会死于妖怪之手。
——例如吸血鬼。
我不记得我有过父母，因为我懂事开始就已经是孤身一人，被所有人灌输的，只有一个字，就是“恨”。
因为他们说，我的家人都被吸血鬼杀死了。
在我长大的日子里，我的来历身世被不断的提起，那些和我讲述故事的大人们，或悲痛或激愤或沉醉或惊恐，但是要说的东西也只有一个字，恨。
我不明白我到底要恨什么，不过从我识字开始，我还是能把自己所恨的对象很好的书写出来——吸血鬼。
所以，我就成为了吸血鬼猎人。
对我抱有这荒唐期待的人们，给我了和他们的期待一样荒唐的能力，说是他们给的似乎是在是太抬举他们。那些人，只是在某些狂热的崇拜之中崇信着某些出处不明的固体垃圾而已，就算他们祈祷祈求盲从盲信，固体垃圾也没有给过他们任何的回应。
不过他们乐此不疲，甚至于把他们最虔诚的信仰象征给了我。
固体垃圾是怎样重新转动起来的，我实在是记不清了，只知道，从那时起，我获得了作为一个人类穷极一生、或者说作为人类这种生物本身，就绝对不可能得到的，时间操纵的能力。
拥有了这种能力，杀死吸血鬼也不再是妄想。抱歉，说杀死应该是种语法错误，毕竟吸血鬼杀是不死的。
不过聪明的人们、例如我，还是开发出了种种间接“杀死”吸血鬼的方法——在它们活着的无尽的时间里，给予它们无尽的折磨。
有一段时间，被我所保护的人们，得到了在那个时代不可能得到的，一般而平静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我所保护的人们就背叛了我，大概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吧。
这样的情节或许都不用说的太多，毕竟换位想想，和平的日子里，有谁愿意和一个强大得像妖怪一样的“人类”生活在一起，谁能保证哪一天它不会成为“妖怪”本身。
不过当时的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孤独的离开了而已，离开人类的世界。
吸血鬼们的报复接踵而至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被偷袭被追杀被欺骗被陷害，正面的背面的侧面的各种报复我都见过了，反正吸血鬼单看长相的话，和人类也没什么两样。
最后，蕾米莉亚亲自找上了门来——红夜的恶魔、吸血鬼真祖一族的斯卡雷特家的领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那次战斗实际上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不到半天而已，但对于我而言应该是有一星期那么长吧。
就算使用了无数次的停止时间，结果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我差一点就被她杀死了。
在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操纵命运的强大能力下，因果可以扭曲法则可以变更，明明已经近在咫尺的匕首还可以脱离目标，明明已经造成的伤害也可以消失，更可怕的是，就算是停止时间，我也无法回避被她的攻击击中的命运。
战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我的死亡几乎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因此我最后迫不得已，在生死之间把自己关进了时间的夹缝之中——我消灭了我自己的时间。
不是停止时间这种儿戏的行为，而是将我自己作为一个现实存在的“时间”属性彻底消灭，不过可笑的是，这样强大的力量我只能对我自己使用而已。
世界是四维的，消灭了时间之后，我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是没有了时间也就没有了因果，没有了意识存在的根基。
就结论而言，我应该是游荡在不知何处的漆黑之中，没有意识也没有形体，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至于是怎么样再次回到这个世界当中的，现在我已经没有记忆了，只知道，再次回到现实世界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在幻想世界当中。
手机、汽车、电视，这些都是无法用当时的我的常识去理解的东西。
从消失到出现，这期间恐怕隔了好几百年吧，就大小姐的回忆来看，恐怕有四百多年，不过对于我来说，只有一瞬间，上一个瞬间我还在残酷的生死之间徘徊，下一个瞬间就来到了一个和平安稳的世界里。
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失去寻找仇人的蕾米莉亚，复仇与杀死吸血鬼的想法几乎要把我的脑袋撑爆，可是，吸血鬼这种人类天敌一般的存在，却仿佛蒸发了一样，在这个人口异常膨胀的时代里，不要说吸血鬼，就算是任何人外种族，都难以寻觅。
不过我还是想尽办法，最终找到了当时已经破败不堪了的红魔馆，见到了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同时也第一次见到了妹妹大人——芙兰朵露·斯卡雷特。
拼出全力来战斗的我，几乎是被芙兰二小姐瞬杀的，不管时间过得多久，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实力差距，永远无法填补。
正当我准备接受被芙兰二小姐杀死的命运时，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却伸手出来阻止了这一切。
“我们来玩一场战斗游戏吧。”然后这样对我提出了要求。
游戏不容拒绝的就开始了，游戏的形式自不必说，就是现在幻想乡之中弹幕对战的雏形，令人惊讶的是，我居然赢过了蕾米莉亚。
尽管只是游戏，但我战胜了本来不可能战胜的、红夜的恶魔，蕾米莉亚·斯卡雷特。
尽管是胜利，但是我并没有能杀死败者，尽管是失败，但是蕾米莉亚也并没有受到伤害，一切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一样，轻松地开始又轻松地结束。
“难道，你不憧憬这样的世界么？”对着无比疑惑的我，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提出了邀请。
……
“等等等等，”砂雪扶住了额头。“你们原本是有血海深仇的死敌？”
“如果你是指关于我生父母的事情的话，我没有见过，所以无法确定。”
“但是那可是屠杀了人类村落的吸血鬼……”从咲夜的话来推断，至少梦境之中的吸血鬼与人类之间猎人与猎物的关系的确是真实可靠的。“你为什么那么快就能接受她！”
“因为大小姐选择了接受我。”咲夜说话的声音不带一点迟疑。“停止时间的能力，无论是在四百年前还是在四百年后，对于‘人类’来说都只是‘怪物’，怪物与怪物在一起才是理所应当，如果大小姐给了我容身之地，我又为何不能倍加珍惜。”
“可是，屠杀人……”“人类反过来，也一样对吸血鬼进行着屠杀。”
“现在的世界，尤其是外界，人类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人外生物基本上都没有了生存的空间。”咲夜低着头看着桌面。“那样的历史，不需要再重复。”
“好吧好吧，我可以理解了。”砂雪点了点头，然后接着发问。“但是关于芙兰朵露·斯卡雷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二小姐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我也是在回到现实世界的最近才遇到二小姐，在宣誓效忠于蕾米莉亚大小姐之后，才开始与二小姐接触的。”
“我就单刀直入的问了，”砂雪一拍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咲夜。“芙兰朵露·斯卡雷特，是不是人类，或者曾经是个人类。”
“……”咲夜沉默了几秒钟，“噗哈哈哈哈——”然后笑了出来。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二小姐可是接近五百岁高龄的吸血鬼呢，继承着吸血鬼真祖之一的斯卡雷特的姓，拥有着破坏一切的绝对力量，吸食人血时也毫不手软，无论从哪里看都是再标准不过的吸血鬼了吧。”
“那蕾米莉亚与芙兰朵露是不是亲生的姐妹关系？”砂雪不放弃的继续追问。“她们长得可一点也不一样啊！”
“血缘关系上我无法证明，”咲夜顿了顿，“尽管二小姐因为太过于单纯，对于幻想乡的存在以及符卡规则的意义没有深刻的认识，力量又太过于强大，所以时常被大小姐与帕秋丽大人幽闭在地下室里，但是这一切也正好说明了蕾米大小姐对妹妹的保护和爱吧。”
“红雾的异变，实际上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能让幻想乡的人们接受二小姐、以及让二小姐学习弹幕规则，有这样的目的在里面，这一切作为旁证，足以证明两位吸血鬼大小姐的确是姐妹。”
关键的事实还是没有问出来，不过既然是咲夜不知道，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砂雪只好乖乖的坐下来。
“那今天的红魔馆，到底发生了什么？”放弃了梦中的问题，砂雪终于转到眼前的问题了。
“你不知道？”这回居然轮到咲夜做出了吃惊的表情。
“咦？”砂雪也跟着惊讶了。
“你不是与大小姐相遇了吗，我本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一切，尽管以大小姐的个性来说，肯定会威胁你不让你说出去，因此我才不追问的。”咲夜低着头咬了咬嘴唇。
“不不，的确是威胁我不能说出去，我也的确没有说出去，但是不能说出去的事实只有‘我遇到了蕾米莉亚’这一点点而已啊，你可是自己猜到的，所以……”
叮——
砂雪的辩解还没有结束，警戒用的结界就响了起来。
叮叮叮——
铃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表示从多个方向，红魔馆同时遭到了入侵。
“今天的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多呢。”咲夜站起来，拍了拍裙子。
“我唯一能回答你的就是，今天的蕾米莉亚大小姐一定是在为了二小姐而努力着，地下室你也看到了，全力全开的二小姐，就算是大小姐也压制不住。”
“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前提下，大家一起离开，其原因也一定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那么这样一来，我所需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守护好她们的愿望，仅此而已。”
“如果有什么理由，让大小姐做出了将我留在这里的决定的话，那我就遵照她的决定，将这一切做到完美，只有这样，十六夜咲夜才会是完美潇洒的从者。”
“在大小姐回来之前，就是我们努力的时间，如果你还有任何的疑问，我想大小姐回来之后一定会为你解答的。”
“那么，砂雪，与我一起奋战吧。”
……
……
……
